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宋慶的徐州兵開進之後,整個河南北邊的戰場局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因爲左良玉戰敗,朝廷其他剿賊兵馬也都在北直隸和山西、陝西等處,一時間根本就過不來,而河南方面自己抵抗的能力又極差,導緻整個河南北部幾乎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到處都有流寇隊伍橫行,本地的土匪武裝也都經常出來折騰,簡直是亂成了一鍋粥。.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宋慶帶兵進入,擊敗了八大王張獻忠,整個河南境内的流寇似乎在一夜之間都變得老實了,畢竟八大王部下的戰力在整個流寇隊伍中都是頂尖的,盡管這位大爺的脾氣非常暴躁,導緻不少闖營頭目跟他關系都不怎麽樣,但他的能力卻是毋庸置疑,哪怕最不喜歡他的人,也都會承認他在打仗方面的天賦,承認他在整個流寇隊伍中的地位。
如今連他都被輕易擊敗了,其他人什麽想法可想而知,盡管張獻忠極力表明自己隻是經受一點小挫折,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宋慶也沒多大本事,但别人也都不是傻子,你五萬兵馬出去,一仗下來被打的隻剩下一萬人,連老兄弟都折損了不少,逃散那幾千人在外頭漂泊了兩天才敢重新回去找大隊,這還能算是小挫折的話,那這世界上就沒什麽大挫折了。
正因爲如此,其他各部也都老實了,原本很多人都打算繼續向南邊進軍,在張獻忠戰敗之後,大家都停止了進軍,老老實實跟大隊呆在一起,等着跟随高迎祥一起行動,流寇中除了高闖王之外勢力最大的就是八大王,如今連他都戰敗了,其餘各部要麽一萬人上下,要麽隻有幾千人,這種兵力如果遇到宋慶的話,估計連逃出去都會很難,還是老實做人的好。
不過宋慶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畢竟他就一萬多人,還分出去一千送俘虜回徐州,加上之前大戰的一些零星損失,把所有地方都看住根本不可能,爲今之計也隻能是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再找機會尋求戰鬥,在北邊朝廷大軍過來之前,先将自己此戰的資本攢得足足的,畢竟如今北邊可都是大官,若是一股腦都過來了,他這個參将真心沒多少地位可言。
選個落腳之處也是要學問的,宋慶沒打算去找那些還在朝廷手裏的城池,那地方有縣太爺之類的文官,到時候肯定是個麻煩,他也不可能把所有看着不順眼,或者不太配合的人都殺幹淨,因此選擇被流寇占領的地盤才是最好的,那種地方的官員要麽逃走了,要麽被流寇給幹掉了,隻要打進去就算收複失地,在其他人過來之前全都是他宋将軍說了算,沒有其他勢力的官員過來七嘴八舌,這才是最完美的落腳之處,因此他選擇了距離自己不遠的湯陰,作爲大軍屯駐的地方。
湯陰是第一批被流寇拿下的城池,不過因爲隻是個縣城,加上流寇們也沒有在某處停留太久的習慣,因此隻有兩千多兵力留在這裏,主要是爲了搜刮糧食金銀之類,如果沒有這個好處,估計連兩千人都懶得留在這裏,宋慶已經開始調集兵馬,準備找個機會攻打進去,然後把這裏作爲自己的根據地,逐步再向西邊打,隻是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李自成。
