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被臉貼臉的林鴉,其他人并未表現得多麽驚訝。
從那個虛無靈魂的狀态來看,似乎是一個“鐵匠”。
隻不過……
蘇克看了眼重新站起的李微娜,後者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失落魂靈用的,分明是新人類的說話方式。
“請問您是?”蘇克走到中間,把林鴉手裏的鐵錘小心放回原位。
“哼,”那魂靈冷哼一聲,“‘無能的格納斯’,他們都這麽叫我。”
無能?
被鎖在這種地方,怎麽看也不像是平凡之輩,蘇克一時分不清這是指它自己,還是靈魂裏混雜了别的什麽。
“你認識白夜城裏一位追尋無形的鐵匠嗎?”
“你說吉路比那小子嗎,怎麽,在我這裏學的那些皮毛,終于也讓他踩到狗屎運了麽。”
如果爲愛麗絲打造霜炎之魂的鐵匠就是吉路比,眼前這個魂靈反而還是對方的師父?
蘇克走近一步,嘗試着觀察它的狀态,攤出手說道:
“我沒看出您哪裏能和‘無能’這兩個字沾上關系。”
“一個失去鍛造資格的鐵匠,會得到這種稱呼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不動聲色冷哼一聲,那魂靈突然愣了一下,“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從‘那邊’進來的。”李微娜一腳踹開企圖抱住她大腿的林鴉,走到了蘇克旁邊。
被吓得不輕的林鴉頓時就近找上了沈流月,也被一腳無情踹開。
随後是梅芙,用法杖把他頂了回去。
走投無路,最後被林鴉抱住的李草歎了口氣,索性就讓他這樣消停會,專心聽着那邊對話。
“不,不可能……怎麽可能有人能解除‘聖禮者’的結界?這簡直是Unbelievable!”
蘇克:“……”
雖然翻譯成了完整中文,但魂靈的口型,是中文加英語無疑。
一個被困在結界裏幾千年的魂靈自學會了兩種“異世界”語言?
這想想都不太現實。
魂靈獨自念叨着,突然想到了什麽。
“除非你們帶了聖器進來,不,等等……你們帶了什麽進來?”
魂靈身上的氣息猛然提升一截,連象征它存在本質的靈魂都變亮了。
蘇克不打算瞞它什麽,從印紋中取出了殘破的月光聖劍。
一看到這個,魂靈頓時瞪大雙眼,氣息再次變得強烈,其中混雜着憤怒、驚訝、渴望、遺憾等情緒。
“啊,是她……”魂靈的身影恍惚了一下,“我就是因爲她才落到‘無能’的地步,沒想到能親眼再看一眼。”
随後,魂靈陷入感慨,自言自語講述了當初的經曆。
它原本是白夜城首屈一指的名匠,無數鐵匠都争相渴望成爲他的弟子,享有遠傳海外的盛名。
變化是從光月教派收回紅月權柄開始的,與紅月的教派長康斯坦的決戰當中,怒火燒斷了青月的聖劍,青月理所當然找上了同爲青月信仰的格納斯,拜托他修複這把劍。
重鑄聖器是每個名匠畢生的願望,對外界變化不理不睬,隻專心打鐵的格納斯并沒有思考太多,接下了這個委托。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在他沉溺于鍛造的這段時間,白夜城發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紅月隻不過是個開頭,尚不自知的青月早就在鏟除計劃當中,修複聖劍重鑄榮光這種事,弎月教皇怎麽可能允許。
于是,格納斯被剝奪了鍛造資格,同時被折磨緻殘,永遠無法握住鐵錘。
就這樣,白夜城裏沒有鐵匠再敢提重鑄月光聖劍的事情,殘破的劍刃被安置在月亮峰的神廟中,靜靜注視着整個白夜城。
格納斯最終被青月的騎士救了出來,藏在地下的鑄月之間,這也是青月唯一沒有放開隐秘限制的地點。
聽完後,蘇克對比了一下過去的經曆。
難怪給愛麗絲打造武器的鐵匠一看到月光聖劍就畏懼不已,好像它認識的什麽人接受委托,下場卻很凄慘。
原來是這樣嗎。
不過……
“你的說話方式是?你看上去會很多種語言。”
魂靈愣了愣。
“這個……實際上,我本不應該存在,不知道哪一天有個傻兮兮的家夥被光月的人堵在了附近,在他死前靈魂居然離奇突破了結界,和我殘缺的意識融合到了一起。随後我了解到很多事,也想起很多事,可惜了,那個小子天賦異禀,又剛好是‘鐵匠’的序列7‘建築師’,本應成爲我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弟子的。”
李草在這時神情一繃,插話說道:
“那個傻兮兮的家夥,是不是叫雲凡。”
格納斯驚訝看他一眼,很快點頭。
李草轉過視線,看向蘇克他們,解釋道:
“是很有名的‘礦工’,和我們還有地聯會聯系密切,三個月前我們在起始之島接應,卻沒能等到他出來。”
蘇克維持了些許沉默。
像這樣的人才,在光月的圍剿下不知道損失了多少。
格納斯和其他遇見過的魂靈不同,能記起以前的事,恐怕就是因爲雲凡的靈魂。
“你現在能重鑄這把劍嗎?”
蘇克直奔主題問道,從李微娜的反應上看,似乎限制空間的力量正是這片鑄月之間,如果完成格納斯的夙願,說不定能解除這種影響。
現在出去,大概率會遇到貝亞特、特德羅以及大批的光月騎士。
格納斯看了眼自己的手。
“我已經許久沒有握過鐵錘了,而且重鑄聖劍,需要青月的晶礦,青月隕落後,據我所知現在隻有弎月教皇的冠冕上還留存着現成的。”
“是這顆嗎?”蘇克從印紋中取出從冠冕上摳下來的青色寶石。
格納斯和在場其他人紛紛都愣了一下。
林鴉似乎終于緩過神了,他問出了一個疑惑不已的問題:
“說起來,你爲什麽會有别人家的聖劍……”
蘇克沒理會他,等待着格納斯給出答案。
行,還是不行。
“還是太勉強了……這裏雖然是我們教派的聖所,但火已燃盡,水已流幹,空有一把錘子,無法重鑄那把劍的力量。”
“這個不用擔心,”蘇克很快回應道,“如果你有雲凡的意識,應該很清楚新人類可以随意儲存這些。”
“不,”格納斯搖了搖頭,“那可不能是一般的水和炭火,說實話,當年我也是因爲搜尋合适的動力源,才一直拖延到光月找上門。”
水和炭火。
“那你看,這兩樣合适嗎。”
蘇克念頭一動,寂靜的天頂突然下起了雨。
同時,他用手捏出火焰,在雨中也仍舊不熄的火焰。
權柄。
薪火和梅雨。
格納斯擡頭看了半晌,又将目光放回蘇克手中的火焰,眼眸中閃過一絲的落寞。
“哈哈……”
它自嘲般的笑了笑。
“命運就是這麽弄人,無論徒弟還是條件,爲什麽當年沒能讓我遇到。”
随後,格納斯緩緩漂浮到了鐵砧旁邊,略有遲疑後握起了鐵錘。
“就算是爲了如此天得的資源條件,我也要完成這件畢生最大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