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教父打量了蘇克半晌,最終給出一句評價:
“很棒的掩飾能力。”
“謝謝。”
蘇克不願解釋太多,如果不是有所提防,給自己加上了“叙述”,在聽到剛才那段話時,表情可能已經出賣自己。
要小心“銀行家”的觀察力。
教父在原地想了想,突然從上衣口袋裏摸索,掏出一張卡片。
他将卡片遞給了蘇克。
“這是什麽?”
一位序列5的饋贈,下意識讓蘇克提防。
“我的名片,”教父笑了笑,“紙張的用料和做工十分考究,但沒有任何靈性和額外作用。”
蘇克并未伸手,故意開玩笑般說了一句:
“我不需要資金周轉。”
教父将名片翻了翻。
“嗯……這的确也是其中作用之一,但它在危急時,取出來給某個人看,或許能救你一命。”
“你好像很确信我會遇到‘某個人’,”蘇克凝神看了他一眼,“爲什麽給我?”
對方嗤笑了一聲。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覺得你很危險,賣你一個人情,希望以後不會成爲對手。”
蘇克觀察了一陣,伸手接過卡片,沒有異常。
“我不保證。”
“不保證才是最好的保證。”教父笑着回了一句,“我隻有一個請求,不要讓這張名片落入他人手裏,如果用不上的話就立即燒毀。”
蘇克猜測,可能是名片上的簽名或者圖案設計,能代表拿到這張卡片的人的身份,如果被太多人見過,可以模仿的話,就失去了意義。
這是絕對信任的表現。
“既然是這樣,爲什麽給我?”在得到部分答案的前提下,他又問了一遍。
教父挑眉看着他。
“因爲信任最開始是由一方主動建立的,銀行家’要想讓客戶信任,必須得先拿出值得信任的誠意。”
送出名片,教父将雙手插回了口袋。
“去吧,再晚可能就趕不上了。”
蘇克将名片夾在手裏,緩緩倒退,到了門口才轉身退出。
一路逃出火場,他将名片帶到虛空查驗,的确隻是張普通的卡片。
随後,蘇克趕往海維拉北港,在心裏整理着現有情報。
神複會的目的是複活“告罪者”,曾被“終結一切之神”奪走途徑的那位現神。
如果是這樣,他們和終焉應該是敵對關系,如果成功複活這位神明,或許能削弱終焉的力量?
黑薔薇的目的是阻止這位神明複活,隐者大概率也是,黑凰會的目的現在還看不太清。
而對于蘇克來說,原本明朗的動機,現在産生了分歧。
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神複會從終焉手中奪回力量可以削弱後者。
我,要不要幫助神複會?
他複活的目的正是爲了複仇,爲此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告罪者”複蘇後,勢必會爲了神位而對抗終焉,一直隐藏在幕後的使徒會爲此頻繁奔走,暴露的概率大大增加。
甚至,打入神複會内部,或許能借助神的力量除掉終焉。
但這樣選擇的後果。
會置整個人魚族于不顧。
蘇克可不會天真的以爲“告罪者”複活後就不再捕獵人魚,反而可能會變本加厲,到時候連海柔兒她們的海底國度,都可能被神之力毀滅。
同時也會導緻靜谧教會的任務失敗,大概率遭到對方敵視,禁止傳教。
選擇幫助神複會,這條路将抛卻一切道義和情誼,舍棄所有原則與信任,一旦走上便無法回頭。
……
直到抵達北港海邊,蘇克仍未做出最終的抉擇。
立于山邊,俯瞰海面,夜色被迷霧籠罩,在燈塔的照射下,可以看出海面是沒有船的。
看來還不算晚。
正準備乘着風力跳下,眼前的夜幕突然暗了一截。
燈塔熄滅了。
不需要過多猜測,蘇克猛然一躍,撲通墜入大海。
擡頭往上看,昏暗的海面升起了光。
船來了。
模糊的藍光填充視野,将海底照得一片明朗,光芒竄動的面積朝邊際延伸,很快超出了蘇克的視線範圍。
這是……
神複會究竟調來了多少船。
光芒逐漸消散,蘇克的頭頂密密麻麻,全是船隻底部的黑影,猶如遊曳的海洋生物,正成群結隊溯遊。
粗略估計,船隻數量超過一百,但大船很少。
即使如此,這場面也十分壯觀了,還沒有哪家有集結過如此規模的船隊。
蘇克貼着一艘小船浮上水面,視野中的船隻在黑暗中航行,悄悄靠近海維拉的北港。
給自己附上一個“隐身”,蘇克翻身上船。
這艘船的規模比青蘋果号還小,甲闆上隻有四人。
環視一圈,蘇克貼近了船艙,發動相位移動穿了進去。
剛一進去,他的目光就愣了一瞬。
不算寬敞的船艙中間,吊着一個碩大的網,裏面十多條人魚被迫擠在一起,鐵鈎貫穿了她們的肩胛、手臂,血沿着傷口滑落,染花了白皙的胴體。
更多的血液順着下方,流了甲闆一地。
如果隻是粗看一眼,還以爲網裏面裝的是屠宰的肉塊。
蘇克閉上眼側過目光。
所以,神複會運輸的貨物,是活生生的人魚。
對于原本就幹着狩獵人魚這行的他們來說,并不是什麽奇怪的現象。
問題是,爲什麽要把大量人魚集中運輸到海維拉?
潛入另外三艘船,裏面相同的景象給了蘇克答案——
複活神明,恐怕需要大量的……
祭品。
這一百多條船,按照每艘十多條人魚保守估計,總數已經超過了一千。
一千多條人魚的性命,一根信仰儀具,從拍賣會上的動作來看,恐怕大量的魔晶也是其中要求之一。
除此之外,他們還需要什麽條件?
蘇克躲進了船艙的陰暗處,網中人魚的慘狀不忍再去看。
那些無力、痛苦、絕望,被她們善良姣好的容顔诠釋得淋漓盡緻,一遍又一遍叩問他的心靈。
他待人冷淡,卻并非心如鐵石之人,會因這樣的慘狀而動容,是他認爲自己軟弱的地方。
但他最終松開了按住劍柄的那隻手。
在迫近真相以前,必須要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