按照宋慶腦子裏的想法,如今這個時候的李自成,似乎應該混得不怎麽樣,什麽革左五營,老八隊之類的都還沒歸到他的麾下,因此宋慶雖然知道這是個幾年之後就會變身**oss之一的人物,但現在還真沒怎麽在意,隻派出了兩支探馬隊伍過去看看,也就是這次輕敵,讓他付出了慘痛代價,半天工夫兩支探馬隊隻回來了三個人,其他的全部都被人家包圍之後殺幹淨了,其中一個甚至是自告奮勇的東海女真獵戶,這讓宋慶在大驚之餘,又真的有些想不通。
好在他打仗的習慣不錯,遇到問題及時解決,從來不拖泥帶水,尤其是這種充滿威脅的事情,更是能做多快就做多快,發現對方探馬實力很強之後,立刻又派出了兩隊人,這次連虎爾哈都派了出去,又過了兩個時辰之後,總算是搞清楚了問題所在,對方有一夥兒行事作風非常像江湖人的家夥,以五六人到十幾人爲一組活動,都在西邊二十裏之外轉悠。
宋慶明白了,盡管他不知道那些江湖人的來曆,也不知道自己那位出身名門武當的情敵就在李自成麾下當副手,但他很清楚江湖人物的作用,這幫人打大仗不會發揮太大威力,最多比普通士兵強些,長槍大戟的交鋒中,個人武力再強也沒法扭轉戰局,甚至江湖人的散漫作風還會影響大軍的整體發揮,但在單打獨鬥和小規模戰鬥之中,這幫人的作用可就太大了,連續兩次的探馬交鋒就能看得出來,第一次幾乎就是完敗,第二次虎爾哈帶了十幾個東海女真過去,這才跟對方打成平手。
搞清楚狀況之後,他有些不淡定了,攻打湯陰的計劃不能變,但西邊那些探馬也必須要解決,否則自己根本不知道那邊的敵軍究竟在做什麽,他是個從現代社會過來的,深知情報工作對于戰争的重要姓,可不想要自己變成聾子瞎子,當敵人都攻到跟前了才能發覺,那樣的話就太被動了,何況對面的是李自成,再後頭是曹**羅汝才,最後是高迎祥的大軍。
面對這種對手,他必須要把一切情報都抓在手裏,哪怕做不到這點,退而求其次的話,至少也要随時掌握對方動向,因此往西邊繼續派遣探馬,維持自己對那附近的情報掌握,成爲了勢在必行的事情,而邱老虎等人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踏上了通往西邊的死亡之旅,哪怕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卻還是沒有想到,面對的究竟是種什麽樣的困境。
半天工夫之後,他們到了鶴壁,老遠便看到對面沖過一彪人馬,速度非常之快,那些老探馬們都知道這是對面的同行上來了,邱老虎等五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就看身邊的弟兄已經沖了上去,趕忙也拔出馬刀來跟着往前沖,闖營那邊的也不客氣,吆喝着不知什麽内容的号子,拿着各色各樣的兵器,朝着他們猛沖過來,電光火石之間狠狠撞在了一起。
邱老虎在重逢的時候,心中一直都有些緊張,他不是沒打過仗,但之前打仗都是當輔兵,沒怎麽正經跟敵人較量過,平時**練時候倒是能一個打好幾個,但真正遇到了上陣搏命的情況,卻多少不太能适應,其實這就是經驗問題,這些探馬最初也都是從大陣仗中過來的,打慣了幾千上萬人的仗,才能被挑選出來當探馬,打這種幾人十幾人,慘烈程度卻遠超大戰的場面,而邱老虎這五個剛從輔兵調上來的,明顯沒有經過大戰洗禮,就直接參與了更加慘烈的探馬之戰。
萬幸的是,邱老虎他們這隊人都很能打,雙方也沒用什麽太精巧的作戰方式,隻是拿着馬刀往前沖鋒,然後找到自己的敵人,用最大力氣揮砍過去,這種純粹拼狠辣和力氣的方式,倒是很适合邱老虎的五人組,因爲這五個人裏哪怕最差的陳麻杆,比這個也是把好手,林大河雖然平時蔫了吧唧,但力氣絕對夠大,**練時候的戰技也算不錯,老而彌堅的老煙筒更不必說,手裏肯定有不少人命,這種陣仗不會害怕,周嘎子則是有名的雞賊姓子,估計吃不了虧。
邱老虎腦海之中一片空白,眼睛卻能夠鎖住自己的對手,下意識模仿着宋慶的模樣,舉着馬刀大聲吼道:“能不能當上戰兵,就看這一次了,都他娘的精神點,自己也丢點神,千萬别死在這裏,跟着老子殺!”
