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宛如一位宣示自己主權的君王,熱烈而溫暖。偶爾的時候,這位君王會變得暴躁又讓人害怕,好在現在時ri尚且溫吞。
一行人影斜斜地在地面扭曲移動,細微的腳步聲“窸窸窣窣”地,砂礫間的世界格外的迥然。
前面,城鎮林立。水幕天華般的結界正籠罩着裏頭的一切,陽光照shè而來,在結界之上折shè出七彩的光芒,那一刻就像是疊疊層層的彩虹一般,隻不過沒有人會去在意那動人的美麗。
人心,落在恐慌的搖籃裏,搖啊搖,駕着小船駛向更深的深淵,漆黑得令人忘記了害怕,卻沒有想到自己成爲了黑暗本身。
守在邊界的士兵伫立如同石柱,眼神冷靜地注視着前方,沒有人知道他們每時每刻地心情。
人嘛,總是顧己之人。
“站住,來者何人。”士兵出聲。
前面,那是幾個披着鬥篷的人,由不得士兵們jing醒。
取下身上的掩飾,露出的面容正是葉白念等人,自然稍許改變了些。
一大清早,他們從奧爾良領而來,去往西方光明教廷取人。
偶爾路經此地,便稍作休憩。
出示自己的身份證明後,葉白念帶着其他人進入了距離光明教廷秘密機關最近的小鎮。
一國公爵。總是有着各種各樣的便利,哪怕如今的世道越加混亂。說到這裏,或許人命不值錢就是因爲這樣的人?一國基石是民衆,然而受傷最多的也總是民衆。
奈何,人世匆匆無解,也唯有如此之道。
等哪天會有黎明之時,已死之人始終是已死之人。
找了間旅館住下,這次來的人除了葉白念和小野塚小町外,還有伊卡洛斯與赫蘿。校條祭和楪祈讓葉白念留在“幻想鄉”之中。
如今的赫蘿,不知道爲什麽身形始終保持在小孩子的程度。實力倒是恢複大半。聽她本人說。是禁術的後遺症,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會完全康複。
不過,如此孩童之身,倒也容易降低人心jing惕。
“嗚哇。好難喝的茶啊!”赫蘿吐吐舌頭。“汝快點拿點喝的來。奴家苦嘴了!”
坐在葉白念的肩膀上,準确地說是賴在那裏,赫蘿把茶杯扔到桌子上——下墜的最後一刻。輕若鴻羽。
“給。”好笑地取出一杯蘋果汁,“我不是給你一個裝滿蘋果和蘋果汁的空間戒指了嗎?裏面還有其他水果的。”
接過蘋果汁,熟練地插上吸管,赫蘿小小吸了一口,說道:“汝可真是笨啊,所謂别人的東西最好,如此簡單之理,汝怎麽不懂?”
“好,ri後的貿易就可以交給赫蘿你來管理了。”
鼻子一皺,赫蘿說道:“貿易?經商嗎?那種事情,偶爾來一次就好了,奴家可沒有興趣一直玩商人遊戲。當然,你硬要拜托奴家的話,奴家也不是不可以幫忙。”
事實便是,現在的奧爾良領經濟管理者就是赫蘿,比起其他人來說,赫蘿的眼光獨到,人世經驗豐富,算是幫了帕秋莉她們一個不小的忙。
“呵呵,那就拜托了。”
輕笑一聲,葉白念取出幾份茶點。
“伊卡洛斯、小町,你們也吃點。等一下可還有一場硬戰呢!”
