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淩在雨中蹲下，輕輕閉上眼。

與其說是對話，“心理學家”的能力更像是在診察對方的心理。

偏執的、狂熱的、滿懷希望的……

隻要是有情緒的生物，心理情感必有其色彩。

神靈的眷屬似乎尚未完全脫離聖域，整片地面上仍舊連接着祂的心理意識。

徐淩隐隐觸及到了什麽，即便隔着聖域這層媒介，也有些微的心理被表達出來。

“！”

他突然站起，身上被一股黑氣圍繞。

沈流月跳下來扶住了他，徐淩卻用力大喊了出來：

“李草，快撤回來！！”

聖域表達的心理很純粹，過去是不予理會的冷漠。

現在，是單純的惡意。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在說：

讨厭的蒼蠅。

雷格眼神一鎖，凝望向雨幕中圍繞黑霧閃動的流光。

要相信李草嗎，還是相信始源會的判斷？

戰場之中，指揮官總是必須面臨無數個選擇。

每一個選擇，都決定生死。

“怎麽辦，指揮官？要讓李草撤回來嗎？”身旁的“播音員”問道。

雷格沒有立即回應，眼神始終緊盯着那幕畫面。

李草給他的感覺，好像有些奇怪。

青色流光并未有什麽異常，轉向也在高頻進行，可以看出他是持續在發動攻擊的。

可是，他爲什麽要貼着圓球一般的“邊界”轉向？

現在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李草被關在了一顆巨大空心的圓球裏面，他的所有動作，都不會邁出圓球外壁的範圍。

圓球？

雷格取出照明彈，用信号槍打入高空，在這麽大的雨中，照明彈的效果并不算好，但也像是一顆小型彗星般，搖搖晃晃升入了夜空。

光幕映照下來。

密集的雨幕之中，仿佛有什麽透明的殼，包裹了聖域的中心部分。

雷格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如果那裏真的有防護罩一樣的東西，雨水爲什麽可以透過去？

突然，他猛然醒悟，用力大吼了出來：

“全員方陣，遠程火力覆蓋！！”

“播音員”将雷格的聲音擴散出去，連其中急切緊急的情緒也同樣傳達。

四周，所有有遠程攻擊能力的人員紛紛發動攻擊，魔女協會也開始吟唱法術。

雷格早就該想到的。

眼前的神靈眷屬，根本就不是用常理判斷的對手。

雨幕可以穿過屏障，這很可能是故意誤導給他們看的。

真正的李草卻被困在裏面，高速狀态下的他無法分心，也就無法傳遞出這個信息。

密集的彈幕打在外殼上，正如雷格所想一樣，外殼雖然沒有阻擋雨水，卻阻擋了遠程攻擊。

“繼續覆蓋！将那層殼打碎！”

不止周圍高台上軍團，伊洛絲張開四翼，召喚聖槍從天空直落，始源會這邊徐淩掏出靈能槍，趙夢靈再次使用光爆，梅芙保持隐身，無詠唱施展了史詩級法術。

在地窟新聞社的幫助下，魔女協會的大魔法也吟唱完畢了。

一顆燃燒的隕星從天空撕開一角，直直朝着巨殼墜落。

在“誇張”等一系列增幅之下，隕星的威力甚至比之前趙夢靈施展出的光爆威力還要強大。

這是傳說級的法術——隕星爆碎。

轟隆——

巨大的火焰隕石與半透明的圓殼接觸，宛如兩顆小行星互相對撞，整個聖域的地面都搖晃起來，夜色亮得如同白晝。

堅硬的外殼似乎終于往下凹陷，要不了多久就會破裂，隕星的力量甚至能将祂直接擊殺也說不定。

這時，位于中心的黑霧突然亮了一下。

一條古怪的白色觸須從黑霧裏伸出，拍中了始終萦繞身邊的青色流光。

雷格眼神一縮。

那道光拖着焰尾從一側跌出，青色迅速消散，顯出裏面的人影。

雙刀在空中脫了手，人影像斷了線的風筝一樣朝懸崖墜落。

雷格心裏咯噔了一下，身爲總指揮官，他不得因爲私心離開此地。

但他還是多看了一眼，看到在下方待命的“裝修工”生成了平台，用數十個天鵝絨枕頭累在一起，接住了墜落的人影。

雷格強迫自己轉回視線，放眼在當前的戰局。

當那條觸須出現的時候，無色的外殼似乎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巨大人形生物緩緩在霧氣中現形，擡起舞動的長觸須，控制巨量的雨幕抵住下沉的隕星。

上下倒懸的雨幕，蒸發雨水的燃燒隕星。

這一幕的對抗，仿佛連天地都在顫動。

……

遠處城區避難的人們遠遠看到這一幕，不禁咬住了牙。

暴雨連着下了好一陣子，城裏到處都積了水，不少房屋的一樓地面都已經淹了。

星霜湖的水位明顯上漲，平民區更是已經變成一片汪洋。

再這樣下去，主城區被淹也是遲早的事，交易大廳上潛水符咒已經被炒到了天價。

世界頻道上有人諷刺地說了出來：

“剛來到地窟世界的時候，心裏想着隻要給我水，用什麽拿來換都願意，現在放眼望去都是喝不完的水，我卻希望它們全部從我眼前消失。”

被拆掉地下室的房屋由于地基不再穩固，被沿着街道不斷沖刷的水流滲透，支撐不住上方厚實的石質房屋，接二連三倒塌下來。

有人被壓在水中的廢墟底下，有人在大雨的街道中跑過，尋找下一個避難所，混亂引起了争執，争執又導緻了更大的混亂，整個白夜城亂成了一鍋粥。

人類終究爲肆意的破壞付出了代價，原本能夠保護他們避難的場所，現在紛紛不再可靠，甚至成爲拖垮他們性命的導火索。

“各位，這裏是地勢低窪區，請前往離宮和教廷工廠進行避難。”

蓓莉卡的幻影浮現在城市上空，但她很快遭到了不少質疑。

“那邊正在開戰，還靠過去？瘋了吧！”

“我沒有爲了整個人類戰鬥的想法，你還是不要指望我們了。”

“他們一直都不讓我們接近那片區域，現在還讓我們過去，這不是找死嗎。”

但也有一部分人，聽從了她的建議，組建出了臨時的搜救隊，帶着一部分人往北遷移。

“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搜尋不到蘇克的氣息，無法長時間現身的蓓莉卡漸漸隐沒身形。

“但願你們能跨過今晚的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