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克通過那長長的甬道，沿着蜿蜒的路徑一路向前。

空氣中位格的壓迫越來越重，已經到了足以令他靈性自發預警的地步。

“前方可是三名序列4所在的地方，你可要想清楚了。”

靈性仿佛在這麽告訴自己。

蘇克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并未停下腳步。

漸漸的，可以聽到聲音了。

裏面的三人并未控制音量，在靈性與位格不斷沖突，又隔得如此遠的情形下，聽覺比靈性感知更好用。

他大概分清了黑薔薇的教父是序列4“稱量家”。

神複會的米爾馮斯是序列4“黑律師”。

另一個始終未開口的特德羅·法，應該就是黑凰會的序列4“神行客”。

三位神格者。

即使在這麽遠的距離，蘇克在位格餘波的沖刷下，身體表面不斷浮起雞皮疙瘩，需要提起精神才能穩定神智。

當然，這是未開信仰之名的結果。

他的靈性如同大海中的一條魚兒，藏匿在海浪中，而一旦使用火之普羅米修斯的力量，大概率立刻暴露。

赤腳走在不算平坦的石洞裏，他接近了甬道的末端，那裏通向一個黑色的大理石大廳，除了三名神格者的神力，還有多股深邃古老的氣息混雜在一起。

【SAN值：86】

好吧。

蘇克咬牙打起精神，幸好他平日裏用甯靜藥劑調理過理智，否則越靠近越降低的話，恐怕還沒走到他就已經先瘋了。

這不是在開玩笑，這裏确實在謀劃一起複活神明的儀式。

他靠在門口的石壁處，緩緩調整着呼吸。

目光聚焦的注視恐怕會引來關注，既然這樣的話，現在的他隻有一個方法能打探環境了。

深吸一口氣，蘇克往裏面不帶聚焦地掃了一眼，随後趕緊撤了回來。

随後，他嘗試傳送到虛空，但失敗了。

看來在有神力影響的範圍内，也會導緻虛空的力量失效。

迫不得已，他一邊聆聽裏面的聲音，一邊在原地啓用了“記者”的“記錄”能力，将剛才掃過一眼的畫面拿來反複重放。

他看到了那個棺材，那根信仰儀具，還有那根腐化發黑的指骨。

【SAN值：83】

在看到第三樣的時候，即使是在“錄像帶”裏，SAN值又無可避免降低了3點。

就這樣去取信仰儀具，大概率死路一條。

恐怕連教父都不敢直接去取，否則也不會在這裏跟另外兩位對峙。

在關掉畫面前，蘇克突然想到什麽，擡頭往上看了一眼。

深邃的大廳上方，有一個巨大的圓形紋章，其中花紋呈風車狀，以黑灰兩色交錯填充。

根據“記錄”路徑的結果，那上面就是人魚的囚禁處。

儀式發動，那個圓頂恐怕會打開，數千條深陷絕望的人魚從上面伴着血色的海水落下，成爲神複蘇的祭品……

聯想到這個畫面，蘇克的眼神一緊。

他從甬道處離開了。

……

大廳中，教父堅守着自身的“領域”，彈開米爾馮斯用來強行交易的聖靈子彈。

這時，他回頭往後看了一眼。

之前還在那裏的那個人，已經沿着通道往外側離去了。

“原來你一直維持位格的領域，是打算隐藏一些其他什麽人的存在啊，”米爾馮斯冷淡看了通道處一眼，“但看來，對方并不如你所願。”

教父沉默的臉上蒙着陰影，米爾馮斯将目光又轉向了特德羅。

“法，那隻小老鼠交給你去處理，沒問題吧？”

“我拒絕。”特德羅第一次開口出聲，音色像死人一般陰郁。

米爾馮斯的臉色隐隐有些扭曲。

“難道你就打算一直這樣站到儀式結束嗎。”

