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數字始終挂在那裏。
卻越來越少有人有正視的勇氣。
從蘇克在起始之島出發開始，近三個月時間，又有接近四億人喪命。
或許曾經有懷胎不久就來到這個世界的女性，但在嚴苛的探索環境下，讓孕婦去戰鬥是件很殘酷的事情，到現在數字也沒有增加。另一方面，也許新人類發展出了類似地聯會這樣的互幫互助組織，但離真正的救濟性質，還差了很遠。
當生存壓力驟增，不是所有人都能騰出精力以勞動換取價值。
蘇克倒也想過借用始源教會這個途徑把物資送給有困難的人，同時收獲信仰演繹信仰之名，但這裏面的缺口，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就能填上的。
說到底，還是沒有土地。
無論海肯的地窟還是永寂海，沒有一寸土地屬于新人類，唯一能利用的隻有虛空。
但虛空就那麽大，栽種靈性植物沒什麽問題，但過低的溫度加缺乏光照，普通的作物生長比登天還難。
地聯會等組織可能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沒有拿有限的物資去開倉放糧，不患寡而患不均，這隻會導緻更大的輿論，情緒變得愈發負面。
“開拓者嗎……”
也許開墾土地之人，才真正配得上這個稱呼。
伊絲夏聽着他的呢喃，慢慢轉過頭來。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如果可以的話，我打算安排船員輪流監視巨洞周圍，找出終焉的蹤迹，”蘇克收回思緒笑了笑，“這種時候，倒是希望能有攝像頭這種東西。”
“攝像頭……？”
蘇克回應伊絲夏的目光，就好像她想到了什麽辦法，能變出攝像頭一樣。
伊絲夏緩緩說道：
“要不要拜托一下阿曆克斯和梅芙？”
阿曆克斯和梅芙……
聽到這兩個從未設想過的搭配，蘇克的眼神漸漸亮了起來。
“你該不會……是想讓梅芙融合機械，把攝像頭給造出來吧？”
“有嘗試的價值不是嗎？”她露出笑容，紫眸微微彎起，像夜空中的月牙。
……
随後。
一番準備過後，懸浮的光球之中，傳來了阿曆克斯的聲音：
“沒想到是因爲這種事情……說實話我也有點好奇。”
另一邊，揮舞着法杖的梅芙倒是顯得信心滿滿。
“交給我吧！無論什麽東西，我都給你合出來！畢竟我可是很厲害的！”
“……你應該是魔女吧，”阿曆克斯在畫面裏皺了皺眉頭，“你說融合的關鍵是知透原理，你清楚攝像頭的物理結構和工作理論嗎？”
“不知道。”梅芙很确信的回答。
阿曆克斯：“……”
他用交易功能，将一個方塊形的機械結構交易過來，遞給了梅芙。
“這是感光元件，也稱作電荷耦合器，是一種特殊的半導體材料，以大量二極管以矩陣形式排列，能夠把光學影像轉化爲數字信号，而數字信号是可以用靈性予以呈現表達出來的，重裝者裏剛好有一名‘程序員’，具體操作如下……”
阿曆克斯開始和梅芙講解關于攝像頭的種種理論，蘇克和伊絲夏對視一眼，同時苦笑着搖起了頭。
而那邊的梅芙，則是像聽到了什麽禁忌的咒語一樣，臉色變得越來越驚恐。
讓魔女學習物理學，好像确實有點爲難了。
梅芙雖然是“質檢員”，但也隻對化學這塊比較有優勢，面對令人痛苦的物理，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仿佛想把自己塞回母胎，不要面對這個有物理學的世界。
二十分鍾過後。
阿曆克斯：“我說的都是些很基礎的原理，應該很好懂吧？”
梅芙怯生生眨了眨眼，看向蘇克和伊絲夏。
兩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哈欠。
……咦！
随即，阿曆克斯又交易過來一些物品。
“這些都是攝像頭必備的組件，但限于制造工藝，存在根本上的技術難題，不過利用魔藥能力的話，如果你清楚原理，我想融合起來應該不成問題。”