雙眼冒出jing光,小野塚小町手腳一動,整個人便坐在桌子便吃喝起來,整就是一瘋狂吃貨的模樣。
“是,master。”相比之下,伊卡洛斯卻是文雅得多,盡管她的詞庫中大概從來不存在文雅這種詞彙。
等到大家吃飽喝完,伊卡洛斯便迅速打掃桌上的狼藉。
接下來,正題開始。
三維模型地圖在桌子上展開來,葉白念問道:“小町,你先說說我們該怎麽進入。”
“我知道了。”早前的時候,小野塚小町已經見識過這種東西,倒也沒有太過驚訝,她一指模型上的一個入口,“這裏,這裏是最爲接近秘密機關的地方,從這裏到這裏的路徑便是我以前一直溜達的線路,也是光明教廷保守方面的一個漏洞。”
任何把守,隻要是人爲便有漏洞,無論是内部來的還是外部造成的。
“這裏嗎?”
“是的。”小野塚小町點點頭,胸口一陣顫抖,倒是讓赫蘿翻白眼不止。
三維地圖上,還有一個個人物在移動——本身,這個地圖就是由外星攝像經過計算機推演的結果,是無限制傾向真實的随時間變化的地圖。這點上,霍格襖茨魔法學院的那張活點地圖倒也有幾分類似,隻不過活點地圖沒有那麽jing緻,但也足夠看得人明白一切。
“我會事先進去一下,你們在外面等一下。如果不行,我也不會被發現的。”小野塚小町說道,“這種事情可是我最爲擅長的。”
“該不會是偷懶學來的?”赫蘿好奇地問道。
“……那是自學的。”小野塚小町摸摸鼻子。以前還剛到幻想鄉的時候,她最喜歡的就是往外跑,不過地獄那邊有一些守衛,還有四季映姬防止犯人逃跑的安排,所以就養成了那種偷偷摸摸的行動力。
到後面,一是害怕四季映姬的說教,一是幻想鄉變得熟悉了,所以就開始朝睡神的方向發展,明明是個死神!
“你小心點。”
“放心,我可是死神!”小野塚小町的話語裏充滿了自信。
死神,何謂死神?即是來無影去無蹤。勾人魂魄比起踏雪無痕更不着痕迹。所謂的死氣隻不過是長久時間渲染的罷了,要是不喜歡死神是可以随意驅散的。
“那就拜托了。”
禁閉室之内,郁郁蔥蔥的滿是藤蔓植株,還有不少的鮮花盛放。内裏,還有一絲黯淡的光華隐約透着光亮。
晶瑩的物質時不時在藤蔓之中流動,卻是來自一位坐在王座上的少女。細細一看,藤蔓最初的一頭正死死地纏繞在少女手腕上,侵入在她的血脈之中。
顯然,這裏的植物之所以這麽富有生命力,都是少女身上的吸取而來的。
少女的額頭有一枚奇異的銀白sè核石。或者說原本該是銀白sè的。如今已然露着慘白的底子,就像是什麽東西被抽幹了一般。
伊芙艾迪魯,這是她的名字。伊芙正是葉白念等人尋找的那位殘餘的“煌”,也是最後的一任七煌家族的族長(即聖戰天使的王)。
作爲最後的王。伊芙的力量是極其強大的。隻不過她的強大在于其特殊的力量。而非能夠釋放出來的能力。她并沒有控制自己化身武器的能力,所以不能夠像自己的祖先那樣保護自己和族人。
也因此,她才淪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傑羅納最開始是打算從她身上提取煌的因子。從而研究出抑制甚至消除那個“真名風華”的侵蝕之力,然而實驗最終還是失敗了。
結果,傑羅納幹脆就把伊芙作爲自己長生不老的素材對象來研究,同時也接到了教皇的命令,通過伊芙的能力制造出人造聖戰天使。
因爲伊芙本身的力量太過強大,整個光明教廷沒有人感受同契之後可以安然控制她。
那麽,如何制造聖戰天使呢?傑羅納可沒有代達羅斯那麽厲害,他的想法就是所有聖戰天使的核心,即所謂的核石。
隻要“鑲嵌”并“融合”那種核石就可以了?傑羅納是這麽想的,簡單又粗暴,不是嗎?
