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又是你?"左宗棠朝三人一一看了過去,最後将目光停留在黃旭的臉上,然後,他用非常冷淡的語氣對黃旭道.
"特來拜見左兄,左兄可是不歡迎?"黃旭略微一抱拳,朝左宗棠微笑道.
"歡迎又咋地,不歡迎又咋地,有關系嗎?"左宗棠仍是冷冷地道.
左宗棠擺出的完全是一副欲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架勢,看來,黃旭在左宗棠這裏是非常地不受待見.
"左兄,俗話說得好,上門都是客,伸手不打笑臉人,左兄可否賞個臉,咱們好好談談,如何?"黃旭也不生氣,更不準備後退,他仍是微笑着道.
左宗棠冷哼一聲,将臉轉過一邊,沒有接話,而他旁邊的胡四兒卻叫了起來:"喂,你這人是怎麽回事,我家大帥都不想與你廢話,你還在這磨叽個啥,趕緊走吧,省得我們見了眼煩."
"四兒,休得無禮,咱們雖說與他們不是同路人,但基本的禮數卻不能缺,莫教人小瞧了咱們."左宗棠喝道.
左宗棠對黃旭的芥蒂很深,他将自己嚴密地保護起來,頗有點針插不入,水潑不進的感覺,而黃旭則有點人咬刺猬,無從下口的焦急,幸好,與他一起來的還有曾國藩與李鴻章,這兩人與左宗棠等人可不是一般的關系,左宗棠就是再怎麽樣狂妄,态度再如何不好,他絕對不會對自己的老師與最要好的同窗出言不遜。
在這種情況下,曾國藩挺身而出,爲黃旭救駕,爲左宗棠圓場,就顯得合情合理了。
"三兒,你這又是何苦呢?"曾國藩歎了口氣,道.
"老師,人各有志,希望您不要強迫學生做出自己不願意做出的選擇."左宗棠見曾國藩說話了,臉色變了變,然後再搖了搖頭,緩緩地道.
"三兒,老師也是爲你好."李鴻章在一旁幫腔道.
左宗棠看了看李鴻章,傲然道:"老師的一片苦心,我當然知道,但是,少荃,你我相熟,相知也有十好幾年了吧,你應該了解我左宗棠的性格,甯爲玉碎,不爲瓦全,我隻會忠于皇上,不會效忠于其他人."
聽這話,左宗棠是鐵了心要當清廷的忠臣了.
"左兄,鹹豐與清廷已視你爲叛逆,你已經不可能再回去了."黃旭又接着話頭道.
左宗棠是一心照明月,哪知明月卻是照糞坑,所以,當他聽到黃旭的話,也是微微一愣。
"你胡說,我不信,我一心忠于大清,皇上又怎可能抛棄于我,你少在這裏妖言惑衆."左宗棠怒道.
"三兒,黃元帥所言不假,清廷已将你列入必殺名單之中,意欲除你而後快,嚴格說起來,這還是爲師連累了你啊,爲師歸順天國之後,清廷一怒之下,将所有與爲師有關聯的人,不分清紅皂白,全都視爲叛逆,所以,你恐怕真的是無法再回歸清廷了."曾國藩歎了口氣,接着道.
左宗棠見曾國藩說的慎重,明白此事一定不假,不由默默地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然後,他以堅定無比的語氣道:"生爲大清的人,死爲大清的鬼,老師,甯可大清負我,我絕不負朝廷."
"你..."曾國藩語塞.
他真不明白,這左宗棠怎麽就長了個死腦筋呢.
"算了,大帥,似這種冥頑不靈,頑固不化的死硬份子,由他去吧,你我來此勸他一場,也算是盡了我們的一番心意,至于他自己怎麽想,那是他自己的事,算了,算了,我看我們還是走吧,如果左兄立志效忠于一個跟洋人搞在了一起,出賣祖宗,出賣靈魂,出賣民族的王八朝廷,那我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罷了,罷了."黃旭瞅了一眼左宗棠,生氣地道.
他拖起曾國藩的手,作勢欲走.
黃旭當然不是真的要走,他說這話的用意十分的清楚,那就想激左宗棠,他深信左宗棠是一個有氣節,有骨氣,識大體的诤诤硬漢,如果他連鹹豐與洋人勾結一事都無動于衷的話,那隻能說黃旭看錯了他,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黃旭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也就毫無意義了.
"慢着,你說什麽?"左宗棠驚道.
左宗棠以爲自己聽錯了.
"清廷與洋人勾結,殘害自己的同胞."黃旭一字一頓地道.
"放屁,你放屁,不會,絕對不會,皇上睿智,明見萬裏,況且恭親王,****這些人都是有識之士,他們怎麽可能與洋人勾結,你一定搞錯了,或者說,你這是在誣陷."左宗棠真接愛不了,他叫道.
其實,左宗棠的心裏面真的有點信了,這也是爲什麽他在聽說了此事之後,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的原因.
"三兒,黃元帥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真的."曾國藩在旁證實道.
左宗棠可以不信黃旭,但曾國藩的話他能不信嗎,曾國藩都說是,那必定是确信無疑.左宗棠突然感到頭腦一陣發暈,無旋地轉,如果不是胡四兒看見勢頭不對,搶先一把攙着他,可能他已經摔倒在地.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呢,左宗棠想不通,堂堂大清,天朝上國,怎能向洋人卑躬屈膝,這不是引火燒身嗎,難道大清朝真的氣數已盡?我的大清啊,我的皇上啊~
左宗棠此時心潮起伏,内心深處就象打碎了各式調味劑一樣,各種思緒不斷湧上心頭.
