程逸雪被此女戲弄,但也不好發作什麽,隻能呆在一旁幹幹的笑着,也不說話;兩人隻是彼此凝望着,夏蘇湘的的笑靥也慢慢收斂了,隻是那眼神中卻再一次被霧水聚集,滾燙的淚珠撲簌撲簌掉落,融化了身前的血漬。
旭日光輝灑向她,程逸雪看向她的視線也有些隐碎;她輕咬着下唇,隻是将自己的小手再一次緊握着他的大掌,程逸雪感受着她的溫熱,心中複雜無比。
"你,喜歡我嗎?"許久,她才這樣問道,目光堅定,緊緊的望着他,那期盼的雙眼碌碌旋轉,那是她不安的心流;程逸雪心中猛顫,但卻不敢望向她,他遲疑了,他始終沒有開口。
淡漠的嘴角似乎是對她的回應,可是,又有誰知曉她的心,對他,是無法割舍的傷痛,其實,她明白的,明白他是不願意接受她,熱淚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流,每一滴淚珠是她遍體鱗傷的痛,這樣的問話她積壓了許久,她是多麽期望他能給她肯定的答案,可是,他沒有。
她凄慘的笑出,那清熱的淚水沒有聲響,便如她整個人毫無生氣;淚水順着耳邊的發絲流下,滑落在口中,苦澀的味道,充斥着她疲軟的嬌軀,可是,這世間最大的傷痛正在她的體内淩遲着,相思苦楚,她不想在默默忍受,哪怕隻是回眸的時間,她在心中給了自己解釋,他沒有說話皆是因爲沒有緩過神來。
蒼白無力的手輕輕抹去眼角的淚花,随即,極爲認真的咬牙說道:"我,願意随你去,你,願意帶我走嗎?"
話語聲在随風顫抖,那似乎是她最羸弱的呐喊,程逸雪聽在耳中,此女的心意他自然明白,可是他的心中卻始終有着餘外的身影。
看着他的沉默不語,她的心荒蕪了身體全部的脈絡,他的沉默讓她失去了所有的勇氣,她想讓自己自然一些,可是,胸間處卻是血迹蓦然擴散開來,眼中,清霧頓沉,傷口,镂刻下刻骨銘心的傷;心中,相思痛楚中,難忘傾心人。
"修仙之途,兇險難測,我乃散修之身,居無定所,爲求那機緣,置卑微賤命于不顧,仙子心意,程某難忘于心。"少頃,才聽的程逸雪這樣說道,目光飄離,沒有在她的容顔上。
她怔怔的望着他,緩緩将蒼白的指尖從他的掌間蜷縮回來,随即,極爲吃力的站起身來,看着遠處,言道:"傳言,殉情乃是這世間最幸福的輪回之道,你若死了,那我便爲你殉情。"言語中,前所未有的堅定,程逸雪聽後,整個身軀僵在了原地。
"你,願意嗎?"她,還是無法忍住,再次期盼的問道;眼神中,是她最後的任性,她對他始終是不滅的情,可惜,程逸雪依舊沉默了,不發一言中,是難明的情緒,她的心劇烈疼痛,全身的血液徹底凝固了,也是在那一刻,夏蘇湘葬送了自己的萬種風情。
迷蒙的雙眼再也不敢去睜開,這次,她也沒有說話了,乏力的轉身,漸漸的消失在他的視線中,隻是,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她轉身的一刻,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苦痛,心血自口中傾吐而出,拉出幾道血線後,将她粉色的紗裙浸爲了黑紅之色,腰間绫羅絲帶迎風起舞,宣告着她喪失的情意,無法釋懷下,終究是一個相思成疾的苦難人兒...
