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窺探這座雪之媚娘的閨房,一睹其隐藏在厚厚霜簾之後的容顔。
但多少人去了,多少人卻沒有回來。
有去無回,就好像一座無底的深淵,明明可以更進一步,但卻想不到,這個更進一步所需要的代價,确實如此的深沉。
風雅。
年二十,出生不留城,遺恨宮弟子,北風堂公主麾下大将。
事實上,這個有着一頭長發的男子對于這樣的稱呼似乎并不怎麽在意。他總覺得自己需要的東西似乎很少,而想要給予他人的東西,卻似乎永遠都不嫌多。
風雅身後,是一輛平闆車。車上,覆蓋着厚厚的被褥。而在那被褥之下,似乎隐藏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是那麽的弱,那麽的無力。
雪片悠悠而下,輕輕地堆積在那被褥之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白色毛毯。
轉身,看到那層薄薄的毛毯之後,風雅連忙擺動衣袖,拂去那些雪片。
他有些許緊張地翻開那被褥,看着下面那個小小的身影。在确認被褥之中還是有些熱量的時候,他才算是略微松了口氣,蓋上被子,轉身拉起平闆車,繼續往前走着。
沿着山坡,往上。
深深的積雪,在平闆車的碾壓之下留下兩道長長的溝渠。但,不過短短的幾分鍾時間,這條溝渠就再一次地被掩埋。宛如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陶兄的住所……在哪?”
風雅咬着牙,擡起頭,竭盡全力地眺望着這座似乎哪裏都差不多景色的雪山禁地。
眼前的色彩全部都是一片白色。再也看不到其他的顔色。
但是,曾經那座看起來如此雄偉,隻要在山巒中出現哪怕一點點的屋角,都能夠從很遠的地方直接看到的那個冰屋,現在爲什麽怎麽找都找不到?
身體,開始感覺冷了。
即便是披着厚重的防寒大衣,四周那些刺骨的寒冷還是漸漸地開始侵襲大衣之下的肌膚。撲打在衣物上的雪片融化。開始濕透衣物,然後再次凍結。用這種邪惡的方式,一點點地剝奪人類的體溫。
到現在。風雅終于明白,爲什麽這座山被稱之爲人族的禁區。
哪怕不需要任何的動物來進行攻擊,光是這片宛如一座巨大迷宮的山脈,和這些可以将任何一個非寒冷念體和灼熱念體的人完全凍僵的酷寒。就已經足夠将人類的性命奪走。然後埋葬在那厚厚的積雪之下……
“公主……我一定會治好你的……哪怕是豁出我的性命,我也一定會治好你!”
抖擻精神,風雅更加強烈的鼓動自身體内的念力,去除那些附着在肌膚上的陰寒,拉起平闆車,繼續往前走。
而他的腳步開始顯得有些哆嗦。
疲勞積累,汗水從體表溢出,滲透進衣服裏。然後再慢慢地被凍結。
大自然就是使用這樣緩慢而輕巧的方法,慢慢慢慢地殺死任何一個膽敢踏足其不該踏足之地的人。
風雅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他那雙戴着手套的手現在也是變得麻木,疲倦起來。
身後平闆車裏的少女,現在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就像是死了一樣,繼續蜷縮在那厚厚的被褥之下,一聲不吭。
然後,冰寒,帶着碩大的雪片和狂風,猛然間在這個男人的身邊盤旋。
眼前的視線,刹那間,全部變成了一大片的冰白。
風雅的兩隻眼睛内,瞳孔也已經稍稍散開。
他的嘴唇已經開始發紫,空氣也不再是通過鼻子,而是通過嘴巴大口大口地呼氣,吸氣。
啪——
原本已經落地的雪片,飄了起來。
在高于地面僅僅幾厘米的地方,不斷地徘徊,飛舞。然後,再次落下,落在那已經倒在地上的男子身上。慢慢,慢慢地……
覆蓋着,他的身體……
……
…………
………………
些許的液體,進入嘴中。
這略帶着些許溫熱的液體讓風雅渾身猛然一抽,他慢慢地張開雙眼,帶着些許的疑慮,望着眼前的一切。
“……………………啊!”
