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值初秋,早晨的秋風有些微寒,楚雲軒面前,飄零着許許多多的落葉。
比起之前數年,楚雲軒的生意,已經淡了許多,北漢的皇帝在收錄了程雲所畫的數幅字畫之後,直言說自己看不出其中玄機,故而不喜。
來購買程雲字畫的人之所以絡繹不絕,有着兩個原因,其一是程雲所畫的圓圈,的确爲當世無雙,沒有一人能夠模仿其一絲一毫,其二,程雲的畫,乃是大将軍趙旭所稱贊,洛陽城之中的達官貴人,不乏趨炎附勢之輩,見到大将軍都是如此,他們或是好奇,或是攀比,或是讨好,都紛紛前來搶購。
如今洛陽城之中的最大權貴,北漢的皇帝都已經說出了對這畫不喜的話語,那些達官貴人們,自然不會再去購買,不過洛陽城之中,喜愛此道的文人墨客還是不少,程雲每日畫出的畫,依舊是被哄搶之物。
從泰來樓歸來之後的一年前開始,程雲便已經不再畫圓,他畫一幅字畫的時間,也從一天,變爲了一個月,所畫的内容是一些十分驚奇的事物。
“小哥!此次程掌櫃所畫的,是什麽?”今日是程雲化作問世之日,一大早便有着不下百人圍聚在了楚雲軒之中,按照慣例,程雲是不會親自将墨寶送出的,他店中的夥計雲無缺便承擔了這一職責。
“東家說了,所畫之物,名爲無常。”雲無缺将程雲剛剛完成的一幅畫拿出,在衆人面前展開。
一男一女,一黑一白,二人都是吐着長長的猩紅舌頭。戴着一頂大冠帽,手持一把長杖,這二人,分明便是在東勝神洲廣爲流傳的傳說中的黑白無常的形象。
黑白無常,是傳說中的勾魂使者,黑無常賦予死亡。白無常剝奪生命,這二者的傳說,在東勝神洲廣爲流傳,但在西賀牛州,卻是無人知曉。
“無常!”
“無常是何物!我從未聽聞!”
“看那二人,絕不似人!難道程掌櫃所畫的,是鬼神一類的存在?”
......
楚雲軒之中,前來購畫的上百人紛紛議論起來,他們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程雲所畫的無常。
這一年來,程雲一共畫出了十二幅的畫,每一幅上所畫都是讓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事物,但每一幅畫作,都是堪稱傳世之作,每一位見到了程雲畫作的人,都是覺得栩栩如生,仿佛真的見到了真物一般。
其中最爲出名的。是一幅畫着一雙充滿了血絲的眼睛的畫作。
大将軍趙旭,在數年之後。再次光臨楚雲軒,他以萬金的價格,将程雲所畫的一幅充滿着血絲的眼睛畫像買走,使得程雲一時間在洛陽城風光無二。
而使人稱奇的是,大将軍趙旭将這眼睛畫像帶到軍中,懸挂在了自己的營帳之中。彼時北漢正在和大秦開戰,而領兵作戰的大将軍趙旭身邊,有一名侍衛正是大秦派來的間隙,他被以重金收買,訂下了詳盡的計劃。要在一日行刺趙旭。
那日是趙旭生辰,北漢皇帝特意下旨在軍中爲趙旭做壽,趙旭喝的酩酊大醉,昏睡過去,不省人事,那侍衛趁夜摸入了趙旭的營帳之中,掏出已經淬毒的匕首要給趙旭緻命一擊時,他看到了懸挂在趙旭營帳之中的那一幅畫,那是一雙充滿了絕望的雙眼,其中密布的點點血絲讓人觸目驚心,侍衛仿佛從其中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竟當場被活生生的吓成了傻子,隻知道指着那一幅畫顫抖不停。
第二日趙旭發現此事後,勃然大怒,立刻對自己的侍衛進行了一場大清洗,同時也是對此畫的作者程雲感恩戴德。
此事一經傳出,程雲的名号,再次聞名天下,僅僅以一幅畫便是将心懷不軌的間隙吓傻,這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如今程雲所畫的這一對無常,雖看似詭異,那上百人卻是依舊有意購下,畢竟程雲如今一月隻出一畫,這畫,是萬金難求!
“這畫,我要了。”從店鋪之外,走入了一個大耳的中年男子,他人還未到,聲已先至。
聽到了他話語之後,這些圍聚在程雲店鋪之中的人都是讓開了道路,中年男子的氣度不凡,一進入楚雲軒之中便是隐隐的将這上百人折服,上百人的氣勢加一起,都不如這男子的一言一行來的更具威嚴。
“東家說了,這畫,要賣萬金!”雲無缺凝重的看向了這中年男子,他能夠察覺出,這中年男子,是一名修士,而且是一名和自己修爲相差無幾的驕陽境巅峰修士。
“在下周玄,還請小哥問問掌櫃的,以此物,能否換得此畫!”這名爲周玄的修士取出了一顆圓潤的晶石,這晶石通體黑色,其中有着淡淡的光華流動,若是讓其他人看了隻會以爲是一顆難得的寶石,但雲無缺卻是一眼看出,這是一枚蘊含了磅礴靈力的晶石,能夠将靈力壓縮凝聚到如此地步,周玄的實力不容小觑。
“不必問了,掌櫃的已經明示,隻收真金白銀!其餘一概不收!若是客官沒有他事,我便要打烊了。”雲無缺将手中的畫卷收起,店鋪之中的其他人早已被周玄悄無聲息的驅趕出了楚雲軒,此時店鋪裏,唯有程雲、雲無缺和周玄三人罷了。
“道友也是同道之人,爲何貪戀這凡間财物,莫非道友所尋的緣,是這凡間的金銀财寶?”周玄也不與雲無缺明人說暗話,直接向着雲無缺問道。
雲無缺心下疑惑,但片刻之後。他已經明白,周玄是将來此地尋緣的人當成了自己。
“無缺,貴客到了,還不上茶?”程雲從後堂緩緩地走了出來,吩咐着雲無缺去倒茶。
周玄見到程雲之時心中一驚,他先前隻是察覺出了楚雲軒之中有着雲無缺一名驕陽境巅峰強者。而程雲,他隻當成了一個尋常百姓。
“在下周玄,看走了眼,原來真正尋緣的,竟不是夥計,而是道友你!”周玄雙手抱拳,對着程雲說道。
“什麽道友不道友的,我聽不懂,客官可是要來買畫?”程雲露出一絲迷茫之色。仿佛對于周玄所說的話語帶着不解。
周玄見程雲如此,不由又是多看了程雲數眼,越看,便越是心驚!