程逸雪看着夏蘇湘消瘦的身影,心中更是迷茫未知,夏蘇湘與他相隔的是這未知仙途,抑或是對死亡的懼怕,其實,隻有程逸雪更明白,他拒絕的是并不是她,他拒絕的乃是他自己;拒絕的是對這天道的忌憚。
之後二人的路,或許隻有背道而馳,無法相遇中,他走的是血與痛的殺戮;至于她,則注定要活在一個身影裏,那裏便是她最安逸的地方;在那個身影之外,是冰降寒雪;望不穿雨露甘霖;看不透,他悲傷的情意;雪下七年,是謂,七重雪,積壓的是她初心已逝,烏發雪七年,黑與白,是她獨自期盼下的七重雪。
于是,她獨自寫下了自己的相思之痛;七重雪:
"人已歸,人未歸;随心去,将心死;深海幽影憑相望,雪降雕欄霜青絲;情淚瑩冰夢支離,縱使飛花暗吟殇;舊地,莫去回望戀眼;掌間,冰凍下,殘留不去是你的溫暖,雪降七年,皚皚天際;沉落大地春意,凋零不逝已殘破的心,七重雪中,瑟瑟發抖間,依舊在等待,隻要你來,我就嫣然一笑,爲你融化這七重寒意。"
程逸雪在夏蘇湘走後的兩日後,才動身前往那丹仙城,至于劍湖宮,則是絲毫消息也沒有流出,程逸雪已尋找到劍陣,所以,對其它的事情倒也不是很在意,其實,這其中之事隻要想想便能猜測到大概,畢竟劍冢發生的事情乃是劍湖宮之秘,劍湖宮自然對外界的傳聞加以否認的,再者,有霓霜宗與青冥宗兩個大宗門的威脅,劍湖宮更是處境堪憂,又怎會将劍冢異變外傳,從而惹來更多的高階修士來查探究竟呢!
想到這些,程逸雪就徹底不再理會了,旋即,遁光展開,整個人便向着羅天大陸極東之地尋飛遁而去,遙遠的距離自然非幾日可到達,據程逸雪估測,從劍湖宮到達那丹仙城至少也要五年的時間,這還是在日夜不停全力飛遁之下,若中途出些什麽意外,那十年時間也不是什麽意外之事。
讓程逸雪日夜不停飛遁五年那絕非可能,好在,程逸雪對此也不是太匆忙,經過一些修仙城池時均會停留,或者就随意的卧榻在山野之中,閑暇的時間,程逸雪或者參悟劍陣之術,或者閉目修煉,就這樣,三年時間轉瞬即逝....
三年之後,樓月修仙城内,一座名爲"論道坊市"的地方,此刻卻是熱鬧非常,縱目看去,這論道坊市空間極爲空曠,除卻中間的大廳之外,還有,兩旁還座落着數座偏廳,在偏廳中更是連接着許多畫廊,畫廊無頂,坐在那畫廊之上便可以看到中間大廳的景象。
此時,在這畫廊之上則端坐着許多年輕男女,而在那大廳之中修士所占之地更是間不容發,密密麻麻,這些修士或背負着大刀,像足了江湖莽漢,或神态俊雅,與那文人雅士不輸分毫,或穩重厚實,似那農家老漢般;這些人中女子也占之不少,神态輕盈者,眉間輕蹙者,美目閃動者,嘟嘴嘀咕者應有盡有,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男女此刻全部極爲認真的聆聽着,目光向着大廳首位的一位老者看去,此刻,那老者口中滔滔不絕的還在講述者什麽。
"天下之術法層出不窮,若能修煉到極緻,不僅能長生,更可以呼風喚雨,禦劍縱橫,取人首級于千裏之外,上達青冥,下至九幽,無所不達,現在,老夫便可以爲你們施展一次。"
言畢,便見那老者大喝一聲,旋即,單掌伸出,而後,便看到四周刮起了猛烈的狂風肆虐在大廳之中,刮得那些年輕男女身軀竟然微微搖晃起來,而那些年輕男女面上雖然懼怕,但更多的是興奮,在那狂風消失之後,衆多男女便向着那首位的老者跪拜起來。
這老者留有三縷長髯,身穿白色長衫,手持拂塵,除此之外,眉間還有着一顆亮眼的朱砂,倒也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見到衆人跪拜,老者滿意的颔首,随即便說道:"爾等切莫着急,這修仙之路乃是無上大道,隻要身懷靈根者,便可跟随老夫修煉神通,到那時,便可舉霞飛升,成就真仙之軀,位列仙班了,嘿嘿,這世俗紅塵,萬不可眷戀,若沒有靈根,老夫也可擇優而收,傳其煉丹之術的。"
下方的年輕男女聽到老者如此說後,更是激動難以自禁,紛紛搶上前去,給老者跪拜起來,口中還呼喊着"老神仙"之類的字眼,一些女子被長相粗礦的男子擠在中間,更是爆發出連連尖叫。
而那首位上的老者看到如此一幕後,面上喜色更甚,捋了捋手間的拂塵後,伸手彈出,下一刻,便見到前方詭異的波動蕩起,靈光閃爍間,便在老者身前結出了一片黃色的光幕來,那些年輕的男女看到後,更是驚呼出聲..
