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亡則死，心亡則忘
鎖心之獄。
這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深淵，在深淵之中，除了飄落的寒雨之外，便是一片片虛無的黑暗。
徐菲和吳濤，二人遙遙對立，徐菲看的是這鎖心之獄，而吳濤看的，是徐菲。
程雲在遠處靜默的觀看着這一切，他的雙眼，能夠看透一切真假虛實，這被層層濃霧所包裹的鎖心之獄，自然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若問程雲鎖心之獄之中最讓人震驚的是何物，程雲一定會回答說是正中央處的那一顆巨大心髒，這是吳濤的心髒，在這心髒的表面，有着無數的枷鎖将其牢牢捆綁，所謂鎖心，正是如此。
“這是......”
徐菲也是極爲震驚，她沒有想到，吳濤施展的那道心術神通，竟然将她帶到了他的心中。
“這是我的心，爲你鎖上的心！”吳濤默默的看向了那巨大心髒。
“每想你一次，我便會爲我的心，加上一道枷鎖，有時一天隻有一次，有時，有幾十次，幾百次，甚至幾萬次......”
那巨大心髒之上的枷鎖幾乎無窮無盡，密密麻麻根本數不清數量，每一道枷鎖，都是吳濤的苦痛！
除了這被層層枷鎖束縛的心髒之外，在這深淵之中，還有着一片片的陰霾，這些氤氲一般的陰霾，四處飄蕩，充斥了整個鎖心之獄。
程雲如今才是明白，爲何當日和吳濤一戰，吳濤能夠有如此深沉的陰暗，他的心，看不到一絲光芒。唯有暗！或者說，吳濤自身，就是暗！
若說被枷鎖束縛的心髒代表着吳濤對徐菲的思念，那這深淵之中的陰霾，便是他對徐菲的怨與恨了。
“爲什麽！”
二人沉默許久之中，吳濤終于是發聲了。他此刻的氣勢大爲轉變，從平靜變爲了狂暴，他如同一尊兇獸，咆哮不止，對着徐菲怒喝。
徐菲沉默了，不知道是因爲沒有答案，還是不願說出她的答案。
“我在問你！爲什麽啊！”
那深淵之中的陰霾，齊齊朝着徐菲湧動而去，這些陰霾因對徐菲的怨和恨而生。此刻見到了徐菲，更是格外的激烈，化爲了一隻隻巨大黑手，抓向了徐菲。
“鎖心！”吳濤大喝一聲，纏繞在他心髒之上的枷鎖齊齊飛出，朝着徐菲瘋狂的湧動而去，這些枷鎖的數量極爲駭人，全部展開。幾乎能夠覆蓋一個部州的土地！
“我爲你鎖心！我爲你沉淪！我要看看，你的心中！到底有些什麽！”瘋狂的吳濤咆哮着。怒吼着，他大手一揮，這些枷鎖蓦然飛出，第一道枷鎖，已經将徐菲給鎖住。
程雲在遠處看着鎖心之獄中的一切，他清楚的感受到了這鎖心之獄的可怕。即便他當初面對冥魔之時，也比這鎖心之獄要鎮定。
“我接不下這一擊！”程雲扪心自問，即便以此刻的他去面對吳濤的這一擊，仍然是無法抵擋，這一擊。攻的不是修士的身軀，而是修士的心！
程雲的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的東西，部族的下落、大禹王朝的複興、東夷族的崛起......他所在意的東西越多，這一擊對他的傷害也就越大。
所有的枷鎖，全部纏繞住了徐菲，徐菲也不去反抗，任由這些枷鎖捆綁住自己。
“你爲什麽不反抗！是看不起我？！看不起這爲你而創的心術！還是你不相信，我會殺了你！？”吳濤對徐菲的怨恨，此時才是真正的發洩出來，他飛到了徐菲的面前，雙眼死死的盯着徐菲，他的眼眸裏，是血一般的赤紅！
程雲毫不懷疑，此時的吳濤會真的出手擊殺面前這位他朝思暮想，魂牽夢繞的昔日道侶！
愛之深，恨之切！吳濤對徐菲的愛和恨，都是那樣的濃厚無比，此時的吳濤，心中的陰暗，已經是超過了程雲所面對的那一頭冥魔！
徐菲的雙眼，一片清明，其中沒有任何神彩，她仿佛是一個死人一般，對于吳濤的質問和咆哮，置之不理，似乎真的如吳濤所說，她不相信吳濤會殺了她！
“哈哈哈哈！”
“你猜的對！我不會殺你！我舍不得殺了你！更不敢殺了你！”
徐菲的沉默，讓吳濤更爲瘋狂起來，隻是此時他的話語之中，除了狂暴與瘋癫，又多出了幾許的無奈和心酸。
“我不敢殺你......”
“我怕殺了你，我的痛，比昔日更甚......”
“我舍不得殺了你......”