他和程雲一樣,都是爲了突破到聖魂境而尋自身之緣,他尚未忘記自己是一名修士,也尚未忘記自己尋緣的目的,和已經忘卻此事的程雲相比較。自然是遠遠不如了。
“道友已至如此境界!周某佩服!今日一見道友,周某才明了周某早已誤入歧途!敢問道友名諱!也好讓周某銘記!”周玄抱拳一拜。對着程雲問道,他這一拜,是真心實意,若非今日見到程雲,他尋緣之路不知還要走上多久。
雲無缺此時已經把兩杯茶倒上,端到了程雲和周玄面前。他見一臉疑惑的程雲和抱拳下拜的周玄,也是猜出了幾分。
“東家姓程名雲,你究竟是來買畫的,還是來胡鬧的?”雲無缺将茶水送上,直言對周玄問道。他此時的模樣,倒真像極了一個爲東家着想的夥計。
看到雲無缺如此,又看到一臉茫然,仿佛陷入到迷惑之中的程雲,周玄這才想起,程雲在尋緣之路上已經超出了自己許多。
“在下周玄,特來購畫,請問程掌櫃的,這畫,畫的是什麽?”周玄定了定神,将自身的氣勢收斂到了他所能控制的極緻,除了一絲微弱的靈力波動之後,他和尋常的百姓,也是沒有了區别。
“周兄方才所說讓程某雲裏霧裏,好生糊塗!程某這畫,畫的是無常。”程雲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
“畫是好畫,不過周某認爲,此畫不值萬金。”周玄微微一笑,他也想看看,程雲的尋緣,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程雲眉毛一揚,細聲問道:“喔?那周兄認爲,此畫價值幾何呢?”
周玄在懷裏掏出了一枚銅錢,放到了桌子上,微微笑着對程雲說道:“此畫,周某隻能出這個價!程掌櫃認爲如何?”
“若此畫和周兄有緣,送給周兄也是無妨,但若無緣,莫說萬金了,便是給程某一座金山,程某也不換。”程雲笑着将銅錢推到了周玄面前。
程雲在提起“緣”字之時,不急不躁,情緒沒有半分的波動,而周玄在聽到這字之時,仍舊會不經意的散發出一絲絲的靈力波動來,畢竟他所求的,便是緣。
“那依程掌櫃看,周某這一枚銅子,能買這店中哪一幅畫呢?”周玄的目光望着四處查看着,當看到那牆壁上的一幅幅圓圈字畫時,他心中再驚,那一道道的圓圈,在他看來,分明是一道道的緣!
程雲微微一笑,他沒有作答。
“周某托大了,竟想以這銅子買畫,程掌櫃這店中,均都是無價之寶!待周某湊齊了足夠的銀子,再來買畫吧!”周玄起身抱拳,他今日在楚雲軒之中所受到的震撼太過之多,若是繼續待下去,隻會對他的尋緣有害無益。
“且慢。”在周玄将要起身離去之時,程雲将周玄叫住。
“程掌櫃,何事?”周玄疑惑不解,他開口問道。
“以你那枚銅子,程某的店裏,倒是有一幅字畫可以賣給你。”程雲也是站起身來,對着周玄說道。
“如此,便多謝程掌櫃了!”周玄聞言之後,抱拳一拜,他知曉,程雲有意相助自己。
程雲走到了櫃台之上,将一張上好的宣紙鋪開,提起了手裏的畫筆,揮揮灑灑,便是畫出了一道圓圈。
這一道圓圈,沒有着任何的玄機,純粹是程雲一揮而就畫出,以這圓圈的水平,便是五六歲的也可以放聲大笑,這圓圈畫的,既不圓潤,也不完整,全然不似一個圓圈。
“周兄,承惠一文!”程雲将畫卷包好,遞給了周玄,同時也是伸出了右手,那樣子倒讓周玄産生了一絲錯覺,仿佛面前的程雲,真的隻是一個賣畫的店鋪掌櫃。
“多謝!”周玄接過了程雲送出的畫卷,抱拳之後,就要轉身離去。
此時,異變突生,從店鋪之外,沖進來一個長須的邋遢老者,他手裏還拿着一隻油膩的雞腿,他一口将雞腿全部咬下,然後走上前去,将周玄手裏的畫卷一把拿起。
以周玄驕陽境巅峰的修爲,竟毫無察覺就被老者奪去了畫卷,他就要發作之時,老者所說的一句話,讓他和程雲都是齊齊震驚。
“修爲不夠,畫個屁緣!心境不夠,尋個屁緣!”說到此時,老者将那畫卷展開,把手中的油污擦拭去,然後一把将這畫丢棄到了地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