"敢問這位前輩,何謂無上大道?"正當首位老者頗爲自喜的時候,卻聽到一個極爲平淡的聲音傳入其耳中,老者聞言愕然,暗道是誰竟然這般魯莽,循聲,轉目看去,卻見在那畫廊之上,一個身穿淡藍衣衫的男子正溫文爾雅的端坐在那裏,老者略有驚奇,神念向着這男子掃去,卻見其修爲已是靈動頂峰,比他也隻差一線了。
聽到男子如此詢問,老者拂了拂胡須便言道:"這無上大道指的自然便是修仙之道,成就真仙之路了。"
"哦,那依前輩之見,所修何種道更易成就真仙之路?"男子眸光閃爍,随即便這樣問道。
"這個自然是玄門道法了,此道雖艱難,卻也能闡述天地之法,不是其它之道可比的,怎麽,難道你這後輩還有什麽其它意見不成?"老者想了想後才如此答道,但回答之後又面容不滿的向着青年質問道。
"前輩多慮了,晚輩曾以爲,這天下之道,莫以一道,天之道,人之道,皆是人心之道,故世間之道,便是由人走出來的;神通道法,百家之長不能概全;玄門,魔道,或者是其它道法,皆是仙之道,以小禦大,便能知,這天地似無道,似有道,便如是非,美醜;揚美,醜深之,蔽醜,美輕之;其中曲折不可訴清,所以,這紅塵,仙路均是風雨過境,不過須臾一朝矣,至于那道,便是人心所向,又有誰能否定,人世之間沒有存在桃源仙境,而仙山霧渺之上不會塵起黃沙?"青年男子看似無意的如此說着。
"哼,一派胡言,休得再說!"首位老者見此,面上早已沉了下來,待這青年說完之後,老者就怒聲喝斥道,接着,也不再理會這青年,轉而重歸那主位之上,恢複了笑眯眯的神色,微微言語了幾句之後,便引的那些年輕男女騷動不已。
那青年見此則是一笑置之,也沒有過多理會,正欲轉身而去時,卻不想,在他身前不遠處,正有兩人向着他行了過來,這二人一名年約四十多歲的老者,相貌儒雅,還有一名則是滿臉褶皺的老者,隻有雙目之中閃爍着精光。
"哈哈,好一個人心所向;這就是道友所說的人之道?如若人心爲惡,主殺戮之道,那又該當如何?"那中年男子看着青年大笑着問道。
"人世無止境,爲惡者其多,殺伐固然能解一時之困,卻不是長久之計;最終當以人道之歸宿去思量那執念。"青年緩緩說道。
"人道之歸宿?哈哈,道友此言差矣,既然是執念,又何須回頭,若是在下的話,則以道禦道,當以天地般的結局渡人進入那輪回,前一世無法蘇醒,那執念也隻能煙消雲散了。"中年男子聞言先是詫異,旋即便狂笑着說道。
那青年微微愕然,旋即便苦笑起來,腳步輕移,走過面前二人的身後,才聽到他淡淡的聲音傳來:"有些執念是無法忘卻的,輪回,便是人長生的執念,有些情,便是承載萬世的痛。"
"哦?卻不知道友如何稱呼?"那一直未曾開口的老者聽到此話後,倒是頗感興趣了,随即,同樣開口淡淡的問道。
"在下姓程。"那青年頭也不回的說道,此男子便是曆經三年來到樓月城的程逸雪了;雖然未曾告之全名,但也是因爲沒有那個必要,畢竟,程逸雪不久之後便要出發向着丹仙城去了。
