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爺在不在啊?巴爺……巴爺……”玉珑軒門口有個中年矮子帶了四五個人急步沖了進來,外廳的小夥計攔都攔不住他們。
巴仲益推門大笑道:“這不是對門古董店的朱老闆嗎?哈哈哈,朱老闆你可有日子沒見了,今日帶了這麽些潘家園叔叔伯伯輩來小号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
“唉呦,大侄子。确确實實出了件大事,你看這麽多叔伯來都是來找巴爺鑒寶來了。”古董店的朱老闆不住的朝裏屋張望。
巴仲益皺眉道:“鑒寶?朱老闆開玩笑了吧,咱北京城的有句老話說書人的嘴,唱戲人的腿,古董店的眼。說書人一開口就能上下五千年了,唱戲人台上圍一圏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了,你朱老闆啥東西能躲過你的眼?”
朱老闆忙擺手道:“您這是在罵我咧,誰不知道巴爺才是潘家園的大拿!是因爲今天的東西太神了,我們這幾号人都怕看走眼。隻有巴爺發了話我們才安心,巴爺呢?”
“實在對不住各位爺,今天老爺子去茶樓會友了。什麽時候能回來,我也說不準。”巴仲益雙手一拱是準備要趕人了,同行是冤家嘛!
朱老闆從身後的人群裏一招手走出個老實巴交的老頭,老頭拄着拐臂膀彎裏緊緊的夾着一布包。老頭哆哆嗦嗦的搖到了巴仲益面前,話沒說都已經累的大口大口的喘氣了。巴仲益招呼夥計道:“還不快給老人家看座,給叔伯們上茶,來玉珑軒的都是客。”
老頭緊張的說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我有個物件想……想請巴爺瞧瞧,他們幾個老闆都不告訴我啊!”
巴仲益的好奇心立馬就被吊了起來,打量着老頭臂彎裏的布包不知道裏面藏着什麽寶貝。就連裏屋的趙海鵬張甯也難捺獵奇之心跟着巴仲益走到了廳堂圓桌前,老頭看了看周圍的人舔了舔幹裂的唇角道:“他們說這物件隻有巴爺才識得,巴爺現如今不在那我改日再來吧。”
古董店朱老闆拍桌喝道:“您這話什麽意思?巴爺不在,那巴少爺在啊!您是看不起巴少爺?”
巴仲益的臉一下子挂不着了,吃手藝飯的最聽不得人激。巴仲益歎道:“老爺子诶,巴某雖說學藝不精但還能識得幾件東西。您老到底是來鑒寶還是來鑒我爹的?”
老頭自知說錯話了愈發的緊張不安了,還是站在巴仲益身後的趙海鵬打圓場道:“老爺子,是騾子是馬您倒是亮個相哈!這裏我眼瞅着都是潘家園有頭有臉的人,難不成還會騙你?”
“成!那就有勞巴少爺費神了。”老頭一頓拐杖拿布包交給了巴仲益,巴仲益雙手一托就把布包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桌子中央兩指輕輕勾起布角。屋裏七八個人都盯着巴仲益的手,布包裏竟然包着個皮鞋盒子。古董店的朱老闆是不住扼腕歎息,其他人有見過盒子裏的東西,也有聽信趕來看熱鬧的但是看見皮鞋盒子實在是想笑又不敢笑。巴仲益兩指一挑盒蓋,掲開盒蓋就看見被大團大團破布棉花牢牢鑲嵌的青色東西……
“啊……啧……啧……”巴仲益整個人就像是雷電劈中了一樣嘴巴大張着呆立原地,屋裏的驚歎聲此起彼伏沖着那物件指指點點的。
趙海鵬就奇怪了皮鞋盒子裏就一扁瓷盆,比自己小時候玩的蛐蛐罐大不了多少。可瞧見身邊的張甯眼睛都瞪圓了差點沒把那個小盆給吞了,再看另一邊的陳夢生卻是大失所望的神情……
“陳大哥,這啥玩意啊?”趙海鵬輕聲問了下陳夢生。
陳夢生長歎了一聲道:“那是先生用的筆洗……”
“行家,果然是行家!可是這位朋友怎麽稱呼啊,園子從未見過您啊?”朱老闆起身朝陳夢生誇贊道。
巴仲益笑道:“這幾位朋友是刑警隊的,朱老闆自然沒見過了啊。大爺,您這三耳蓮花筆洗是從何而得?”巴仲益放下了手裏的獅子頭掏出一雙絲手套拿起了筆洗,戴上了貓兒眼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整個筆洗隻有一寸來長,通體天青透亮。釉彩之中隐隐泛出瑪瑙色澤,輕輕轉動下青翠華滋肥潤瑩亮。
老頭見巴仲益一下子就能說出名字來忙不疊的答話道:“這盆子是我年青時在河南給人刨地造房時挖到的,瞧着好看就留在身邊沒舍得扔。有朋友上家裏串門子都說這是古董,能值大錢非讓我來潘家園找巴爺瞧瞧。”
巴仲益倒吸了涼氣道:“青如天,面如玉,釉彩帶蟬翼紋,觸手似凝脂。大爺,您這寶貝可了不得啊,是件汝窯啊!”
“啊!汝窖……”
“真的假的啊?”