四十幾名騎手狠狠撞在一起,刀鋒劃過衣甲的聲音和慘叫聲遙相呼應,邱老虎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同時能夠感覺到自己還活着,而他的對手,一個二十出頭,滿臉污泥,眼神卻充滿殺氣的年輕人,被他的馬刀砍中右胸,随後跌落下馬,這會兒應該是已經死掉了,而他作爲這次交鋒的勝利者,目前還很幸運的活着,繼續呼吸着帶着土腥子味兒的空氣。
當他調轉馬頭的時候,驚喜的發現自己的同伴還都在,盡管二十幾人的隊伍已經減少到了十五六個,但一直都跟随着他的那四個兄弟依然還在,林大河身上都是鮮血,表請無比嚴肅,甚至還有些顫抖,應該是有了人生之中第一次的殺人經曆,邱老虎自己頭次殺人的時候也是這副啥模樣,因此很快就能夠辨認出來,如果這次能夠不死的話,林大河絕對會便一個人,哪怕平時依然是傻乎乎的,但隻要真動起刀子來,立刻就會變成個毫不手軟的刀客,或者說是狗營的戰兵。
老煙筒身上也都是血,但比起林大河好得多,這老東西不是頭一次殺人,也絕對不是第二次,而是不知道多少次了,某種程度上來說,老煙筒比起自己都要強些,隻是平時不願意表達出來而已,邱老虎其實最不擔心的就是他。
跟前兩個相比,陳麻杆和周嘎子稍微差點,身上什麽痕迹都沒有,估計都是關鍵時刻貓了,不過這種時候能夠保住姓命,已經說明兩人的能力,邱老虎倒也說不出什麽,隻是用最快速度調轉馬頭,準備迎接下一輪的挑戰。
跟他們一樣,對面的流寇也很快調轉了馬頭,再次撲了上來,邱老虎不知不覺排在了頭一個,也顧不得再調整位置,直接揮着刀沖了過去,這次他的對手是個皮膚黝黑的大漢,看着就不太好惹,兩馬錯蹬的時候,邱老虎便覺得有些不妙,當雙方的馬刀砍在一起,他幾乎有種刀要脫手的感覺,馬也下意識的停了下來,那大漢倒是從他身邊沖了過去,跟着的瘦子卻見到便宜,揮舞着馬刀也朝他這邊殺來,當對方舉起刀的一瞬間,邱老虎忽然有種絕望,對于生命和前程的雙重絕望。
隻是一直以來都生硬耿直的姓子,讓他沒有在最後一瞬間閉上眼睛,而是眼睜睜看着對方揮刀砍來,又眼睜睜看到對方被老煙筒砍死,最後則看到了那老家夥朝自己嘿嘿一樂,快速催動戰馬向前奔去,殺死了自己下一個對手。
“老東西,真他娘狠!”崔老虎罵了一句,趕忙讓自己的戰馬重新跑起來,總算是在隊伍最末跑了回去,再次将馬頭調轉過來的時候,他大概清點了一下自己這邊的人數,加上他隻剩下了八個,而對面還有十二個。
萬幸的是,跟着他出來的四個家夥都還活着,林大河肩膀上中了一刀,但隻是稍稍擦過去而已,繼續作戰應該沒有問題,周嘎子身上都是血,剛剛應該是殺了人,陳麻杆依然是那副樣子,不過經過兩輪沖鋒下來,還能這麽安然無恙的在馬上混着,也足以說明這家夥肯定沒問題,最讓他興奮的一點是,對方陣中兩個明顯很不一般的家夥,隻剩下那大個子了。
流寇這邊有混江湖的俠客,這一點邱老虎來的時候就聽說了,也看出在這隊人中有兩個不好對付,兵器就跟其他人不一樣,好在其中一個剛剛被老煙筒宰了,隻剩下那個大漢還在隊伍當中,邱老虎稍稍安了下心,可随後又緊張起來,最後隻剩下這些人,他倒是自信可以活下去,老煙筒應該也沒問題,但剩下那些兄弟卻不太好說了,尤其是周嘎子和陳麻杆,說不定再沖一次,就會死在沖鋒的路上,成爲大戰開鑼之前小規模戰鬥的犧牲品,成爲他心中永遠過不去的坎兒。
“老煙筒,等會兒咱倆沖前頭,大河在中間跟着,嘎子跟麻杆兒在後頭,千萬别跑散了!”邱老虎咬了咬牙,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刀,順便将戰馬的位置也調整了一下,他要确保自己等會兒能夠對上最難對付的大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