出現在這個人類面前的,是一群山魈。
其中一名山魈的手中拿着一個葫蘆,看來剛才給自己那種溫暖的液體,就是從這個葫蘆中倒出來的。
但是……
“你們……你們?!”
“你是來參加廣寒宮大會的嗎?人族。”
這隻山魈,說話了!
風雅一時間以爲自己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但是在他猶豫的時候,另外兩隻山魈卻是跳到了旁邊的平闆車上,伸手就要去掀那被褥。
“不準碰公主!讓開!”
風雅的額頭中央突然出現一個類似于三叉戟的印記!他猛然擡起手,一股狂風直接朝着那邊的兩名山魈轟去!
那兩名山魈急忙閃開,風雅也是快速地跑到平闆車旁,朝裏面看了看之後才放下心。接着,他繼續保持着警惕的眼神,看着四周那些山魈。
“既然是來參加廣寒宮大會的,那麽就請跟我們來吧。我們剛剛好準備将食物運上山。不過請記住,參加這一次的廣寒宮大會的人并非隻有你一個人族,請謹言慎行。”
風雅愣愣地看着這頭山魈。同時,也轉過頭,看着旁邊。
的确,旁邊除了這些山魈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平闆車。這些車上運載着一個又一個的大箱子,不知道裏面究竟放着什麽。
說完,這些山魈也就不再理會這個人族。山魈頭領仰起頭,高聲一喝!其他的山魈們立刻壓着這些平闆車,一點一點地朝着山上走去。
見此,風雅隻能在後面跟着,寸步不離。
漸漸地,眼前的地形開始變得開朗起來。
除了眼前這些已經明顯開始有着人工雕琢的山路之外,風雅卻也發現了另外一件事。
人類。
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的人類也在這條山道上行走。
這些人類走得很慢,并且一個個都顯得很謹慎,相互結伴而行。對于這條由山魈押運的運輸車隊顯得十分的好奇。
“風……雅……”
就在風雅驚訝竟然會有其他人類被允許進入這座雪山之時,身後的平闆車内突然傳來了一陣輕輕的呼喝聲。
聽到聲音,風雅連忙轉過頭,來到平闆車旁。
厚厚的被褥之下,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
原本的滿頭黑絲,現在,卻已經變成了一條一條的冰白。
這個十六歲的少女的眉毛,現在也已經被凍成了冰白,宛如一大團的冰塊一般,鑲嵌在那眼簾之上。
她的肌膚蒼白,嘴唇更是幾乎沒有血色。她努力睜開那雙已經沒有什麽色彩的眼睛,努力張開口,輕聲地說道——
“渴……”
風雅連忙點頭,沖到前面的山魈隊伍旁,對着那名帶頭的山魈恭恭敬敬地說道:“請……能不能給我一點水?”
那名山魈頭領瞥了這個人族一眼,随即,将手中的葫蘆遞給了他。
接過葫蘆,風雅喜出望外地回到平闆車旁,打開蓋子,扶起裏面那個已經看起來快要不行的少女的頭部,将葫蘆口遞到她的嘴唇邊。
“來,公主,喝一口……”
“我……不要……!”
但是,這名就連體毛都已經變成冰塊的女孩,現在卻是直接别過頭:“我……要喝……糖……水……”
風雅的眉頭中稍稍浮現出些許的不忍,柔聲道:“公主,現在沒有糖水,您先将就一點……”
“我……不要!”
葫蘆口,被打開。
少女渾身顫抖地縮進被褥裏,閉上眼,抿着嘴。似乎正在忍受一種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我……隻要……糖水……你連……這點……都辦不到……沒用……沒…………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