黃旭等三人看着左宗棠,都沒有出聲,他們在等,等左宗棠緩過神來,緩過神來作出正确的決定.
"老師,學生還有一事不明,這,這太平天國可是反賊呀,似您如此高瞻遠矚,德才兼備之士,怎會屈身于他們,老師,弟子愚鈍,還望老師不吝賜教."左宗棠定了定神,有點茫然地望着曾國藩道.
看得出,清人與清廷相互勾結之事,對左宗棠的觸動實在是太大了.
"三兒,不瞞你說,爲師開始的時候,也與你有一樣的想法,但承蒙黃元帥錯受,允許老師在太平軍中切身體會了一把,耳聞目染之下,老師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中華的希望在天國,隻有天國能救我中華,帶領我中華走向富強,繁榮."曾國藩提高聲音道,說到最後,頗有點慷慨急昂的意味在裏面.
包括左宗棠在内,在場的幾位在聽了曾國藩這番話之後,他們立時感覺自己體内沉寂很久的血液開始有了一絲将要蘇醒的迹象.
"老師,真有您說的這麽好嗎?"左宗棠拿眼瞥了瞥在旁微笑不語的黃旭,仍是不能釋疑地問曾國藩道.
"好不好,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嗎?"曾國藩微微一笑,順勢引誘道.
左宗棠沉默不語.
見左宗棠不說話,黃旭與曾國藩都明白,他們的話起作用了,左宗棠那顆冰一樣的心開始慢慢在融化,想必用不了多久,曾經那無比火熱的心又重新會回來.
"可是,老師,咱們與他們可是厮殺多年,相互之間不知殺了多少人,真的能化幹戈爲玉帛嗎?"左宗棠用懷疑的口氣道.
他仍然不信太平軍天國真的能放開以往的仇怨,讓敵人變成戰友.
"其他人,老師不敢說,但黃元帥,老師卻敢打保票."曾國藩非常肯定地道.
左宗棠從曾國藩的話,從曾國藩的臉上,聽到,看到,曾國藩對黃旭是不一般的信任,他不知道,也從來沒有見過,他的老師曾國藩在過往的時候,對誰會流露過如此不一般的信任,那是一種可以将性命,一切相托的信任,這黃旭真的有這麽好嗎,爲什麽象老師這樣的人都會如此毫無保留地信任他.
左宗棠有點想不明白.
他看了看黃旭,仍是冷冷地道:"你有這麽好嗎,連老師都如此信任你."
左宗棠的話可謂是十分的直接。
"三兒..."曾國藩喝道.
他覺得左宗棠有點太無禮了,但黃旭卻擺了擺手,覺得不礙事,制住他往下說.
"好不好,我不敢說,但我卻敢說,隻要與我黃旭真心結交的人,我黃旭一定付之以真心,待之以真誠,對待朋友,親人,戰友,我黃旭什麽都沒有,唯有一顆十足的真心."黃旭動容地道.
他的聲音不大,但字字珠矶,猶如那優美的琴音一樣,輕輕地撥動着在場衆人的心房,讓衆人在得到身心的愉悅之外,更生出一種知己之感.
"三兒,坦白地說,爲師歸順天國,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原因,就是黃元帥,俗話說的好,士爲知己者死,我與黃元帥之間,可忝爲知己二字."曾國藩動情地道.
"好,說得好,大帥,你可是真正說出了我想說的."黃旭激動地道.
曾國藩側過頭,望向黃旭,黃旭也點點頭,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左宗棠望着二人,臉上慢慢開始起了變化,内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覺得,這種感覺已經久違太久了.
"三兒,歸順吧,你可以在軍中先試一試,如果你覺得不稱心,老師相信,黃元帥也不會爲難你,任由你來去自如."曾國藩道.
這條件已是夠優厚的了.
"既然大帥都這樣說了,那我就再給你一個承諾,你可以象大帥一樣,暫時隻對我一人效忠,如何?"黃旭道.
黃旭給出這個承諾,可以說是擔了不少風險,在天國,他雖說可以算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力大的沒邊,但無論怎麽樣,天國的最高統治者是洪秀全,如果黃旭讓一個人隻效忠他,而不效忠洪秀全,那不等于是說他要與洪秀全對着幹,說大一點,那是謀反,說小一點,也算是大不敬,所以,黃旭願意做出這樣的承諾及保證,真的是難能可貴了.
"驸馬爺,這可能不太好吧."曾國藩道.
他深知這其中關系的微妙之處,所以,他也有點爲黃旭擔心.
"如能得左兄相助,這算什麽."黃旭微笑道.
黃旭已經奉上大禮,那麽就得看左宗棠的了.
幾雙眼睛唰地一下全都盯在了左宗棠的身上.
"罷了,罷了,如果宗棠再不歸降,那就有負黃元帥的一片盛情了,黃元帥,承蒙不棄,宗棠願意歸順天國."左宗棠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對黃旭道.
"好!好!"黃旭口中連贊幾聲,然後又趕緊趨前幾步,雙手托住左宗棠的手臂,将他從地上拉了起來,然後重重地拍了拍左宗棠的肩膀,哈哈大笑.
得猛士相助,黃旭心中豈能不高興乎.
左宗棠都歸降了,那其他三人也就好辦了,經過曾國藩與李鴻章的一番勸解,再加上黃旭的一通保證,三人自然而然地也都歸順了天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