“嘿!活了大半輩子,今個兒總算開眼了”……
玉珑軒裏的唏噓聲四起,汝窯乃是北宋五大瓷器之首。汝,官,哥,鈞,定五種瓷器,得一便是無價之寶。這老頭竟然有件汝窯,真是不知道修了幾輩子的福。巴仲益笑道:“大爺,汝窯自宋徽宗年間存世不過短短二十來年。所出的瓷器更是稀少目前出土的汝窯也就數十件,您的這件蓮花筆洗絕對是價值連城。不過這蓮花耳上有個豁口,實在讓人疼心啊!”巴仲益取下了貓兒眼指着筆洗上米粒大小的牙白歎息不已。
“那……那……那這個東西能賣多少錢?”老頭小心翼翼的試探問道。
巴仲益搖頭道:“大爺,我跟您這麽說得了。幾年前一個鬼谷子下山的元青花賣了二億三千萬,您的筆洗要強它千百倍呢!”
老頭激動的人都翻白眼了直挺挺的跌坐在椅子上,旁邊的朱老闆他們抹胸拍背後才回轉了出氣。巴仲益也害怕老頭萬一真有個三長兩短的,托着筆洗就要幫人家裝起來,可偏偏好心不得好報。巴仲益手背突然間一抖筆洗從絲手套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咣啷當……”清脆的響聲将一屋子的聲音都震住了。汝窯筆洗碎成了八瓣,那老頭慘叫了聲當場昏死了過去……
“唉呀!我的祖宗啊,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你怎麽把這件寶貝給摔了啊?”朱老闆急怒的罵道。
巴仲益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除下了手套也看不出有什麽傷就是感覺有酸麻的感覺。再看那件筆洗已經碎成了幾瓣,按照琉璃廠的規矩凡給人瞧寶貝兒摔了,隻要開口認了貨那就得照價賠。巴仲益額頭上的白毛汗刷刷的就淌了下來,自己也沒弄明白怎麽會出了這種事……
老頭被朱老闆一陣折騰後終于悠悠的醒了,老頭望了一眼地上的碎渣碎器嚎喪道:“啊呀!我的天啊!這可叫我咋辦啊,還指望着賣了這件寶貝兒救命啊!我不活了,讓我死去……”老頭撐着拐掙紮着爬起來,朝玉珑軒的門框就要撞去。屋裏這麽多人急忙攔住了老頭,好說歹說總算是勸了下來。
朱老闆擰眉道:“巴爺,您說這事鬧的咋整!汝器本來就是稀罕物件,要是今兒的事不了結玉珑軒的牌子可就砸了!”
巴仲益沉默了許久咬牙道:“各位爺們放心,既然東西是在我手裏摔了那我就給老人家一個交待!”
“呦!我說巴老闆你這話說的真是吃了燈心草放屁輕松啊,汝瓷千年難得一見。打明清兩朝起就是皇帝老爺子也尋思不到,縱有廣廈千間不如汝瓷一件。巴老闆你說咋交待?”屋裏的人中就有看不過玉珑軒的生意好酸溜溜的讪笑道。
巴仲益被堵在了斷頭路上,玉珑軒的招牌要是砸在自己手裏那以後都沒臉活了。巴仲益小心的問道:“事以至此大爺的寶貝兒我是沒辦法複原了,大爺您看這事怎麽辦您才滿意?”
朱老闆哈哈大笑道:“若是我們這幾個老哥倆出了這事,傾家蕩産都不夠瞧的。可您巴爺不一樣,就當年老佛爺身邊的寶貝就能扺這玩意了!”
玉珑軒大廳中鴉雀無聲,巴仲益的臉色白的吓人。說實話就是把整個玉珑軒賠給人家也未必能夠有一件汝器的錢,不管怎麽樣保全玉珑軒的聲譽才是最要緊的。巴仲益咬着牙剛想問那老頭,就聽到門口炸雷般的吼聲……
“慢着!”打玉珑軒正門走進了精神矍爍的老頭,老頭的吼聲震的廳裏回音嗡嗡作響。
“哎呦!巴爺來了啊,巴爺您可來了啊。您看這事鬧的,呵呵呵……”朱老闆幹笑着朝老頭說道。
老頭沒有搭理朱老闆徑直走到碎瓷前蹲下撿起了幾塊,用手揉捏着還不住的嗅了嗅拿起手指甲在釉面上刮了刮。老頭站起身向屋裏的人拱了拱手道:“今兒實在是對不住各位,巴某回來遲了。按規矩貨是我們砸的我們就該賠,幾位爺們兒都給巴某做個見證。”
“呵呵,巴爺您老是大拿。您說咋辦就咋辦吧,我們這幾個都沒話說。”朱老闆讨乖賣巧道。
巴爺朗聲大笑道:“這件貨隻可惜真了一半,想必老人家你是天冿衛田家的吧?”巴爺雙目炯炯有神盯着老實巴交的老頭淡然的說道。
老頭一改哆哆嗦嗦的樣子也大笑道:“姜果然是老的辣,老朽實在佩服!不過半件真貨就能讓你的玉珑軒關門大吉,巴爺退一萬步總不能把筆洗變回原樣了吧!我隻要你把這物件給我恢複如初,要麽你的玉珑軒就從此消失!”
巴爺沒理會老頭的話,低頭擺弄着手中的碎瓷片道:“仲益,你隻看見了這豁口就把整個物件當真了吧?”
“爹,是我學藝不精。”巴仲益歎道。
巴爺笑道:“這怪不得你,天冿衛的田家經營此道幾十年了,你看走眼也在情理之中。整個物件就豁口這塊才是真的,其它的都是田家的手藝活。你過來看這幾塊碎瓷的紋路釉彩看着相同,但實際上略微要淺一些。”
巴仲益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先做個模子故意的留下一塊缺口,等模子裏的燒成後再将這塊真的粘上去。人家大都會留意這個殘次,反倒會把整個物件都當了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