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埚這個地方,宋慶還真聽說過,盡管這隻是靠近廣鹿島的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但卻曾經出現過一次很重要的戰争,史稱望海埚大捷,當時的遼東總兵劉江在這裏痛擊倭寇,而且戰績相當輝煌。.
永樂十七年,明朝軍隊在望海埚守禦,當地的地勢頗爲高曠,爲遼東咽喉要地,大明守軍川石壘堡,置煙墩瞭望,六月十四,遼東總兵劉江得悉望海埚東南王家山島夜有火光,料倭寇将至,急遣馬、步軍至望海埚待機。
次曰,倭寇兩千餘人分乘戰船31艘,登岸後成一字長蛇隊形,徑奔望海埚,劉江急命都指揮錢真、徐剛率兵伏于山下,百戶江隆率壯士潛燒倭船,斷其歸路,自己率領步兵迎戰,誘倭寇入伏。
倭寇竄至埚下,劉江舉旗鳴炮發令,伏兵驟起,錢真率騎兵斷敵退路,徐剛率步兵沖入倭陣,大敗來敵,潰敗的倭寇逃入附近櫻桃園空堡,劉江下令包圍三門,留出西面來讓倭寇逃走,随後展開夾擊,斬倭千餘,生俘百餘。
殘餘倭寇竄至海邊,都爲江隆俘虜,劉江以功封廣甯伯,此戰系明朝抗倭首次大捷,以後百餘年,倭寇不敢複犯遼東,當然現如今雖然百年已過,倭寇也依然不敢來,遼東這地方如今有關甯軍和後金兵,都比倭寇兇惡百倍。
此時此刻,在關甯軍、後金兵和東江兵眼中同樣兇惡的宋慶,就在望海埚中向東邊眺望,盡管他看不到廣鹿島,但還是能夠大緻模拟出那個島嶼的樣子,畢竟他身邊現在有一個被地主老爺棒打鴛鴦,導緻憤而從軍混出身的陳有時将軍,也算是掌握了一個活地圖,對于廣鹿島已經有了大概其的印象,至少不像來時那麽兩眼一抹黑,可以制定作戰計劃了。
其實作戰計劃也沒什麽好制定的,廣鹿島雖然在東江系中算是比較重要的大島嶼,但總歸也隻是個島而已,對于習慣在陸上打大仗的宋慶來說,真心有點不太适應,這種島嶼也不适合排兵布陣,尤其如今毛承祿已經得到消息,有所準備的情況下,如果是打登陸戰的話,根本沒什麽技巧可講,完全就是比誰更加兇狠,更加能撐住那口氣,其餘都是輔助。
對此宋慶非常重視,因爲他知道有個叫做古甯頭的地方,那就是登島作戰的一個失敗案例,盡管在當時那種情況下無傷大雅,甚至對戰局都不會造成什麽影響,可對眼下的宋慶來說卻至關重要,因爲一旦這次登島作戰失敗,他可沒有多餘的兵力再來一次了,甚至整個平叛山東的戰局都要受到影響,極有可能按照曆史時間往後拖延半年甚至一年。
最關鍵的是,他自己這個當家做主的也要親自登島,若是戰事不諧,本人都要面臨生命危險,因此他才特意選擇了從望海埚登島,而不是直接從旅順過去,畢竟望海埚距離廣鹿島很近,哪怕路上有些磕磕絆絆,最多倆時辰也能到了,如果真是出什麽意外的話,撤回來也比較方便,隻要對方别追得太緊,找條小船什麽的就可以返回大陸這邊。
其實從理論上來講,按照這個海程距離,拿塊小木闆都能過去,隻不過如今這寒冬臘月的,估計等過去的時候已經是具凍僵的屍體了,這種拼命的活計宋慶可不打算嘗試,還是老老實實的坐船爲好。
同樣,因爲對岸已經有了防備,這次萊州水師也要出陣,盡管東将軍并不以水師聞名于世,但總歸也是有些船隻的,天知道人家會不會在島嶼周圍等着你,準備齊全總是好的,哪怕對方沒有出動船隊,萊州水師在海上開幾炮,也有助于登陸作戰的進行,至少在最初的沖鋒階段能夠省不少事情,如果毛承祿把大量人手放在岸邊,那就更是賺大發了。
當然,毛承祿也是宿将,斷然不會做那種傻事的,不過水師過去卻是一定的,這麽好的條件,又不用自己花錢,宋慶沒有理由不用,若不是自己經濟條件不允許,而且買了也沒地方擱着,宋慶都想把萊州水師的船隊買走。
在望海埚停留了五天時間,所有一切都已經準備停當,第六天的早上,宋慶下令全軍出擊,不過這個全軍依然指的是他那兩千多先頭部隊和萊州水師,其他人還需要在這裏等着,等到那邊拿下灘頭陣地之後,沙船隊再掉過頭來接他們,海運力量不足的缺點在這一刻暴露無遺,好在兩邊離得還不算遠,隻要宋慶能夠在那邊堅持住,等大隊上岸就赢定了。
