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克從結界中返回,身後真教父過來的方向,有微弱的呻吟聲傳來。
前方的甬道深處,則有多股位格在沖撞。
情報還是不足。
猶豫片刻,他先轉身接近了聲音來源。
明明前不久才隐身通過這裏,現在的景象,已經讓他有些認不出來了。
宛如一片地獄的血腥。
駐守在這裏的守衛以極度誇張的方式死去,血液和内髒粘得牆上到處都是。
這讓蘇克更不懷疑那位教父的實力。
聲音的來源來自身下,蘇克低頭,看到缺失一條腿的男人正在地闆上費力爬着。
是哲羅姆。
被打成這幅慘狀,還沒有被殺,恐怕他真的不是神複會的“黑律師”。
序列越高,越喜歡玩陰的嗎?
黑薔薇和神複會的首領,都給自己設置了另一個馬甲,現在想來,黑薔薇恐怕還真是故意給人炸的。
這樣會讓神複會以爲他們無力阻止,真正的教父卻在這個時候殺了出來。
當然,說不定神複會也預判了黑薔薇的預判,所以才讓哲羅姆這個替死鬼留在這裏。
都是老苟比。
但……
如果是這樣的話,費奇和巴林的死真的有意義嗎?
他們不過是履行自己的職責,還有被那場爆炸牽連的人們,因爲一出自導自演的劇本,就被毫不留情的舍棄。
蘇克憐憫地看了他一眼。
“哲羅姆,沒想到再見面的時候,會是這幅場景。”
哲羅姆停止了爬行,他的内髒從肚子裏流出,拖在了地闆上。
“你是……克裏斯?”他似乎失明了,用聽而不是看來分辨身份。
确認眼前的男人就是克裏斯後,他在地上胡亂摸索着,一把抓住了蘇克的腳踝。
“快告訴我查娜在哪裏,讓她快跑!”
查娜,不就是那個用鞭子攔在甬道口的女人嗎。
蘇克冷冷凝視了他一眼。
“她跟你現在的狀況差不多。”
哲羅姆明顯愣了一下,言語從喉嚨裏斷斷續續擠出。
“不……不……這不是真的。”
眼前這個男人,也隻不過是個用完就扔的棄子罷了。
雜魚。
蘇克在他面前緩緩蹲下。
“我可以讓你見她最後一面,前提是告訴我這裏的真相。”
哲羅姆明顯變得猶豫起來,嘴裏開始嘟囔着:“不……我發過誓的,我發過誓的……”
“那好吧,”蘇克重新站起,往外踏出了一步,“我沒有時間,你也沒有,既然你打算作爲雜魚就這麽死掉,我成全你。”
他邊往外走,邊感歎了一句:
“你說你們赢了以後,會有人來給你收屍嗎?會有人記得你的功勳嗎?是我的話,就把這裏炸了,一了百了。”
“不!”聽到遠去的腳步聲,哲羅姆驚恐叫住了他。
這不是出于理智。
而是本能。
“你想知道什麽……”
蘇克停住腳步回頭,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複活‘告罪者’的儀式是什麽?”
哲羅姆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的并不一定完整……隻是出于我的工作做出的推斷……”
他猶豫了片刻,但很清楚自己時間不多。
“一千條以上深陷負面絕望情緒的人魚,一根染有神明氣息的信仰儀具,一位遠古神聖存在的聖骸,一份擁有‘告罪者’執念氣息的遺物,數以五十萬起的魔晶,以及……儀式發動後,一場吞沒數十萬人性命的災難獻祭。”
哲羅姆艱難說着,挺着最後一口氣,用力握緊了染血的拳頭。
“其他的條件已經齊全,黑凰會的人卻把魔晶給奪走了……”
黑凰會?
也就是說,在拍賣會奪走魔晶的那位序列4“神行客”,是黑凰會的人?
假教父當時也有類似的猜測。
他們的目的是從神明的複活中取得利益,甚至說,打算直接奪走神降的儀式?
之前聽到裏面傳來戰鬥的聲音,恐怕就是那位“神行客”正在和“黑律師”争執,但他們的目的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緻的——
讓神降儀式成功。
而根據哲羅姆的話,儀式一旦成功的話……
蘇克擡頭看了一眼。
在此地上方的自由城邦海維拉,将成爲一座被災難吞噬的死城。
呵。
蘇克在原地打了個寒顫。
我隻不過爲了取回一根靜谧教會的信仰儀具,就牽扯到後果這麽嚴重的事态當中。
黑路嘉就這麽相信我能成功?
“告罪者”一旦降世,他們的靜谧教會同樣不能幸免于難。
等等。
該不會他們,也布下了什麽後手?
搖了搖頭,蘇克重新在哲羅姆面前蹲下,用劉悟天送過來的材料制作一份治療藥劑,喂他喝了下去。
這能稍微延續他的生命,但想治好是不可能的。
把對方扛起,送到之前查娜躺着的地方,這個紅發的女人正盡力捂着自己的傷口,試圖抗拒死亡的懷抱。
當看到“克裏斯”背着哲羅姆的那一刻,查娜的眼中燃起強烈的仇恨。
蘇克什麽也沒說,将哲羅姆放在她身邊,随後便離開了。
身後傳來了兩人的嗚咽聲。
“對不起……”
“不,該道歉的人是我……”
回頭看了一眼,兩人擁吻在一起,在激烈的淚水中漸漸停止了動作。
……
幽暗的大廳中,三道身影分别位處三角站立。
這裏光線昏暗,地面鋪着黑色的反光大理石,周圍的立柱同樣是黑色的,充斥着一股詭異的神聖感。
不遠處的儀式台放着一具漆黑的棺椁,邊上插着一根帶有靜谧氣息的金屬權杖,旁邊還有一截充滿污穢意味的指骨。
身穿黑色正裝,束紅色領結的男人看向剛闖進來的教父。
“黑薔薇,我想我應該已經給過警告了。”
說完後,他轉向另一邊水手打扮,用繩子束住袖口和褲腳的男人。
“法,有什麽事情一會再談,先把教父解決,不能延誤神聖的降世。”
名叫特德羅·法的男人,死魚一般的眼神直直盯着,對神複會“黑律師”的話無動于衷。
另一邊的教父臉色陰沉笑了笑:“米爾馮斯,你真認爲你能得償所願嗎,妄自複活神靈,違反了勢力競争平等原則。”
“原則,”米爾馮斯冷冷笑了笑,“那種可笑的聯合,你以爲我會相信?”
他雙眼猛然一凝。
“我即是律法!”
空氣裏仿佛有座無形的大山壓下,教父和法頓時被壓得身形一矮。
教父在壓迫中依靠肉身挺直身軀,不急不慢擡起一隻手。
“我宣告‘平等’!”
位格氣息的力量驟然噴發,米爾馮斯同時受到自己能力的影響,不得不解除能力。
在肉體強度上的差别,讓教父受到的影響更小。
“序列4,‘稱量家’,這個職業可真是令人厭惡。”
“彼此彼此,要說我是你最大的克星也不爲過,”教父冷冷看了他一眼,同時暗中觀察了一遍特德羅的舉動。
“不過,我更喜歡這份魔藥的另一個别稱。”
他嚴肅古闆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
“正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