特德羅繼續站在原地，未做回應。

米爾馮斯眼神一眯，發動“走私途徑”轉移到教父身邊，拔出一根漆黑的拐杖劍，空氣在霎時間扭曲。

撲面而來的風壓将視線壓縮，教父朝着另一邊詭異滑行，心裏清楚米爾馮斯的目的。

他想把自己往特德羅那邊引。

這位“神行客”一直沒有出手，但教父也不清楚他究竟是怎樣的立場，黑凰會又是什麽目的。

米爾馮斯再次轉移追了過來，教父擡起雙拳，黑色的袖口如鐵壁一般緊縮。

漆黑的拐杖劍迎面刺出，教父雙手一并，将劍刃牢牢夾住。

但他沒有夾住任何東西。

細長的劍刃在空氣扭曲中消失了一截，在他身後的地方刺了出來。

那裏原本是特德羅所站的地方。

米爾馮斯故意朝自己發動攻擊，真正的目标卻是特德羅？

特德羅如幻影般在另一側現身，似乎早就對此有所提防。

“别以爲我不知道你的打算，米爾馮斯。”

他表情陰郁地看着兩人，随即身形一閃，速度超出了靈性感知，模糊的光影在米爾馮斯背後停留，揚起手中绯紅色的匕首。

噗呲——

教父的後背心突然一陣吃痛。

驚愕的同時，他回旋将身後的男人重重踢飛，震倒了支撐的巨大立柱。

特德羅的目标，是我？

教父意識開始模糊的同時，也想清了剛才的局勢。

停留在米爾馮斯身後的，隻不過是個幻影。

真正的他卻移動到了自己身後，用那把匕首刺進後背。

特德羅從廢墟中扶着石頭起身，看起來毫發無傷，教父咬緊牙關，發動“忍耐”，抗拒绯紅匕首對身體造成的影響。

“原來如此，不愧是‘人文主義者’。”特德羅冷冷評價一句，看都沒看米爾馮斯。

後者看着這一幕，手指在掌心悄悄畫了一個符号。

“看來你比我更不希望有人打擾。”

他現在相信黑凰會确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除掉了教父之後，他打算要怎麽做？利用那五十萬魔晶要挾自己供出儀式？

總覺得這裏面，還有什麽沒能掌握的情報。

局勢又恢複了之前的對峙。

但這次，對彼此的敵意已經露出苗頭，各懷鬼胎，無法再隐藏下去。

……

蘇克沿着路徑，用隐身繞過守衛，返回了人魚的囚禁處。

這裏的守備力量擋不住教父那樣的強者，儀式需要的或許隻是數千條人魚的怨念，就算她們被屠戮殆盡也不會影響結果。

但他在旋轉樓梯的下方發現了兩個空着的棺材，恐怕“新人類的英雄”原本是爲了守衛這種地方而布置的，隻是被查娜臨時調走了。

如果是那兩個人的話，肯定會對此一步不讓吧。

自嘲笑了笑，蘇克發動相位移動，穿過了厚實的鐵門。

裏面的景象和之前一樣慘烈，令他眼神一沉的是——

沒有用。

桌上的治療藥劑整整齊齊擺放着。

沒有被使用。

解除需要靈性維持的隐身狀态，蘇克走到自己最開始救下的那個人魚面前。

“爲什麽不救你的同伴？”

對方像提線木偶一般僵硬回頭，無神的雙眼說明了她的内心情緒。

内心崩潰了。

失去了對生命的意義。

蘇克看着她染血的長發、空洞的瞳孔，抿了抿嘴。

事到如今，他心裏早就沒有了幫助神複會這個選項。

從看到人魚們的慘狀，被利用的徐淩屍體，以及費奇、哲羅姆等小人物在命運面前的無力等等……

這樣的組織，還是滅了爲好。

哪怕會失去對抗終焉的一個機會，他不需要這樣的機會。

總有一天，他會把終焉的人拉下神座。

隻憑借自己，這一路累積下來的力量。

凝思起身，他将傳說級的禮帽、大衣、褲子用喬裝能力換上，改變植物下的外表，恢複成庫洛的樣貌。

走到血池的正中心，舉起雙手，用火焰的力量将自己托起。

燃燒的火光些微吸引了人魚們的注意。

蘇克站在高處，以便讓所有人魚都能看見他。

随後，他在斷斷續續的仰望中，嘴角微勾，用不太順暢的瑪蒂雅語開口：

“有人認識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