梅芙看着放在石台子上的各種黑色零件，一時間陷入了巨大的迷茫。
它們分别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
一番停頓和猶豫之後，梅芙點頭給自己打了打氣，随後揮舞起了法杖。
淡淡的光暈籠罩在零件上，梅芙輕聲吟唱，法術的風撩動魔法帽下的長發，強大的靈性有如魔力，甚至能讓人感覺到位格粒子的變化。
随後，一團巨大的光籠罩了周遭的一切。
……
蘇克放下擋住光線的手，靜靜看向石台上的物體。
那是一個有些笨重的黑色機械，外觀看上去就和印象中的老式攝像機差不多。
成功了？
這讓蘇克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了，沒想到短時間内學習物理，就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阿曆克斯在畫面裏點了點頭：
“來試試吧，我也很期待結果，也許以後遇到技術難題就有辦法解決了。”
梅芙慢慢睜開眼睛，放下法杖，用雙手将攝像機捧了起來。
她看了其他人一眼。
“那，我要開始了哦。”
在各種注視的目光下，梅芙微微咽了下喉嚨，用手指按下了開關。
噗，噗噗。
衆人：“？”
肉眼可見的是，攝像頭用來捕捉畫面的那個長嘴，從裏面噴出了幾個零星的零件。
什麽鬼……
還沒來得及多想，那長嘴裏開始接二連三噴出零件，看起來就像一個烤熟了的爆米花機，或者豌豆射手什麽的，往外不斷吐着子彈。
噗噗噗噗噗噗……
雜七雜八的零件彈了一地，構成了一張蘇克的人臉畫像。
蘇克：“……”
我特麽……
看着零件構成的“自己”，蘇克一臉黑線，一旁的伊絲夏則笑出了聲，一把捂着肚子扶住了他。
“哈哈哈哈……！”
她還從來沒有這樣喪心病狂的笑過，看出來連她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身子支不起來，臉上憋得通紅。
光球裏遲疑片刻，傳來了阿曆克斯的聲音：
“不得不說，這是我從未設想過的道路……某種意義上，它的确成功捕捉到了畫面……”
梅芙看起來有些淩亂，魔女帽歪了一半，幾縷頭發在腦袋上翹起。
她又不是地窟舊民，顯然知道攝像機是什麽。
怎麽會是這樣……
蘇克聳聳肩，搖頭苦笑一聲：
“沒關系的，誰也不能保證成功，否則阿曆克斯也不會有了元件還沒完成制造對吧？”
“對，在所有工藝設備都要推翻重新搭構的前提下，的确是很難。”阿曆克斯回應道。
“所以說，沒必要喪氣，”蘇克很坦然看着梅芙說道，“失敗了再嘗試幾次就好了，畢竟，你可是個特别厲害的魔女，對吧？”
“！”
梅芙捏着手的動作頓時停止，擡起的雙眸裏湧起了明亮的光。
“你……不怪梅芙？”
蘇克自然搖了搖頭，“當然不會怪你，原本就是請求你的協助，這些元件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推翻重來就是了，對吧阿曆克斯？”
“……啊，啊！對！對對！這是必要的試錯成本，一點都不值錢！”
好吧。
蘇克看出來了。
這些零件很值錢……
不過，如果實驗成功，對阿曆克斯來說也是很大的幫助，相信他不會舍不得。
“那個……”梅芙再次握緊了法杖，仿佛這樣能帶給她更多的安全感，“可以再和我完整講一遍之前的理論嗎？”
“好，這個當然沒問題，如果有哪裏不明白的，随時可以讓我停下解答。”
兩人重新開始授課。
這一次，始終抱着法杖的梅芙聽得異常認真，這種強烈渴求學習的氛圍甚至感染到了一旁的兩人。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用手語做出交流：
我們不要打擾他們吧？
互相點了點頭，兩人壓低聲音離去，同時也囑咐其他人不要打擾這邊。
尤其是林鴉。
身後，眼神一刻沒有松懈的梅芙，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