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個機會來了,盡管他們都是宋慶的階下囚,從地位上來看還不如周老爺,從階級感情上來看,他們其實還應該跟周老爺站在一起,整合力量來反對宋慶這個大魔頭,可偏偏就沒有人願意這麽做,不知是誰先開了個頭,一群盜匪肆無忌憚的編造着周老爺買通他們的段子,有些一看就不像好東西的,甚至能編出周老爺拿自家小妾給他們當禮物的葷段子來。
周老爺的胖臉正在抽搐,而且他已經弄清楚宋慶的意思了,從打兩邊産生沖突,宋慶帶人離開這裏開始,人家就一直憋着算計自己呢,可他明白歸明白,心裏卻真有點害怕,眼前這人明顯不是一般軍戶,要不是身後有人的,要不就是膽大妄爲的,這兩種人哪一種都不好得罪,前面那種自然不消說,後面那種其實更加可怕,因爲膽大妄爲就意味着不要命。
慫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神經病的,周老爺自覺腦子很正常,沒有要發瘋的趨勢,因此隻能作爲第二等級的蠻橫狀态存在,真心害怕那種不要命的,瞧宋慶這架勢,擺明就是他最害怕的那種亡命徒,這種人你不要想着用官面手段對付,哪怕找到自己族兄,讓他把這誣陷的通匪罪名抹掉,恐怕也解決不了問題。
亡命徒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你不知道他敢幹什麽,說不定自己族兄那邊一施壓,宋慶爲此丢掉飯碗,心一橫領着群亡命徒再次殺上門來,到那個時候可就不是面子的問題了,恐怕連腦袋都得搬家。
隻是長久以來的優越感,讓周豐在害怕的同時,多少還顯得有幾分底氣,雖然這種底氣被打壓的差不多了,可他最後還是鼓足勇氣喊道:“你們這麽誣陷清白士紳,到底哪來這麽大膽子?”
見對方一副色厲内荏的神色,宋慶心中得意,正要再吓唬兩句,卻不防軍戶中有個小子突然說道:“是與不是,那可是我家說了算的,我活這麽大,還沒見過哪個作殲犯科之人說自己是個壞人的,這一點周老爺可要想清楚,人現在就在我家大人手上,這話自然也是我家大人來說,周老爺家業再大,可也是個白身,對我家大人喊打喊殺的,我看不止是跟這些盜匪有勾結,怕不是要造這大明朝的反吧?”
“這話有道理,回去有賞!”宋慶很驚訝的看了看那個有些瘦弱的軍戶,心道從前怎麽沒有發現,但見此人說瞎話的時候面不改色心不跳,說起來還頭頭是道,那周老爺臉都快氣白了,栽贓陷害俨然一把好手,這是人才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周老爺再沒什麽底氣,就算是想要報複,恐怕也要等此事平息之後,再慢慢找自己族兄商議了,眼前這個節骨眼上,哪怕真的找了族兄,他也沒什麽信心對付宋慶這種純粹的王八蛋,萬語千言最終隻得化作一句:“你究竟想怎麽樣,劃出個道來吧……”
“很簡單,要錢呗。”宋慶理所當然道:“我們這麽多弟兄,大老遠的跑來這邊來剿匪,沛縣縣令不讓我們進城也就罷了,畢竟這年頭當兵的名聲太壞,城裏頭的百姓怕驚擾,可你這種地方上的土财……啊不,按你自己的話說叫士紳,你這種地方士紳家大業大的,總不能連點表示都沒有吧?人家縣太爺好歹還給我們送來不少酒肉犒軍呢!”
聽說是要錢,周老爺總算松了口氣,雖說這人比從前見過的軍戶都橫,可路數終歸還是一樣的,他此刻已經是認栽了,能拿錢打發過去最後,便垂頭喪氣的問道:“你打算要多少?”
“這個數!”宋慶伸出五根手指頭來。
“五百兩?”周老爺頓時覺得肉疼,很凄楚的喊道:“你怎麽不去搶啊?”
“誰說是五百兩?你周老爺好歹是個士紳,不會就這麽點眼界吧?”宋慶笑眯眯的再次擺了擺五根手指,很清晰的說道:“五千兩,不二價,你剛才後面那句話說錯了,我這就是在搶!”
“我哪來這麽多錢?”五百兩雖說肉疼,可還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可五千兩就不一樣了,周老爺全副家當也就幾萬兩銀子,宋慶說的沒錯,他不是江南那種豪奢之家,就是沛縣的郊外的土财主,聽說五千兩這麽大數目,頓時瘋狂的搖起了頭,死活說自己沒這麽多錢。
宋慶聽了幾句,神色逐漸變回冷清,幽幽的說道:“既然周老爺說沒有,那我隻有叫人把你家抄了,凡是找到的東西都算是賊贓,你覺得這主意怎麽樣?”
以宋慶的瘋狂程度,現在說要抄家,周豐絲毫不敢懷疑,因爲把他家抄了之後,根本不必再做什麽小軍官了,直接上山當土匪都行,這件事可行姓實在太大,也由不得不害怕,隻得硬着頭皮道:“我真沒……不,五千兩我有,可那都在錢莊,手頭實在是沒這麽多現銀,要不等我叫人湊齊了之後,再給府上送去?”
“少廢話,你個鄉下土老巴子,知道錢莊門往哪邊開啊?”宋慶滿是譏諷的罵道:“要再不拿錢,我現在就讓人去找你們家地窖,到時候找到的銀子全是我的!”
“我給,我馬上給……”聽說要去地窖,周老爺心中最後一道防線也被攻破,和宋慶想的一樣,他全副家當幾乎都在地窖裏頭藏着,這個關鍵點一被攻破,他馬上就一文不名了,隻得垂頭喪氣的吩咐下人去取銀子,希望能夠破财免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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