程逸雪來到這樓月城也不過兩日時間而已,三年的時間,程逸雪的經曆頗多,這其中也不乏差點隕落的處境,途中,程逸雪倒也以散修的身份拜會過幾個小宗門,與不少同階修士交流修煉心得,曆經不少修仙城池時,程逸雪也參加一些拍賣會,以他現在的身家自不缺靈石,所以,也拍下了不少有用之物,不過,程逸雪始終明白财不外漏的道理,每次出手隻是恰到好處,也沒有招來有心人的注意,當然,更爲重要的原因是,沒有對程逸雪大爲有用的東西。
反倒是程逸雪身上的東西大有價值,但想想也就釋懷了,他從劍冢之地中獲得了大量靈藥,其珍惜程度就是元嬰期修士也大爲眼紅的,所以,一些坊市與修士都出高價收購的,隻不過,程逸雪卻沒有易物的打算。
除此之外,程逸雪更是遇到了打劫的修士,在對方有所準備的情況下,程逸雪與之纏鬥了三日三夜方才脫身,鬥法中,數次置于生死的邊緣,現在回想起來,都有些後怕;更有甚者,程逸雪卷入了他人的鬥法之中,其中更是被人追殺了數日....
每每想到這些,程逸雪都有方何驚魂之感,但當時險象環生處,卻倒是淡然如常,程逸雪不由失笑起來...
至于先前發生的事情也純屬意外了,這樓月城乃是一座小型修仙城池,程逸雪來到這裏的目的也是暫且休息幾日,據他查探,要去丹仙城甚爲遙遠,而樓月城乃是方圓數十萬裏之内的惟一城池,程逸雪正是得知這些消息後,才決定在樓月城内落腳的。
程逸雪先前所在的"論道坊市"則是城内較大的修仙坊市了,程逸雪本是無心而去,可是,進入坊市之内,才發現,那老者在招收凡人子弟,而程逸雪在離去時,聽到那老者的話語,才不由得詢問起來,由此,才有了二人後續的對話。
倒是最後遇到的那兩名男子卻讓程逸雪有些心凜的,雖然未曾刻意去查探,可是,程逸雪依然能感覺到那兩名男子的修爲不弱,至少不比他弱,程逸雪雖有所懷疑,但也無意去追查,抛卻腦中雜念後,便向着所居住的地方行了去。
與此同時,"論道坊市"中,那兩名男子也在緩緩交談着。
"何道友,先前那人看來是刻意隐瞞了修爲,難道他是沖着我們來的?"那中年修士向着旁側的老者問道。
"沖着我們來的?此次我二人可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得到此消息的,其他人又怎會知曉的,不過,此事事關重大,我們切莫掉以輕心。"老者陰暗的眸子中閃了幾閃後,便如此回道。
"那依道友之見,又該當如何?"中年男子神色鄭重的點點頭,随即,就如此問道,眸光裏更是顯出幾分殺意。
"嘿嘿,自然是老夫親自去跑一趟了,這樓月城并不大,想要尋他也是容易,除非他已離開,那我們也省去了不少麻煩。"老者嘿笑着說道,随之,目光也向着遠處看去了。(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