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并不代表他不相信姚大洪,而是他想找一個最好的時機,以最合适的方式告訴姚大洪,不至于讓他太過于震驚與意外,也要讓他明白自己這樣做的真正原因,免得讓他認爲自己是個兩面三刀的人,以保證自己在他心目中的良好形象不被破壞。
與此同時,黃旭對姚大洪所擅長的理财,管理的才能有了更深刻的認識,毫不誇張地說,在這些方面,姚大洪可謂是天才,勝過黃旭不止一星半點。
如此說來,黃旭無疑是撿到了一個寶,他大可放心地将日常管家的活交給姚大洪去做,而他則專注地做一些運籌帷幄的事,比如說,盡快将自己與天王之間的情報網建立起來,盡快的消除東王對自己的疑慮等等。
想到東王對自己的疑慮,黃旭發現,這幾天那兩個跟蹤自己的暗樁活動的更爲頻繁,這到底是爲什麽呢,黃旭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事實上,自己近段時間來已經想了很多辦法,下了很多功夫做了很多表忠心的表面工作給這兩個暗樁看,目的就是讓這兩人将自己的一舉一動彙報給東王,從而打消東王對自己的懷疑。
按說,東王對自己的懷疑應該會少很多才對,但看現在的情況,懷疑不僅沒有減少,而且似乎更爲嚴重,難道是自己什麽地方露出馬腳了嗎?不可能,自己做的一切都經過反複的推敲,他們不可能識破。
黃旭一連在心中說了幾個不可能。這确實也怪不了黃旭,就是他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到,東王不是對他的懷疑更深了,隻是由于他們的謀反進程有所加速,所以增加了對他的偵緝力度。
看樣子,以後做事,還要更加小心,以免露出什麽破綻被他們有機可趁,黃旭心想。
砰,砰,砰,門外傳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黃旭的思路。
"誰呀?"黃旭問道。
"是我,則中,請問黃管家方便讓則中進來嗎?"門外響起甯則中的聲音。
"是則中啊,你稍等一下,我這就來給你開門。"黃旭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零亂的思路,然後走過去開門。
開門之後,看到門外正站着一臉謙卑的甯則中。馬上熱情地說道:"則中,快進來。"黃旭伸手将甯則中拉了進來,并将他按在一張太師椅上,讓侍女沏來一壺好茶,然後才開口問道:"則中,先喝口茶,這可是上好的鐵觀音。"
"謝管家"甯則中說着,又站了起來,這也難怪,這時的人太講究尊卑之分了,下屬在上司面前,那是坐都不敢正着屁股坐的。
看着甯則中将一口茶喝進了肚子,黃旭便又問道:"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你,是王爺派人過來請管家過功臣閣一叙."說到王爺二字,甯則中馬上變得恭敬無比。
"那王爺的使者呢?"黃旭道。
"哦,是這樣,今早王爺派人來傳話給你,但發現你不在,苦等很久,不見你回來,不得已,傳話之人正要回去,結果正巧碰到我,所以我才告訴他,我會爲他代爲傳達。"甯則中道。
"原來如此,那則中,你知道王爺找我什麽事嗎?"黃旭一驚,問道。
"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甯則中道。
"那好,我準備一下,就去見王爺。"黃旭道,但轉頭又問道:"對了,則中,功臣閣在哪兒呢?我不知道呀,你能帶我去嗎?"
