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最初人們還想看一場龍争虎鬥,沒成想人家不但沒鬥起來,宋慶反倒是派人送了銀子過去,有人便覺得這是宋慶服了軟,畢竟周家四代經營徐州,又是書香門第,宋慶終歸是個武夫,不敢與人相争倒也是理所當然,隻是宋慶勇武名聲冠絕徐州,在這種事情上認頭服軟,總歸是讓人覺得有些遺憾。
徐州畢竟是大明朝中難得敬重武人的地方,宋慶更是這些年來崛起最快,如今也名氣最大的武人,不知多少年輕人都将其當做偶像崇拜,如今這偶像似乎有坍塌的迹象,那些人又怎麽能高興得起來,連續好幾曰都有人去狗營找熟人打聽,想問問宋慶是否有什麽後續計劃,隻是誰都沒有問出個結果來,這件事情似乎真的就這樣了,再不會有什麽變數。
不光是外人,包括狗營内部大部分人同樣也不知道,宋慶在參觀過華明池之後,說了一句爲何不叫華清池,随後便帶人離開,也不見有什麽後續動作,不過這句話卻被人單獨拿出來做文章,說宋慶給華明池定了個華清池的名字,加起來就是清明上墳,說白了就是打算惡心一下周家,可除此之外也就再沒别的動靜了,可見其終究心虛氣短雲雲……
對于這些到處嚼舌根的人,趙滿熊除了愚民兩個字之外,實在是想不出什麽其他詞彙了,他看了看手上記錄的賬冊,舔了舔稍有些幹裂的嘴唇,轉頭向宋慶的營帳走去,從打華明池開張之後,宋慶便住進了狗營,這幾曰都在這邊安歇。
自從來到徐州之後,趙滿熊的小曰子過得舒心惬意,他如今是狗營的大管家,也是新營地的工頭,都是他最喜歡的工作,爲了報答宋慶的知遇之恩,趙把總整天投入在工地和賬冊裏面,連原先那隊人馬都不要了,身上的軍裝也換成了員外袍,進入角色可謂相當之快,算是外來人士中融入徐州速度最快的一個,加上又會來事兒,跟不少這邊的老人也都有了交情。
趙滿熊辦事仔細,而且從來不自專,稍微大點的事情,都會找宋慶彙報,雖然多少有些撈油水上下其手的毛病,但卻絕不多拿,每次都是在無可無不可那點小利上抽頭,因此宋慶也不去管他,畢竟這是個難得的人才,徐州這邊的買賣被他接手了之後,這幾天的收益慢慢又上來了點,确實是有做生意的本事,這樣的人稍微拿點也沒關系,物盡其用就好。
不過今天趙滿熊來找宋慶,可不是爲了報賬或者買賣的事情,趙把總來到營帳前,得到進入的獲準之後,肥胖身子很靈活的使出一個瞬閃,轉眼間便鑽了進去,見宋慶正在裝模作樣的品茶,笑眯眯道:“大人,都打聽清楚了,周家那店生意确實是挺紅火,東西差不多也要見底了,前曰剛剛拍了馬隊出去進貨,估計這會兒正在那邊談着,咱現在出去就行。”
宋慶滿意的點點頭道:“行,知道了,你先回去召集人手,等事情辦妥了之後,我派人給你消息。”
“那屬下先告退了!”趙滿熊露出一絲壞笑,轉身退了出去。
宋慶卻忽然想起什麽,又追上一句道:“你去趟小北那邊,把他給我叫來。”
“屬下遵命!”
沒多大工夫,洛小北走了進來,臉上滿是興奮,笑嘻嘻道:“大人,這就要動手了?”
“對,是要動手了,不過不能是咱們的人去,至少不能全是咱們的人,我不知道周家派了什麽人,不過估計總得有徐州這邊的,若是咱們的人過去,被認出來就不好了,雖說能抵死不認,可總歸要把人抓住把柄。”
“那叫什麽人去?”洛小北有些摸不着頭腦。
“徐州這麽多土匪,你還愁沒個劫道的?”
洛小北更迷糊了,撓着頭道:“土匪?大人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土匪跟咱有啥關系,大人不是說土匪還沒養肥,咱最近不去剿匪嘛。”
“你小子啊,凡事多動動腦子吧,别老一根筋的猛沖猛打,現在歲數小還行,将來年紀大了,我也要用你做大事的,總這樣可不成。”宋慶語重心長的說了兩句,見洛小北依舊一副不開竅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隻得詳細解釋道:“咱以前剿匪,不是放掉過一些人,大概有誰你還都記得吧?有誰的地盤在這條商路上頭,心裏頭多少也該有數吧?”
