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盤之上,翠土騎兵,如今已經被團團包圍。正在接受着最後那無可避免的結局……
行樂低着頭,咬着牙。
這位帝王的眼角,不甘心的淚水,現在已經彙成了一條線……
在旁邊的行燕看到自己的哥哥如此傷心,走到他身旁,伸出小手,輕輕地拉住行樂的掌心。那雙呆滞的眼睛裏面似乎也是蘊含起了些許的水紋,呆呆地,看着,拉着……
“這個世界……就真的沒有什麽正義了嗎……用你的話說,難道保持邪惡就是在這個扭曲的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嗎?好殘酷……真的是……太殘酷了……”
“不是。正義不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邪惡也不能。”
陶寨德緩步走到行樂和行燕的身前,伴随着耳邊傳來的那一陣陣的破碎聲,繼續說道——
“當人族認爲某種方式符合他們的生活方式的時候,這群人就會給這種生活方式冠上一個‘正義’的名稱。而當某種生活方式之所以被他們所不能接受的時候,他們就會稱這種方式爲‘邪惡’。”
“你想要讓自己的子民生活的更好,給他們創造了更爲優厚的生活環境。人人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錦衣玉食,歌舞升平。如果你做不到這些的時候,你就無法維持自己的統治。自然就成了邪惡。如果你想要維持自己的統治,你當然不會去使用那些你認爲‘邪惡’的抽稅重稅等等方法去加重你子民的負擔。”
“所謂的‘正義’,隻不過是在人族适應生活的某種生活方式上。加上了一個比較好聽的名字而已。其本質還是‘适應環境’罷了。”
“沒有正義,也沒有邪惡。隻有當不同的生活方式互相沖擊之時,更能夠利用那種環境,轉而存活下來的那一些生命而已。”
身邊,那一陣陣的喀拉喀拉聲音越來越響,也越來越頻繁。
碧山竹似乎有些害怕,她走到陶寨德的身後。拉着他的衣角,略帶驚恐地望着四周。
相比之下,行樂癱軟在王座之前的階梯之上。那一頭長發顯得些許淩亂。一旁的行燕正在幫他梳理。
帶着那一張愁苦的面容,這位皇緩緩地擡起頭,望着陶寨德,苦笑道:“沒有正義……也沒有邪惡……嗎?我始終不相信……元始仙怎麽可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遭受如此的痛苦而不行動?難道……我一直以公正廉明來統治我的帝國……到頭來。卻連元始仙那最後一點點的憐憫也得不到嗎……?”
陶寨德微微搖頭:“元始仙。并沒有眷顧任何一人。”
“我認識一位前輩,他認識元始仙,也比較了解元始仙。用他的話來說的話……嗯……要比喻的話……應該說,元始仙就像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祂生下一大堆孩子之後卻沒有想到要撫養,而是直接扔到了荒郊野外,讓這些孩子自生自滅。”
“如果等過段時間,這位母親看到自己所有的孩子都死了的話,祂就再生一堆。繼續扔到荒野之中。”
“這些孩子如果想要存活下去,就隻能在這荒野中努力生存。适應。其中一些變得更強大,通過力量來獲得食物。另外一些學會了遊泳,學會了鑽地,或是長出了翅膀,學會了爬樹,或是跑的更快等等各種方式,來獲得活下來所需要的食物。”
“然後,元始仙這位母親回來看到自己的孩子活下來了之後,就不再管,繼續任由他們自生自滅。但如果哪天祂心血來潮回來一看,孩子們又死掉了一大堆,那麽祂就再生一堆,繼續扔到荒野之外,如此周而複始。”
“元始仙做的事情,也就僅僅如此而已。祂唯一關心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孩子們是不是還活着。如果死了,祂就再生一批。如果還活着,那就繼續放着不管。僅此而已。”
行樂:“那這樣豈不是太殘酷了嗎?!把我們創造出來,卻又完全不管不顧?!祂難道就不會關心一下自己的孩子是不是還活着嗎?就不會……就不會關心一下我們……眷顧一下我們……嗎……?”
淚,已經讓這位皇帝的聲音變得哽咽。他低着頭,似乎是不想讓自己的敵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樣。
小欠債從陶寨德懷中跳了下來,走到行樂身旁,拉着他那緊緊捏着拳頭的手,好奇地望着他。
而陶寨德,也是在他的面前單膝跪下,讓自己能夠和這位國王的視線齊平——
“難道,不是我們人族自認爲元始仙是一位和藹可親的母親,然後對祂施加了許許多多不切實際的期待嗎?或者,難道不是我們人族自以爲是地認爲我們和這位萬物之母之間有着某種十分特殊的關聯,期望能夠始終躺在她的懷裏,盡情享受她的寵愛嗎?”
至此,伴随着一陣更加強烈的喀拉破碎聲,四周的黑暗空間中似乎出現了些許的裂縫,就如同這座宮殿即将破碎一般,空間的碎片紛紛落下,然後再融入虛空之中……
“呵呵……原來如此……”
行樂低着頭,漸漸地……他的嘴角,溢出了些許的血絲——
“我們的造物主隻是創造了我們……偉大的母親不會照顧我們,也不會眷戀我們……祂甚至連玩弄我們的心也沒有,隻是很單純地把我們創造出來,然後不管不顧,壓根就不管我們人世間的正義,邪惡……隻在乎我們是活着,還是死了……呵呵,看來,的确是我們自相情願啊……”
“哥哥……”
行燕擡起自己那長長的振袖,拭去行樂嘴角邊的血迹。
行樂擡起手,艱難地抓住自己妹妹的手。他擡起頭,一雙已經飽含着淚水的眼睛,此刻卻是流下了血水。
“但是……我還要問一句!你說……能夠活下去的……才是正确的……但是到了我這種孤立無援,被以碧水國爲領導,再加上群仙攻擊的狀況,你說,我又要怎麽樣才能夠拯救我的國家?在這種……十死無生的地步?你說有方法……那又是什麽方法?!”
陶寨德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行樂的瞳孔猛地睜大,一種不服輸的态度在這雙瞳孔中熊熊燃燒!
“但是,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生命,每天都生活在十死無生的環境之中。如果不适應環境的,就隻能死去。而那些能夠在死亡的逆境中找到正确的方法活下來的,自然能夠活下來。同樣的,我也相信那些死去的生命,其生命的最後關頭一定也在詢問‘爲什麽會是我死去’這種問題吧。”
哐啷——哐啷——!
巨大的空間碎片,如同大樓倒塌一般地墜落,粉碎。
那些吹奏樂隊的宮女們已經抱成了一團,吓得瑟瑟發抖。
碧山竹此刻也是緊緊拽着陶寨德的衣角,看看沙盤,再看看陶寨德。
“原來如此……我敗了……徹徹底底地……敗了……”
行樂的鼻孔,耳朵中,也開始流下細細的血絲。
他躺在階梯之上,目光空洞無神地看着四周那些崩碎的軍勢空間,嘴角,隻能帶着苦笑。
“哥哥……哥哥……”
在他的身旁,行燕伸着小手,不斷地推着行樂的手臂,那雙眼睛裏面的淚水已經忍不住,滾滾落下。
陶寨德呼出一口氣,站了起來。他看着小欠債,這個小丫頭現在依舊蹲在行樂的身旁。但是那眼神中的好奇已經消失,隻剩下那種靜默地守候。似乎是打算看着他最後的一程,護送他離開這個殘酷的,不被任何人所守護的世界一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