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軍隊的氣勢如何,隻從行軍時候就能看得出來,以這個時代普通的明軍例,在地打仗的時候氣勢通常還行,當然這裏所說的軍隊是正規軍,而不是那種半農半兵的衛所兵,大明的衛所早已經腐壞多年,根就不能夠作戰了,徐州衛算是非常罕見的**型衛所,是不可以計算在内的。
以普通的正規軍例,在地剿匪一般都是興緻盎然,畢竟匪徒們打家劫舍,多少都得有點積蓄,隻要是能夠将寨子打下來,軍官老爺們自然是能夠賺到錢的,心情不錯的時候也會給下頭發些,最不濟好歹還能改善幾頓夥食,因此這個差事對于正規軍來說是最美好的,也是所有人都翹首期盼的。
與之相比較的話,在鄉土對付強敵,氣勢就要弱一些了,這個強敵的類型有很多,比如說蒙古人,比如說倭寇,再比如說最近這幾年最耀眼的明星東虜建奴,都是大家很不願意對付的,哪怕是在家裏頭作戰,身後背負着家鄉父老的希望,也沒人願意打這種仗,因此氣勢自然不可能強的起來。
當然,這裏面其實也是有對比性的,對付倭寇的基都是東南沿海地區的兵,戰鬥力身就不算強大,因此氣勢上才會有所虧缺,要是将遼鎮的兵馬調過去剿滅倭寇,估計人人都得披紅挂彩,敲鑼打鼓的慶祝這件事,因比起東虜來說,倭寇的戰鬥力幾乎就是個渣滓,關甯鐵騎可以随意将他們撕成碎片,想怎麽收拾都可以,哪怕就是防衛蒙古的一些邊鎮。都能夠輕松應付那裏的局面,因此不具備可比性,隻是從事實的角度出發,來講述一下各自遇到地區敵人的反應。
不過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最過分的是帶兵去異地作戰,還要對上最可怕的敵人,這才是一般部隊最不容易接受的,這裏的主要原因是因國地域矛盾實在是太過嚴重,當年秦王掃**,将各個國家捏成了一個強大的秦國。可各地的民俗之類卻全都留了下來,之後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中,也沒能夠将這種地域文化消除,因隻要還有文化這種東西存在,地域性就根消除不掉。
正因消除不掉,幾千年積累下來,地域矛盾便愈發嚴重,導緻外地人生存艱難。客軍的生存就更艱難,地人覺不喜歡說着不同方言的軍隊在家門口走來走去,因此對客軍的态度也絕對不會太好,遇到那些民風相對淳樸。或者說比較溫和的地方也還好了,遇到粗曠豪邁有精神的地方,保證不太好解決,之前孔有德和李九成在吳橋鬧出來的事情就是力證。那其實就是地域矛盾惹出來的事情。
吳橋兵變其實還算好,畢竟客軍是出去作戰,跟他們所在的地方還沒多大關系。可如果客軍覺得自己是在某個地方拼死作戰,而某個地方的地人又希望他們趕緊滾蛋,這兩種思維一旦産生碰撞,會發生的恐怕就不止是慘劇了,而應該是一種毀滅性的巨大能量,足以将客軍和地人一起毀滅掉。
宋慶之所以想到這些,主要就是因此次乃是純粹的客軍作戰,而且還是面對最強大的敵人,因此這方面他應該重視起來,畢竟他的目的地是山西大同,而不是京城或者登萊,入衛京師的時候,除了京營之外大家都是客軍,加上京師被包圍起來,朝廷隻希望來的兵馬越多越好,因此給各部兵馬的待遇也都不錯,那畢竟是朝廷,天下兵馬都是他們的,雖然更加偏重京營,卻也不至于太過厚此薄彼。
到了登萊平叛的時候,整個山東差不多都被孔有德等人打的雞飛狗跳,宋慶幾乎就是帶着救世主光環而來的,待遇自然不會太差,加上還有京營那些部隊在,當地官府肯定也是傾力配合。