歸根結底,還是要看宋慶能否在那邊頂住敵人的第一波反擊,好在這純粹就是個拼力氣比狠的事情,也是狗營最大的優勢所在,爲此宋慶還把那一千山東兵換掉,都換成了徐州衛的人馬,不是他信不過山東兵,在之前旅順口的大戰中,山東兵表現的可圈可點,可見隻要将士氣提起來,再配合山東大漢們先天人高馬大的優勢,還是非常值得信賴的。
隻是這次的事情太大,宋慶不可避免的還是更相信訓練方式跟狗營完全相同的徐州兵,畢竟他上岸之後完全是防禦,配合起來的話還是徐州兵更合适,因此直接點了一千跟自己出海,山東兵馬則交給王堅帶着,在望海埚等待第二撥上岸。
跟着萊州水師再次出海,宋慶發現自己已經好多了,其他人也都好多了,而且這次航行時間很短,中間也基本上沒什麽大風浪,因此上岸就展開戰鬥完全沒有問題,心裏那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開始擦拭起自己的兵器,用來消磨時間。
過了一陣,薛五走上前來,帶着不解的神色問道:“大人,有個事屬下一直沒問,這馬上要打大仗了,覺得還是問清楚的好,要不死了都不知道爲啥死的,到了下頭心裏面也别覺得憋屈。”
“知道你想問什麽,是覺得海上的事情跟咱沒關系,咱沒必要過來是吧?”宋慶看看四下無人,這才給薛五講道:“我也知道海上跟咱沒關系,咱奉命打的就是孔有德,毛承祿雖然也是叛賊,卻礙不着咱的事,沒必要受這份罪過來對付他們,可問題是如果我們不管的話,東江鎮總兵黃龍根本就擋不住,現在已經退到皮島去了,大半個東江鎮現在都是毛承祿的地盤,你說這個時候我們若是把孔有德打敗了,将叛軍趕出登州,他在擁有登州水師的情況下,會往什麽地方跑?”
“海上?”薛五覺得自己明白了,舉一反三道:“大人的意思是,到了海上之後,他們就更不好對付,還不如先将海路堵死,最後在收拾登州那些叛軍?”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不過也不完全是因爲這個……”宋慶說到這裏,稍稍停頓一下,再次看了看周圍的人群,小聲說道:“我還怕他們直接去投靠建奴,我聽陳有時說起過,那個毛承祿可是跟建奴聯絡過好幾次的,還一直想把孔有德等人也都給拉過去,若是登州被我們拿下來,孔有德等人被逼到窮途末路,說不定真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不至于吧?”薛五多少有些不相信,張着嘴愣了半天,這才有些不太确定的說道:“大人不是說他們東江鎮當初跟建奴打的挺兇,從毛文龍沒了之後才變成今天這樣嘛,這幫人怎麽會去投靠建奴,說不過去啊!”
“窮途末路之下,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宋慶搖頭歎了口氣,又道:“而且你也說了,他們都是跟着毛文龍的,從打毛文龍被袁崇煥殺掉的那天開始,這些人其實已經沒魂了,除了少數還效忠朝廷之外,其餘的都是孤魂野鬼,你在大明土地上給他們立個牌位,攏個墳頭,他們就湊合給你呆着,若是把牌位撤了,墳頭平了,保不齊真就去建奴那邊了。”
薛**做聲了,窮途末路之下,什麽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來,這個事情他也是明白的,至于另外一件事情,如果換個角度思考的話,宋慶被大明朝廷殺了,他們這些人會做什麽?隻怕很多人直接就造反了,造反成功自然另說,如果失敗的話,在窮途末路之下,很有可能也會做出些從前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的事情,就比如說去北邊投靠仇深似海的建奴。
這個念頭剛一起來,他自己就被吓住了,不是窮途末路什麽的,而是前面那些想法,宋慶如果被朝廷殺了,他們會造朝廷的反,這個念頭出來的時候,他甚至連想都沒想就在心裏過去了,說明自己對這事完全沒有抵觸情緒,反倒覺得是理所當然,他可是大明的官啊,前不久還被皇帝召見過,怎麽宋慶一旦被朝廷殺掉,他就要帶着人造反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立刻将情緒調動起來,開始沒話找話的聊起了上岸之後的事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