但是,這種方面的效率并不高。
左思右想之下,傑羅納開始通過吞噬蔓這種藤本植物吸取伊芙的“生命力”。吞噬蔓是一種喜歡吸收人力量的植物,但其本身是十分弱小的,而且也沒有所謂的意識,單純地依靠植物本能。
在研究吞噬蔓之後,傑羅納把它們改造成了自己的“小玩具”,使其更加具有效率,同時也不會毫無顧忌地吸收生命力,那樣會造成伊芙的死亡,卻是傑羅納所不想看到的。
如今,伊芙的殘餘價值已經到了渣滓的地步,能夠利用的也就是喂飽自己的小玩具,傑羅納可不會去想讓某些男xing對她做什麽,因爲那對他來說反而會讓他想起不該想起的事情,從而發生一些“大家”都不想的事情。
“蕾芙麗梅紮蘭斯……”
呢喃着這個名字,伊芙始終閉着雙眸,或者說她已經沒有力量支持她做這樣奢侈的動作——沒錯,就是奢侈。平常人眼中最爲普通也最爲容易忽視的動作,甚至大多數時候都是無意識的動作,對她來說卻是如此的困難。
在被作爲廢棄物之後,吞噬蔓的吸收力度就不再被限制,也就是說她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流失自己的生命力。
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實驗:科學家将一個死囚犯蒙住眼睛,并把他綁在床上。
準備工作完成之後,讓法官向死囚宣布對他執行死刑,牧師也祝福他的靈魂早ri升入天堂。與此同時,他會被告知執行死刑的方法是放血。
随着法官的一聲令下,早已準備好的一位助手走上前去,用一小木片在他的手腕上劃了一下,接着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個水龍頭打開,讓他向床下一個銅盆中滴水,發出叮咚的聲音。
伴随着由快到慢的滴水節奏,死囚心裏産生了極大的恐懼感,他感到自己的血正在一點點流失,并最終“失血”而死。
不說這個故事到底是真是假,但是生命力的流逝那種感覺是極其恐怖的。伊芙就這樣始終“享受”着最可怕的刑罰,然而身懷悲哀的她并沒有在意這些。或者對她來說死亡并不是一種懲罰,而是一種解脫。
但是!
她,還不可以死,她還必須把下一代傳承下去。
找到那個孩子,找到那個帶着“鑰匙”的孩子,她會是七煌家族的“皇”!
難道,不行了嗎?
她想到,内心的希望正在被逐漸地焚燒。
蕾芙麗梅紮蘭斯,那是她妹妹一般的存在,作爲僅存的煌之一。她的力量并不比伊芙弱。甚至應該這樣說。伊芙的治愈能力是最強的,但說到破壞的話卻是蕾芙麗占據優勢。
然後,時間太久了。和蕾相離别的ri子到底有多久了?伊芙不知道,她隻知道她的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已經開始模糊。
并不是她的記憶太差。也不是時間太久。而是實驗的過程中對她的影響太大。
一次又一次的實驗。各種痛苦的情緒和堅持的信念混雜在一起,最後變得渾濁不堪。
如今,她隻知道自己必須找到蕾芙麗梅紮蘭斯。卻已經忘記了那個人。
明明,明明在離别的時候,就是她封印了那個孩子!
光明教廷可以根據聖戰天使的特殊血脈尋找到他們的所在地,雖說也有範圍限制,但絕對是非常可怕的,就像是他們對付斯卡雷特家族那樣。
說來可笑,光明教廷用來封印聖戰天使能力的封條轉而被伊芙拿來封印了蕾芙麗,并使得對方進入了沉睡。
如今的蕾芙麗正在冰冷的櫃子裏安靜地休眠,或許哪一天就會被人挖出來。
挖出來?沒錯,蕾芙麗躺着的櫃子就埋藏在七煌家族的祖墓之下。
當年,光明教廷雖然爲了實驗而挖掘了七煌家族的祖墓,甚至朝地下多挖了數尺,卻依舊沒有觸及到底下的密室。爲了保證蕾芙麗會清醒這個低概率的可能xing,伊芙特别建立了一個密室,連通了一個隧道,出口如今隻有伊芙知道。
“哦,還是在這裏嗎?”