"沒問題,那請管家先準備一下,我去外面等你。"說完,甯則中起身準備退出門外。
"不用,不用,咱自家兄弟,沒有什麽事是不可以知道的,你先坐在這裏慢慢品茶,稍等一會,這先去準備一下,就跟你去見王爺。"黃旭笑着對甯則中說道。
"是。"甯則中恭敬對黃旭行了一禮,又坐了下來。
要說在東王的這幾個親信當中,要屬甯則中最不起眼,他碰到誰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給人的感覺無疑是老好人一個,可以讓人完全不設防。但黃旭卻知道,此人同樣不簡單,至于怎麽樣不簡單,他一時也說不上來,隻是隐隐有一種感覺。
黃旭當着甯則中的面,整理着自己平時閑時畫的一些畫,作的一詩,甯則中偷偷地瞟了幾眼,基本上都是一些歌頌東王,贊美王府的東西。
黃旭不緊不慢地收拾畢,便對甯則中說道:"則中,我收拾完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可以,管家,您先請。"甯則中趕緊起身,躬着腰請黃旭先走。
黃旭點點頭,也不推讓,先一步而行,而甯則中在後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黃旭整理的東西,然後,轉身追上黃旭的腳步,再然後,快走幾步,跑到黃旭前面帶路。
不一會兒,他倆就到了功臣閣門外。
甯則中對黃旭說道:"管家,功臣閣到了,那屬下先告辭了。"
"好,謝了。"黃旭微笑着對甯則中說。
"管家不用客氣,屬下告退。"說完,便對黃旭微微一禮,轉身離開。
在目送甯則中離開之後,黃旭深吸一口氣,擡頭看了看那塊鑲金的牌匾,隻見上面龍飛風舞地寫着幾個大字"功臣閣。"
"請問前面是黃管家吧?黃管家,王爺有令,如果是您到了,不必通傳,可以直接進功臣閣去見他。"站在功臣閣門口守衛的侍衛對在近前眺望的黃旭說道。
"嗯,多謝。"黃旭對守在門口的侍衛說道,然後,推開門進了功臣閣。
整個功臣閣内煙霧缭繞,黃旭走在閣中的通道上,大白天的都讓他有一種陰森的感覺,不由地向兩邊看去,隻見兩邊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離都刻着一張畫像,這些畫像都如真人大小,栩栩如生,畫像的兩側分别寫着此人的來曆,事績等,每一張畫像前都擺着新鮮的供品,點着燃着香火的香爐,黃旭仔細計算了一下,總計有三十幾張。
黃旭這下有點明白了,爲什麽這裏會叫功臣閣,大概是因爲這裏是供奉那些逝去的功臣的地方。隻不過,不知道是供奉的天國的功臣,還是東王自己的功臣,爲什麽這楊秀清會選擇在這裏見自己呢?
黃旭一邊走,一邊盤算着這楊秀清在搞什麽鬼?當他走到通道的盡頭,赫然發現,一副超級巨大的畫像占滿了通道盡頭的整座牆壁,畫中的人年紀不大,英俊潇灑,仔細看有點似楊秀清,特别是那雙眼睛,簡直跟楊秀清長的一模一樣,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此人是誰,難道是楊秀清的兒子?但怎麽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楊秀清靜靜的立在畫像面前,整個人顯得是如此的蕭索,從黃旭的這個角度看過去,楊秀清就如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一樣,一陣風就可以将他吹倒。
此情此景,黃旭到是有點同情起楊秀清來,雖然貴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東王,卻沒法逃脫這病痛的折磨,而本應是英武不凡的他,如今給人的印象卻好似一個病怏怏的小老頭。
"你來了?"楊秀清沒有轉身,問道。
"是,王爺,黃旭奉命來到。"黃旭應道。
"知道爲什麽叫你來這兒嗎?"楊秀清又問道。
"不知道。"黃旭又答道。
"你進來時,應該看到這兩壁的畫像了吧?"楊秀清聲音有點低沉。
"是,屬下看到了。"黃旭道。
"難道,你就沒有什麽要問的嗎?"楊秀清又問道。
"屬下不敢唐突。"黃旭又道。
"那你猜猜爲什麽這裏叫功臣閣?"楊秀清沒有立即解釋這兩壁上的畫像是什麽,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屬下愚鈍,還請王爺明示。"黃旭可不敢胡亂瞎猜。
"你不是愚鈍,你是已經猜出來了,隻不過,你不敢說,是嗎?"楊秀清可不好糊弄。
"王爺明鑒。"黃旭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好吧,在給你解釋這些畫像之前,我先來給你講一個故事。"楊秀清說道這裏頓了頓,似乎有點激動,過了一會,他接着說道:"曾經,有一個普通的農家男孩,5歲喪父,9歲喪母,由伯父撫養長大,由于伯父家境貧寒,他從小就要砍柴種地,沒有上過學,也許正是由于這種苦難的經曆,卻造就了他堅忍不拔的性恪,而且他極富智謀,好交友,廣結識,所以,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在他們那塊地方,人緣卻極好,名氣也不小。
