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從未如此擁擠過。
船帆遮天蔽日，無論朝哪個方向看，都是密密麻麻的炮口，正做着最後的校準。
“這……”安格斯看着海面，不由得苦笑出聲，“要是今天我們能活下去，或許我該考慮出本自傳了。”
“肯定銷量會非常好吧。”塗祝笑着聳聳肩，跟他幾乎是相同的表情。
不止青蘋果号的船員，重裝者那邊臉色也很難看，阿曆克斯站在船頭，眉頭深深皺在一起。
半途加入的李草同樣苦笑了一聲。
雷格那家夥還讓自己保護這些苗子……
真是看得起我啊。
不過，在他身邊不遠處，瞭望台上的林鴉倒是表現得十分鎮靜。
“你……以前見過這種場面？”李草驚訝問了一句。
“沒見過啊。”林鴉一臉無辜。
李草皺了皺眉，“那你這麽淡定？”
林鴉用語重心長的語氣歎了歎，突然表現得像一個長者。
“有些事情，當你經曆的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李草：“……”
我特麽……
他放棄了跟林鴉在正常人類問題上進行探讨。
看了一眼下方，身爲船長的庫洛立在船舵前，從背影上看不出情緒。
身爲副船長的夏琳悄無聲息站在了他身旁。
“這算不算我們出海以來最大的危機？”
她的神情一如既往平靜，臉上沒有一絲畏懼。
蘇克笑了笑，擡頭看了眼天空。
“看來是了，但不完全是。”
離入夜還有兩個小時。
盜走梅斯卡徒的權柄，讓終焉在永寂海上調動了如此規模的力量，歸港裏除了黑凰會，其他大概都像賈森和埃爾諾拉那位神秘人一樣，攔住他們隻想問一個真相。
而終焉真正的布置，就在這裏。
群體傳送确實令人猝不及防，剛才也試過了，無論“采訪”還是回到虛空，都無法執行。
空間上的能力确實好用，但正因爲如此，随着序列越高，越容易遭到針對。
煮熟的鴨子飛掉，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不過。
現在鴨子還沒熟呢。
“答應我兩件事，夏琳。”
伊絲夏似乎早就在等待他發号施令，此刻稍稍低下頭，平靜道：
“請吩咐。”
“第一，讓所有船員來我身邊集合。”
蘇克目不改視說道。
“第二，打開直播間權限，讓所有新人類都能俯瞰現在即将發生的一幕。”
“你是要？”伊絲夏愣了一下，微微擡起頭。
“現在攔住我們的都是地窟舊民的勢力，新人類同樣應該知曉真相，”蘇克掃視海面一眼，“哪怕最後萬一我沒能成功。”
“……是。”
在伊絲夏召集船員的過程中，蘇克也向阿曆克斯發去了消息。
那邊以分外沉重的目光投了過來。
阿曆克斯：“你在說什麽？”
阿曆克斯：“叫我們先走是什麽意思，你認爲重裝者是會臨陣脫逃的膽小鬼嗎！”
蘇克朝着那邊搖了搖頭。
庫洛：“我隻是擔心波及到你們而已，像剛才車上我相信你那樣，相信我吧。”
青蘋果号的船員迅速集結，被迫從瞭望台上下來的林鴉還有些不情願的樣子。
“把你們的性命交托于我吧。”蘇克對着自己的船員說道。
沈流月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另外一把陌刀被她背在了身後：“随時可以作戰。”
塗祝：“都這個時候，就不要再分你我了。”
安格斯：“我唯一沒能想到的是，我也有親自見證曆史的一刻。”
劉悟天：“不用多說了，就算是十死無生的命令，我也絕不退縮。”
傑西雙手将拳頭握在身前：“雖……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但我會努力加油的！”
林鴉無奈攤了攤手：“要是連這關都跨不過去，怎麽自稱自己是永寂海七王之一啊。”
李草：“唉，也隻能奉陪到底了，要是活着回去，一定要和我的上級好好訴訴苦啊。”
李微娜凝重看着他：“這次，我會和你一起面對。”
海柔兒撐着身子，似乎十分憤恨直到現在都沒從暈車緩過來的自己。
“不管去哪裏，直到最後一刻，我都會守在你身邊！”
“謝謝。”
蘇克看着衆人，露出欣慰的表情。
“那麽……把一切都交給我吧。”
他雙掌突然下拍，一抹清澈的湖光将衆人裹了起來。
“這是……！”沈流月愣了一下。
李草更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伊絲夏猛然意識到什麽的時候，想阻止已經晚了。
光芒籠罩之中，一行人被強制納入了水鏡結界。
“隻要我還活着，你們就不會死。”
……
衆人從湖面上起身，每個人的臉上都震驚無比。
沈流月迅速找到了伊絲夏。
“夏琳，他要做什麽！”
然而她發現，眼前的夏琳情緒也有些不穩。
林鴉倒是沒表現得太多，反而在意着另外的事情。
“奇怪……這個地方，我怎麽有點印象？”
李草更是一臉茫然的看着這片景色。
這裏他不僅有印象，而且還親自來過！
這不是那個人的……
他在這裏，還見到過伊絲夏的鬼魂。
李微娜看出了什麽，但沒有明說出來，“獨裁者”蓋溫隕落的那場戰鬥，在場不少人恐怕都有目睹。
她走到伊絲夏身邊，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還對你說了什麽？”
伊絲夏眼神有些驚慌，但她随即猛然想起什麽，連忙調出一個面闆。
“直播？”沈流月怔了一下。
那裏，是伊絲夏提前就準備的，布置在青蘋果号上空的靈性光球，沒有被結界影響收進來。
畫面裏，還能清晰看到庫洛船長獨自站在甲闆上。
随後，她顫抖着修改了直播間的權限。
對全世界開放。
雖然不清楚蘇克爲什麽要她這樣做，但現在除了遵照指示，也沒有别的辦法。
寂靜了太久的全世界直播，主播又是地下直播界有名的夏琳，很快在世界頻道上引發讨論。
“這是什麽？軍事演習嗎？”
“夏琳小姐姐怎麽還播這種畫面？”
“喂，這不是被詭異結界封閉的歸港嗎？”
“那邊的蒸汽船，是‘重裝者’吧？”
“正下方那艘船上怎麽隻有一個人？”
“怎麽好像……這幾百條船都在瞄準他們……”
……
沒顧着看世界頻道的消息，李微娜在伊絲夏身邊，按住了她的雙肩。
“他就對你說了這些？”
伊絲夏像木偶一樣點了點頭。
李微娜臉色一凝。
“那就相信他吧。”
“诶？”伊絲夏的眼神顫了顫。
“我說，那就相信他吧，既然他沒有和我們一起進來，說不定想到了什麽辦法。”
辦法……
側目望向直播面闆，在那裏，重裝者的蒸汽船也開始朝着一側掉頭了。
林鴉在此時幽幽開口，說出了一句衆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該不會是想以一人之力，對抗數百條戰艦和大量中序列魔藥職業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