這些涉及到軍事和地盤的事情,洛小北倒是記得一清二楚,眼珠轉悠兩圈便道:“翻山鹞子,雲裏行,李黑子,還有金大丘,他們的地盤應該都在這條路上,大人的意思是,讓他們去動手?”
“不錯,總算開點竅了。”宋慶很欣慰,似乎看到自己的弟弟從純傻子變成了輕度智障,幸福美好的明天即将到來,總之心情大好,繼續指導起了工作:“你親自跑一趟,先派人給這幾家和沿途大小绺子杆子送信,讓他們當家的都下山來見你,若是肯來的自然好說,這次劫的東西咱們要三成,剩下七成他們去分,咱可以保證他們平安無事,往後剿匪時候也能放他們一馬,若是不來的話,往後怎麽樣就說不準了,我手下兩千多打過後金的精兵,掃蕩徐州如同探囊取物!”
“屬下明白了!”洛小北非常興奮,生怕自己剛才理解的有偏頗,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又确認道:“大人的意思是,這次的事情讓屬下負責?”
“當然是你負責,所以才讓你多張張腦子,事情辦妥了馬上回來告訴我,你這隻是第一環,還有别人負責的部分呢,都要等你這邊得手之後再做,所以一定不能失手!”
“那周家商隊的那些人怎麽辦?”
“這還用問嗎?蘇小乙當初去護着咱的商隊,手下可是死了人的,他是我的人,他手下自然也是我的人,你說周家的人該怎麽對待?”宋慶臉上泛起一絲猙獰:“殺幾個領頭的,回來時候把腦袋帶着,找人趁夜扔到周家宅院裏頭去,先給周老爺點驚喜,然後再請他吃大菜,其餘的都給我看押起來,等事情完了再說!”
“屬下明白了!”洛小北兩眼放光,他最愛做的就是這種驚險刺激的事情,和從前那個老實巴交的孩子判若兩人,邁開大步走出去的時候,宋慶臉上浮起一絲無奈,近墨者黑四個字憑空出現,久久不曾散去……
一刻鍾後,洛小北縱馬出營,跟着的還有李三郎和十幾個狗營的精銳,衆人離開營門不多久,便分别朝向各自山頭,去找山大王們送信,狗營這身軍裝如今在徐州附近土匪眼中那就是死神套裝,自帶buff加成和恐懼光環,雖說分到每個寨子的都隻有一個兩個人,可山下放哨的喽啰們沒人敢怠慢,問明情由之後,都是客客氣氣的将人請上了山。
能被洛小北帶出來的,都是狗營之中最膽大心黑那幫,進了土匪寨子非但不害怕,反倒是憑空帶着一絲倨傲,可也就是這份倨傲,讓土匪們驚若寒噤,生怕一句話不對付,惹得宋慶那殺神再來,将他們重新洗劫一通。
沒錯,就是洗劫,宋慶當初剿匪的主要目的在于練兵,次要目的在于搶劫,除了極少數悍匪之外,大多數情況都不會斬草除根,土匪們自然不知道宋慶練兵要去北邊打仗的事情,下意識便覺得這幫人就是過來黑吃黑的,因此宋慶如今在徐州土匪界有個宋扒皮的美名,還有甯可馬失蹄,莫遇宋扒皮的順口溜,絕對是土匪們心中最爲敬仰也最爲恐懼的人物。
作爲宋慶的信使,狗營士卒們得到的待遇自然不必多說,不但寨主親自作陪,還有好酒好肉款待,隻是聽說了來意之後,這些寨主們卻紛紛覺得有些爲難,倒不是怕什麽周家之類,他們原本就是打家劫舍的,周家再大也不過能說動官府剿匪,宋慶發迹起來之前,哪年徐州衛都要剿幾次,也沒見誰家真過不下去了,因此對這個是沒有顧慮的。
他們顧慮的是宋慶,天知道是不是這位大人又想念他們這些老朋友了,想要把人湊齊了聚而殲之,或者說叫聚而洗之,被搶的次數多了,心裏面總歸是有些恐懼的。
狗營的士卒們非常善于談心,說話也都講究方式方法,他們神情和藹,面帶微笑,幾乎每個人都說出了同一句話:若是去了,自然一切好說,若是不去,你覺得躲在這裏,我狗營就打不上來嗎?
這原本就是心平氣和講道理的事情,聽了道理之後,寨主們紛紛理解了,當即表示願意下山,有幾個頗爲光棍的,甚至直接開始集合人馬,吃過飯便跟着下了山寨,到指定地點集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