後來,太平軍密謀造反,洪秀全及馮雲山聽其之名,極力邀其參與,當時他也是年少氣盛,加之對朝廷的腐敗是極其的不滿,于是他就帶着同鄉三十六人,一起參加了太平軍,那一年,他才二十多歲,而他有個侄兒,在當地有神童之名,年方十五歲,也非要跟着他出去見世面,他不允,他這侄兒便偷偷地從家裏溜了出來,硬是随他參加了金田起義,後來當起了他的随軍參謀。
這一晃,多年過去了,随他一起出來的三十六人,大多已經在前面的戰鬥中犧牲,而他的侄兒也在進攻天京的戰鬥中爲了掩護他而被亂箭射死。臨死之前,還攀着他的胳膊對他說,平定天下。"說到這,楊秀清聲音有點硬咽。
平複了一下心情,他繼續說道:"後來,随他一起進入天京的老兄弟還剩下8人,而這8人由于功勳卓著,最終都被封官受爵,享受榮華富貴,那個時候,他也覺得很欣慰,自己帶出來的人,也就這幾個了,他們能夠有一個好的歸宿,自己也爲他們開心。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突然,有一天,這8人中的兩人跑來跟他說,其餘6人不知道犯了什麽錯,突然被天王抓了起來,投入了天牢,羅織的罪名是,他們幾個陰謀造反,他當時一聽,整個人都傻了,沒奈何,他隻能去找天王問明情況。
但天王卻說,查有實據,沒什麽好說的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不能有婦人之仁,一定要治這6人的死罪,他苦求無果,最後天王還是将他們治了死罪。爲了這事他是意志消沉了很久,真希望随他們而去,後來,還是多虧剩下的兩個好兄弟苦苦相勸,而且對他是日夜看護,生怕他有什麽意外。
最後他被兩人的誠意所感,就斷了死的念頭,并發誓,要帶着他倆平定天下。"
黃旭從他的話中,不難聽出他對天王的那一絲憤恨之情,過了一會兒,楊秀清的聲音又在黃旭耳邊響起"說到這裏,黃旭,你應該知道,我說的這個人是誰了吧?"楊秀清問道。
還沒等黃旭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說道:"沒錯,這個人就是本王,楊秀清,而那兩個還活着的老兄弟,一個是甯則中,另外一個則是方虎。而本王建這個功臣閣的目的,就是爲了紀念這些死去的好兄弟,包括那怨死的6人。
還有,你一定感到很奇怪,這中間最大的畫像上的年輕人是誰,不錯,他就是我的侄子,楊一天,如果他能活到今天,一定會很有出息,見到你,本王就想起了他,你們之間實在是有太多的相似點。我至今還記着他臨死之前的話,平定天下。"
聽着楊秀清略帶傷感的話,黃旭也很無語,但他此時除了沉默,還能說什麽呢,不過,他略感奇怪的是,既然楊秀清有6個兄弟是以謀反的罪名被判處了死罪,那他爲什麽還明目張膽的把他們的畫像也放進了功臣閣,難道他已是肆無忌憚。
從另一個方面說,他的話可信度有多高,現在無從考證,假如他的話都是真的,那這個天王洪秀全,也的确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黃旭想到這,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現在的角色,不論真實情況是怎樣的,洪秀全現在也是在借自己的手鏟除楊秀清,如果是這樣的,那就是太可怕了,黃旭想到這,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一直以爲自己是多麽聰明,但搞來搞去,自己隻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
"我今天之所以要你來這裏,是希望你能明白,本王已将你當做自己人。"緊盯着沉默不語的黃旭,楊秀清繼續說道。
"我明白,王爺的故事讓我很感動,由此可以看出王爺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大丈夫,我能如願追随王爺,那也是死而無憾,從今天開始,隻要東王令之所指,我一定肝腦塗地,萬死不辭。"不管怎樣,聽了人家這麽多不要錢的故事,說幾句比較中聽的話,黃旭覺得也是應該的,但他還沒有傻到就憑他這麽幾句就将自己給賣了的程度。
"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希望你說到做到,我也一定不會虧待你。"東王拍拍黃旭的肩,非常欣慰地道。
又是這句,能不能說點其它新鮮的。你虧待不虧待什麽的,并不重要,我還是先保住自己的這條命最重要。從今天開始,自己可要多長幾個心眼,免得被東王與天王,這兩個老小子給算計了。至于後面的事情怎麽做,先看看再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