還是光,如同黎明的那陣光芒,給人希望的溫暖。
不,那是錯覺?伊芙沒有睜開眼睛,盡管那陣光芒始終照shè在她的臉上。她覺得那是自己失去太多時間,已經分不清楚什麽叫做現實什麽叫做虛幻。
“嗯?你死了嗎?”還是人聲,似乎以前聽到過?
以前?是啊,最近和人正常交流是在什麽時候?
伊芙隐約記得,有一個喜歡睡懶覺的女孩偶爾會逛到這裏,後來不知道爲什麽她就沒有再出現。
那個人,是叫什麽名字來着?
“什麽啊,果然沒死嘛~”咬了口手裏的蘋果,小野塚小町可是把伊芙記錄在案的。
死神有什麽能力嗎?身爲死神的她,除了其本身擁有控制距離的能力外,還有一個小本本,叫做**——這是幻想鄉外面流傳的說法。傳說中寫下這個人的名字并寫下死因就會根據這個死因挂掉。
當然,小野塚小町知道,這個傳說是一個意外獲得小本本的一個高中生爲了成爲“神”而形成的,具體她并不清楚。
但是,她得說,這個小本本其實叫做生死薄。之所以寫下名字和死因就會那麽根據寫的内容死掉,是因爲生死薄本身就是這樣一個東西,不是嗎?
隻不過,小本本上面記錄得還有生卒之類的較爲詳細的後綴記錄。那位高中生撿到的筆記本是地府采用打印機打印專門生死薄之後,被工作的小鬼留下的。
就像是現實生活中,運送蔬菜水果的司機偶爾也會給自己家捎一份那樣留下的新本子。
“這個東西嗎?真是惡心啊。”
一口又咬了塊蘋果肉,剩下的蘋果被她扔到半空中,另外一隻手的鐮刀猛然揮動。
隻見禁閉室裏的藤蔓全部被一種無形之力切割成了塊狀,同時燃燒起漆黑sè的火,内裏還帶着些猩紅的顔sè。
接住掉下的蘋果,小野塚小町繼續吃起來,她也被赫蘿感染了蘋果病毒呢!
身上纏繞的吞噬蔓同樣被消除,伊芙覺得有一種酥軟,又有些輕松。
“喂,該醒醒了,天都亮了。”
白天行動,這是葉白念等人的計劃。黑夜裏雖然看似更加方便,但實際上往往黑夜才更加危險,條件永遠是相等的。黑夜的唯一區别是對于一般人來說無法看清黑暗中的食物,便于人們的隐藏。
但是,對于jing通魔法的光明教廷來說,夜視之術是非常簡單的。同時,他們也會知道黑夜是刺客和潛入者高發階段,自然增派的人手會更多。
選擇天剛亮的時候,這一個時間段正是人的jing神最爲松懈的一刻。
拍拍伊芙的臉頰:“沒事?”
“唔嗯?”總算睜開眼睛,伊芙疑惑地左右看了看,黑漆漆的什麽都沒有——沒錯,她,失明了。
小野塚小町也發現了伊芙的狀況,說道:“我是小町了,上次來過的小町,你還記得不?”貌似,隻有她這個死神會遺忘人的姓名,死人的!
“小,小町?奇怪的名字?”小野塚小町,這個名字的話,的确蠻怪的。
“啊哈哈,不是還記得嘛~”遞過自己咬着的蘋果,“要吃嗎,很好吃的哦。”
“……蕾,蕾芙麗……”吐出這個名字,伊芙腦袋一陣暈眩,意識也陷入了昏暗。
瞧着靠在自己胸口的臉蛋,小野塚小町歎息一聲:“昏過去了嗎?也是,這種折磨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呢!”
死神,就是要比任何人都要有情,然後要比所有人都無情!
不可以漠視生命,但也不能夠插手生命因果。無情的同時有情,有情的同時無情,這便是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