“你皺下眉我都會心痛，殺了你，隻怕我會痛死！”
“讓我看看，現在你的心裏，究竟想的什麽！念的，又是什麽！”
吳濤喃喃自語之後，他伸出手，一道道的枷鎖紛紛讓開，容他的手，插入到了徐菲的胸口。
被貫穿了胸口，徐菲竟然沒有露出一絲異樣和痛苦的表情來，此刻的她，越發的像一個死人。
吳濤的手緩緩地縮回，他的怒火，漸漸地平息下來，他望着徐菲，滿臉的難以置信。
“是它？”
面對徐菲的疑問，徐菲張開嘴，沒有告訴他答案，而是緩緩說道：“你勝了我，我就告訴你！”
吳濤不管徐菲的回答，他的右手猛然一抽，就要将她胸口之中的東西抽出，但他抽出手之時，卻驚訝的發現，自己手中所握的東西，早已消失不見。
而徐菲被層層枷鎖束縛的身影，也是悄然消逝，吳濤四處尋覓，卻發現徐菲已經身在深淵之中。
“你隻知爲我鎖心，卻不知，我亦爲你！”
“忘！”
“忘？”
吳濤不明所以，而徐菲沒有給他答案，她徑直的飛入到了深淵之中。
“便要我看看，是我所忘的多。還是你爲我鎖心之後，心中的陰暗更多吧！”徐菲的速度極快，在深淵之中不停的穿梭着。
吳濤并沒有去阻止，這鎖心之獄，根本就是他心之所在，隻要他想。可以出現在鎖心之獄的任何一個地方。
“看吧，看吧，看完之後，你便會知道，我心中的陰暗究竟有多濃，我心中的深淵，到底有多深......”
吳濤閉上了眼，鎖心之獄，是他千萬年的苦痛和怨恨所具現之物。這深沉的煉獄，可不僅僅是陰霾這麽簡單！
一隻面孔猙獰無比，渾身長滿倒刺的兇獸在鎖心之獄裏出現，當這兇獸出現，程雲的雙目露出了驚訝之色。
“他心中的陰暗究竟有多深！！！竟然已經化爲實質，凝聚成了一頭頭兇獸！若是他繼續沉淪，假以時日，這鎖心之獄将會成爲第二個冥海！這些兇獸。也将成爲一頭頭和冥魔相同的怪物！”程雲不由感歎，他所見過的修士。不管是殘忍嗜殺還是心狠手辣，亦或者是喪盡天良、六親不認，這些修士心中都是有着極其陰暗的一面存在，甚至程雲自己，也有着這樣的陰暗。
而如今他所看到的吳濤，心中的陰暗。早已是脫胎換骨，化爲了實質，這是程雲前所未見的，即便是冥海之中的冥魔，也是許許多多的怨念和惡念凝聚到一起才能誕生。而吳濤一人的陰暗，就已經是使得這類似冥魔的兇獸出世，這代表，吳濤的心，壓根就不存在了一絲光明！他已完完全全的，堕入了無盡陰暗！
鎖心之獄裏的兇獸，一頭接着一頭出現，這些兇獸，承載着吳濤的陰暗，開始追趕起了徐菲。
徐菲能夠成爲排名第一的無上天魔，其實力，毋庸置疑，在吳濤的記憶之中，徐菲的天資僅僅是比他強上一線而已，如今能夠成爲弱肉強食的魔荒界之中排名第一的無上天魔，不知其吃了多少苦，下了多少功夫。
不僅僅是徐菲，吳濤自身，也是如此！以他的資質，足足耗費了千萬年的時光，才是成爲了名符其實，天君之中排名第一的絕世天君，他吃的苦，費的心力，絕不比徐菲要少。
這些鎖心之獄裏的兇獸，是吳濤如今能夠擁有的最強手段了，若是這些兇獸勝不了徐菲，那吳濤便會心甘情願的認輸。
程雲閉上了雙眼，他不想也不願去看這殘忍的一幕，不論是兩人之中的誰獲勝，對吳濤和徐菲二人來說，或許都是一樣的殘忍。
等待了許久許久之後，鎖心之獄之外的迷霧，才是徹底的消失，二人之間的一戰，吳濤勝了。
吳濤走到了氣若懸絲的徐菲面前，和鎖心之獄的兇獸死戰之後，徐菲已是精疲力盡，這也宣告着，她的戰敗。
抱起了徐菲，吳濤是如此的溫柔和深情，他的眼和他的身都在傳達着對徐菲的愛意，他低下頭，吻向了徐菲的紅唇。
“砰！”
迎合着吳濤的徐菲，神情一變，她的胸口，這次是真的被吳濤所貫穿。
唇分。
吳濤擡起手，他的手上，沒有沾染到一絲血液，看着手中的這物事，吳濤竟然是熱淚盈眶，他緊緊地抱住了徐菲，任憑眼淚不停的揮灑，而徐菲也同樣的緊抱着吳濤，隻是她的眼裏沒有淚，因爲，她已沒有了心......
從徐菲胸口處取出的，不是一顆血淋淋的心髒，而是一個小木人，這木人做工簡陋，材質尋常，隻能依稀辨認出，這木人所雕的，是徐菲本人。
這木人，吳濤記得清清楚楚，這是他親手爲徐菲所雕，當年的他，尚未修道，僅僅是一個半大小子，能夠讨心愛之人歡心的，或許隻有自己費盡心力雕刻的木人，他卻是沒想到，在千萬年之後，徐菲已沒有了心，有的，隻有這一份久遠年代的回憶。
“人亡則死，心亡則忘......”
“自我離開，我便已沒有了心，我的心，早在我堕落的一刻就已經死去......”
美人在懷，吳濤卻是淚流滿面，他聽着懷裏愛人的訴說，心中千般思緒通通湧上心間。
“心既已死，留之無用，我唯有将我的心挖去，才能減緩那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對你思念的痛！我唯有，忘！”
“隻是我忘了情，也不能忘了你，我把你送我的木人放在心間，如此，在夜深人靜之時，還能回想起和你之間的點點滴滴......”
“吳濤，我想你！我愛你！”
吳濤終于是聽到了千萬年來，最想聽到的這幾個字，他也是抱緊了愛人，在她的耳邊，訴說着心中的話語。
“我想你！菲兒！很想，很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