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下的寂臨城回歸了她原本的沉寂。
天空中仍舊下着煩擾的小雨,原本的建築化爲瓦礫,擁擠的小道填滿廢墟。
那些冷冰冰的石頭,好像從來都沒有過人情味,和往常一樣隻是城市的背景。
唯一的區别是,它們不再給人類提供庇護擋雨的處所,相反在城市的南部邊緣,燃着篝火的營地暴露在雨幕中,遍布着整個海岸。
那是新人類軍團駐紮的地方,以及爲寂臨城民衆安排的難民營,混在一起一時分不清彼此。
這或許,是新舊人類第一次放下成見,如此坦誠的坐在一起。
走在火光映照的海岸上,蘇克側目朝兩邊看去,熱騰騰的米粥被送到難民手上,感恩的聲音從未停過。
統計和運輸正在連夜忙活,雖然是災難過後,卻能感受到繁忙的煙火氣息。
這時,正前方的拐角處,一行人走進視線,停在了他們面前。
雷格走上前,和蘇克擁抱了抱,随後便沉穩按着他的肩膀。
“你還活着的消息真是給了我們一記強心劑,不過,你真的要去嗎?”
蘇克擡頭眺望南部海港方向,海肯的數百艘戰艦懸在海平面盡頭,和海岸上和睦的氛圍格格不入。
“我有我的考量,”蘇克沉聲說道,“城市中心那邊就拜托你們了。”
雷格點了點頭,放開手給他讓開了道。
“你會回來的,對吧?”
蘇克停住步子,微微回頭。
“當然。”
海柔兒和愛麗絲跟在他身後,李草向雷格點了點頭,也跟了上去。
……
寂臨城南港。
時隔一天,新人類的戰艦也已集結完畢,他們分組織停靠在港口,時刻提防着海面局勢,空氣裏有一些緊繃。
在各種重型戰艦的包圍下,海肯的主艦神國永月号就停在南港邊緣,船頭站着全副武裝的光月騎士。
爲首之人根據伊絲夏的情報,正是光月教派的教派長奈哲爾。
那道耀眼的月華铠甲滿覆神性,倒是不太需要花心思辨識。
更讓人感覺到緊張氣氛的,是站在船下的那個人。
血色的紅衣,蒼白的面容,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那個被新人類圍在空地中心的男人,在看到蘇克出現後,看似熱情地張開了手。
“蘇克同志,我們又見面了。”
被淵古之主指派到地球,人類社會中潛伏了兩千年的吸血鬼,紅月的複仇者,米哈瓦洛夫。
按照當時在虛空所說的話,找光月尋仇的他斷不可能和光月的教派長和和氣氣站在一起。
但實際就是這麽諷刺。
他緩緩朝前走來,對周圍全副武裝的新人類視而不見。
“聽到你複活的消息我可是太高興了,你是否也期待過在永寂海上與我相見?”
蘇克淡然看了他一眼。
“你似乎不是一個稱職的複仇者。”
在永寂海上,并沒有聽到過米哈瓦洛夫的消息,據此是否可以推斷爲,他自從白夜城一戰結束後,就一直待在白夜城?
“呵呵……我爲你的複仇感到喜悅,朋友,但并不是所有問題,都要用複仇的方式解決,”米哈瓦洛夫保持不急不緩的态度,緩緩陳述着,“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我并非沒有來到永寂海,甚至七大城市都有我的足迹。”
不聲張的隐秘行動嗎。
看起來,如今的他似乎并不太需要演繹“鮮血之王”了。
米哈瓦洛夫第一次看了眼左右拿武器指着自己的新人類。
“這樣的場合似乎不太适合促膝長談,能否給我們彼此提供一點單獨的空間?”
他輕輕舉着雙手,示意自己無害,眼神卻沉穩得沒有一絲波瀾。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會告訴你,”米哈瓦洛夫意有所指說道,“包括終焉的目的,兩種‘末日’的真相,以及……”
“‘你是誰’這個問題。”
蘇克微微凝了凝神,朝看着他的新人類點了點頭。
“主人……”愛麗絲在身後用明顯的敵意看了米哈瓦洛夫一眼,不太放心地出聲。
“呵呵……”米哈瓦洛夫那邊笑了起來,“久疏問候了,愛麗絲,相比聖貞廷的聖女,還是現在這個身份更适合你。”
蘇克按住了愛麗絲的肩膀。
“不用擔心,至少現在在這裏,他做不了什麽。”
随後他又看向心思全寫在臉上的海柔兒。
“好了,别這個眼神,我要是有危險,你也能感應得到。”
最後,他看向李草。
“雷格那邊的消息就拜托你了。”
“好,你多加小心。”李草點了點頭,冷冷看了一眼米哈瓦洛夫。
從愛麗絲很早以前就提供過的情報,促使新人類打開那扇末日之門的,就是這個家夥。
……
兩人在衆人視線下走到海岸靠近樹林的空地。
米哈瓦洛夫微微擡起手,一道透明的血紅障幕籠罩了兩人五米範圍。
“隻是隔絕外界聲音而已,不用驚慌。”
“相信我蘇克同志,這是在爲了你好,接下來你聽到的事情,可能需要考慮一下再決定是否告訴其他人。”
蘇克伸手朝海邊示意,告訴他們自己沒事,同時也操控源火,将障幕同時以自己的力量隔絕外界。
這樣,哪怕米哈瓦洛夫在關鍵時刻故意解除,外界也同樣聽不到他們的談話。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謹慎,”米哈瓦洛夫笑了笑,看了眼四周,“這樣站着未免有些僵硬,我們坐下聊吧。”
他從印紋取出一把紅色的鑲金長椅,在打算遞給蘇克以前,蘇克已經從印紋中取出一張普普通通的椅子。
緊接着,蘇克又扔出幾塊木材,用源火點燃了它們,俯身坐了下來。
“你要的氛圍。”蘇克攤手指了指篝火。
米哈瓦洛夫笑了笑,将椅子布在篝火對面,坦然坐下。
“嗯……該從哪裏說起好呢?”
“不如先告訴你一個任何存在都無法改變的事實吧。”
米哈瓦洛夫伸出手烤着火,倒影的火苗在他眼中跳躍。
“不管是新舊人類也好,終焉也好,終結一切之神也好,白夜城裏沉睡的那位存在或是其他各式各樣的神明也好。”
他擡起頭,眼裏有種狼一般的侵略性。
“不管你們、我們或者他們做什麽。”
“這個世界都已經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