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亞特在前面乘浪奔湧了好一陣子,回頭看了一眼追着自己的怪物。
别西蔔這個瘋子……
他不是對那個女人感興趣嗎,爲什麽要追着我跑?
在巷弄中拐過幾個彎以後,貝亞特猛然加速逃離,全身滿是觸手的别西蔔卻在這時突然停了下來。
站在黑暗巷弄的中心,他身上的觸手緩緩停止了蠕動,身體逐漸收縮,恢複正常。
“呵呵……引出不少有意思的家夥。”
按住頭頂,他發出一聲低笑。
“恐怕那兩位序列1的眷神也想不到,我在接受了那種力量的影響過後,還仍舊能保持理智吧。”
“可惜還沒有到達‘夢想家’,否則就可以再次留下記憶碎片,把這場演技交給世人評判了。”
“嗯……現在時間還不急。”
望了一眼石之花處神靈交戰的轟鳴,他從印紋中慢悠悠取出一個畫闆和些許顔料。
作爲序列5“畫家”,繪畫的技藝自不必多說,但他渴望一些更另類的表現。
陰暗的光線下,他褪去了自己的衣物,腦海中回想着過往魚水之歡的畫面,将顔料縱情塗抹在身上。
詭異的黃黑色天幕是背景,神與神之間的碰撞是音效,交錯複雜的巷弄是寫生場地,别西蔔就這麽以赤裸的身體爲畫筆,将五顔六色的顔料抹在畫闆上,形成了一副詭異的圖畫。
他的臉上露出愉悅而狂熱的笑容。
“在炸彈爆炸以前,就讓舞台上的小醜們以爲自己才是主角吧。”
……
雷格在寂臨城邊界組織人手,到的人比他想象中要多。
魔女協會、地聯會、炎蓮騎士團和聖十字騎士團、存在者協會、植物研究所、地窟新聞社……
都是老面孔了。
還有繼承過往遺志,重新成立的“新馬克幫”。
鑒于有過指揮白夜城戰役的功績,雷格自然而然再次被推舉成爲指揮官。
側頭看了一眼城市中心引發的恐怖爆炸,一旁的李草也從私聊消息上拉起目光。
“别過去,據說那邊有高序列的強者正在戰鬥。”
雷格目光如炬,他沒問李草是誰在給他回傳消息,隻要他保持緘默,其他組織的首領也不會多問。
那麽現在的問題是,通過直播傳遞的消息,無疑是讓他們過來沒錯。
可是,這種局面下,是希望他們做什麽?
既然李草相信那些人,雷格也選擇相信李草的判斷。
不隻是因爲交情而已。
這位公會的第一獵人屢次創造奇迹,并不單純因爲他那神速般的天賦和實力。
而是他即使陷在戰局當中,也有着極度清晰的判斷力,和他這個指揮官的領域不同,卻在某種程度上更爲出色。
雷格作爲指揮官,需要顧重的是大局和引導戰局整體走向勝利。
而李草,卻總能在混亂的戰場交戰中找到處理當下危機的那條路,這才是他們配合無間的秘密。
當局者迷,在雷格看來,當四周的信息太多太雜,看不到全局的情況下,做到清晰辨識比指揮軍團更加困難,需要的除了眼光和決斷,還有得天獨厚的天賦。
李草就有這樣的出衆天賦。
擡頭看了一眼異變的天空,雷格很清楚這個影響已經擴散到整個永寂海,逃是無處可逃的。
而神戰的中心踏入等于送死,新人類在這樣的局勢下,可以做什麽?
“呃啊——!!”
尖銳的慘叫聲回蕩耳邊,透過廢墟看去,隔了一條街的地方,似乎有人被壓在倒塌的房屋底下。
而在房屋廢墟的面前,背對站着一頭體形龐大的猿類怪物。
廢墟……房屋……怪物……
緊鎖的眉頭突然放開,雷格突然間想到了什麽。
他轉身用力揮動右手,下達了全軍命令:
“所有人員,以自身組織爲單位,對寂臨城民衆予以施救!”
站在那裏的各勢力成員,不少臉上露出驚訝不解的目光。
救寂臨城的民衆?救那些地窟舊民?
他們一點都不覺得,對方會因此而改變對新人類的态度。
世界頻道上不斷減少的數字是最好的證明。
不是沒有人試過對地窟舊民表達友善,到最後,被剝幹的人皮、被處以的極刑,都讓懷抱這種天真想法的人送了性命。
見證者激憤成群,僥幸逃脫者銘刻在心,絕不會對他們有一絲憐憫。
“這并非憐憫,”雷格看出了他們眼神傳遞的意思,“而是當下的情況,我們是命運共同體。”
重新看了一眼天空,雷格沉重說道:
“這是一場儀式。”
“死去的是他們,最後遭殃的還是我們。”
人類是種奇怪的生物。
沒有服用魔藥的普通人脆弱無比,中序列魔藥職業者在普通人面前宛如神靈,存在用人海戰術也無法填補的鴻溝。
但人類的信仰之心能夠誕生信仰之名這種位格的力量,人類臨死前的絕望與憎恨也是邪神最喜愛的養料。
弱小而又有價值,像極了圈養的家畜。
存在者協會站出來解釋了相應觀點,此前疑惑的人才漸漸消除了成見。
雷格很清楚,在當下局勢當中,他們這支“軍隊”的實力加起來并不夠看,絕對無法成爲左右神戰戰局的主力部隊。
那就隻有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把路上的小石頭一顆顆搬開,總能騰出一條寬敞的道路。
聯系李草的人之所以不明确告知行動,恐怕也是清楚新人類的實力,避免因錯誤的引導而導緻軍團覆滅。
魔女協會的會長桃樂絲這時走了上來。
“我對這個行動沒意見,不過,我在這裏聞到了我家走丢的小貓咪的味道,到時候行動可能會做出調整,沒問題吧?”
雷格朝她點了點頭,同時也朝身後所有人說道:
“各位也進行調查,及時回傳情報,遇到敵對勢力不要死戰,以遊擊戰的方式靈活應變,我知曉你們不怕死,但活着才有繼續戰鬥的機會,千萬不要被敵人堵到死路!”
這支新組織起來的軍團總算對自身的行動有了理解,以鋼鐵般的沉默決意代替了回答。
基于篩選的條件,他們本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之人。
地聯會的原副主席,如今的主席林悅也走到雷格面前,手裏握着一截紅綢。
“我們人很多,很多組織成員間并不熟悉,爲了避免認錯,我認爲這很有必要。”
雷格注視着那段紅綢,血一般的紅色,讓他眼神有些刺痛。
但他最終接受了這個提議。
“是啊,我們怎能忘記鮮血的教訓,忘記那些爲我們拓開前路,流過血的人們。”
說起來,我原本沒打算再次就任總指揮官的。
他在内心歎息了一聲。
這雙手已經染過了太多的血,每一個錯誤的決定,背後付出的代價,是那些在戰場上英勇戰鬥的英魂。
但他不能在這裏猶豫不前。
哪怕成爲沒有人性的怪物,也絕不能因爲自己的猶豫,導緻禍患繼續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