等到了大淩河的時候,因有吳三桂的關系在,他幾乎就是關甯軍的自己人,加上又是非常能打的,待遇方面肯定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因此宋慶和徐州兵還沒有真正遇到過什麽客軍待遇的問題。
但這次他要遇到了,他馳援的地方是大同,也就是宣大的地盤,這裏對于他是完完全全的異地他鄉,對于徐州兵們也是不熟悉的地方,因此隻怕真的要體驗一把客軍是什麽待遇了,好在他這次帶了文宣隊出來,去到那邊之後隻要别在第一時間被敵視,他還是有機會扭轉當地老百姓印象的,他不指望在那邊出現軍民魚水情,隻要能夠讓他的部隊在當地好生休息就行,因他非常清楚一件事,隻要當地人敢于炸刺兒,而事情主要責任不在己方的話,他保證會揮起屠刀,做類似當初孔有德的事情。
這并不算殘暴,而是帶兵的能力表現,也是士兵對他的信任度表現,如果一個主将出門在外,連自己手下的兵都護不住,那也就别指望關鍵時刻手下能跟他保持一緻了,這是個将心比心的問題,你要想讓手下當兵的在關鍵時刻你效死,平時你就要維護住他們的利益,把跟他們沖突的人全都幹掉,哪怕稍微過分了些也無所謂,這絕對屬于幫親不幫理的事情,帶兵的将領們尤其需要多加注意。
隻是宋慶沒有想到,他的人馬還沒有到達指定地點,就直接被調到了宣府三衛,準備跟當地的兵馬,以及衛所那些半農兵一起,對抗即将到來的一萬五千後金兵,這種待遇簡直是太讓宋慶興奮,他以自己到了地頭兒之後,短時間内應該沒什麽事情做呢,畢竟人家宣大身就是九邊重鎮之一,雖然把他這個徐州參将調來參加保衛戰,但應該也不會第一時間用上,誰知道居然頭一波就要投入戰鬥。
打仗他倒是不怕,隻是在宣府打仗。多少有那麽點别扭,主要是當初他跟宣府那位參将幾乎動了刀子,宣府身也不算太大,如今皇太極入寇,肯定是全部都要動員起來,這時候自己貿然進入宣府,若是那厮找茬的話,徐州兵作客軍肯定不會占太大便宜,因此宋慶直截了當使用了自己被兵部賦予的權利,宣府倒是可以去。但不跟當地兵馬會合,自己選擇駐地的迎擊陣地,并且不跟當地的軍頭們打招呼,如果有什麽事情需要商量,等打起來到時候再說,反正他是不會主動去找那些宣府軍頭聊天的。
如果從常理上來說的話,宋慶這種做法非常明智,成功率也是很高的,畢竟他不是宣府的人。宣府這邊根就沒權利去管他,他喜歡在什麽地方駐紮,願意什麽時候參戰,對付哪一支敵軍。全都可以他自己來做主,他原接到的命令是去大同,能夠停在宣府這邊已經很給當地軍頭面子了,其他方面根就不需要再做什麽。誰都挑不出什麽理兒來,因此宋慶也就這麽理所當然的做了。
可偏偏老天爺不賞臉,因皇太極這次來得太快。幾乎跟上次攻打京城似的迅雷不及掩耳差不多,以至于關内明軍做好準備的不太多,張家口那邊沒能堅持太長時間,就被多爾衮和多铎帶着兩白旗的兵馬給攻破了,前鋒蘇克薩哈的兩千騎兵已經沖進關來,正在肆無忌憚的搶劫,而宣府那邊準備完全沒有做好,更加沒有要出去打一打的意思,因此隻能寫了封言辭非常懇切的信,請宋慶攔住多爾衮兄弟。
這封信之所以言辭懇切,不光是用了求人的語氣,同樣也很明白的說出了兩邊的關系,當初跟宋慶差點動刀子開打的那位徐參将,如今在宣府也依然是位參将,宣鎮總兵大人知道了兩人之間的問題,所以替那位徐參将道歉了,甚至還加上了幾句徐參将自己的話,那歪歪斜斜狗爬似的字體,估計的确出自徐參将之手,因此别管對方真心假意,宋慶都隻能暫時接受這種設定,同時帶着兵頂上去了。
沒辦法,對方已經把姿态放的這麽低了,如果繼續矯情的話,那得罪人是肯定的,而且朝廷那邊估計也不會有什麽好臉色,哪怕溫體仁都不會幫他會說太多話,溫體仁如今剛剛成首輔不久,正需要外面強力将領的支持,而宋慶就是最好的人選,因此他必須要表現出自己強力的一面來,隻有這樣首輔大人才能夠繼續在朝中支持他,如果自己破了功的話,那麽誰幫忙說話都是不管用的。
考慮到種種因素,宋慶還是選擇了帶兵北上,直接頂到宣鎮前頭去,反正多铎也是老對手了,多爾衮則是他一直想要碰一碰的家夥,跟他們打一打還是挺有意思的,況且他北上不是剿滅流寇,而是正經跟後金打仗的,目的性非常明确,因此打誰也都是打,宣府方面如果不會跟自己難的話,留在這裏倒是也不錯,他在途中得到消息,曹文诏和曹變蛟已經在大同了,說明那邊的實力顯然要比這邊更加強些,因此留在宣府對整個戰局無疑起到的作用更大,這些都是讓他能夠繼續留在此間的理。
兩日之後,徐州兵大隊開始朝着張家口和宣鎮之間的區域邁進,虎爾哈帶着探馬率先渡過洋河,向着北岸四散開來,到處搜集後金兵的情報,隻是因蘇克薩哈帶着騎兵到處搶劫,他們也不敢靠的太近,畢竟對方人多勢衆,速度上也都差不多,真要是被咬住的話,隻怕也不是那麽好應付的。
随後,宋慶帶領一萬六千大軍到達宣鎮,宣鎮方面已經将糧食全部準備裝車,宋慶自然也是老實不客氣的收下,讓輔兵們運着往北邊繼續前進,他來還打算見見那位宣鎮總兵,如果有可能的話,再看看徐參将過得如何,說不定還能來段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狗血戲碼,傳出去說不定又能給自己加加分。
隻是來送糧食的軍官卻說總兵大人跟其他各位将軍都在商議軍務,準備應付建奴之類,如果宋慶有興趣的話,他可以代通傳,但卻需要稍微等上兩天,因此宋慶就絲毫興趣都沒有了,他可沒時間等着開會的大爺們,既然已經決定去打了,那就抓緊一切時間過去,最不濟還能先把營寨給搭建起來呢,也比留在宣府等着那位自己肯定不會特别尊重的總兵大人召見要強,宋慶還沒賤骨頭到那個份上。
一萬六千大軍在宣鎮停留半日,連歇宿的打算都沒有,便直接向着北方開進,傍晚時分在洋河南岸安營紮寨,宋慶打算拿随身攜帶那《春秋》裝裝關公,卻不防丁魁忽然進來,身後還跟着虎爾哈,頓時覺得有些蹊跷,趕緊問道:“北岸那邊怎麽樣了?蘇克薩哈還在呢?”
“不止是蘇克薩哈,多爾衮和多铎也進來了!”虎爾哈咬牙切齒道:“屬下的那個仇人也在,我在遠處看到他了,騎着馬,上次救他的那個漢人也在,隻是離得太遠,他們人又多,我沒敢上去!”
“不錯,進步了,有點腦子了。”宋慶非常欣慰,虎爾哈是他重點培養的人才之一,雖說對方也是個女真人,但東海女真跟建州女真的仇恨隻怕比漢人還深,漢人如今好歹還隻是被擄掠和搶劫,東海女真卻已經是全族都被奴役了,加上宋慶還有個統戰的計劃,打算慢慢在戰場上俘虜些東海女真的人,通過虎爾哈将那些人都反正過來,因此對這個獵人之王似的家夥投入了很大心血,隻是對方一直都不開竅,打仗總是跟瘋子似的,遇到仇人更是不管不顧的直接沖殺上去,完全不看周圍形勢如何。
如今這麽一看,這小子經過幾年系統軍事教學,總算是也開點竅,不再那麽莽撞了,算是大戰開始前的一個驚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