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釋完了這個問題,也不等鍾進衛再問,就又介紹道:“寶瓶内的油燈,點燃後所産生的廢煙,則是通過頂端側開的小孔順利排出,又不至于漏雨水進來。”
鍾進衛聽得連連點頭,這個亭子雖不大,但應該花了不少心思,一般的人還真沒法做得這麽完美。
方丈見鍾進衛也很贊賞,就又誇道:“徐巧匠乃我蘇州有名的木匠,獨自一人用了七個月的時間設計修建了此亭,一顆禮佛之心,可謂虔誠之至。”
然後方丈走向亭外一側,指着一處石碑道:“施主請看,卑寺爲了感謝他們的布施,特意刻了功德碑以留念之。”
鍾進衛随意地走了過去,看了下那石碑。隻見那石碑上第一行字就注明了捐工之人是徐正明,後面則列着一些出錢出料的人名。
他發現這石碑上的信息好像有點問題,就向方丈道:“大師,你誇這個徐巧匠技術高超,禮佛之心,虔誠之至。但我怎麽覺得這人技術是不錯,但禮佛之心到了虔誠之至,好像未必?”
鍾進衛之所以說這話,是因爲他隐隐感覺到這方丈說了那麽多,其實也在暗示自己多爲他這法華寺做些貢獻。
但鍾進衛本人又不信佛,與其多捐錢給寺廟,還不如捐出去救助難民、災民。因此,他找到了這處破綻,就反駁了方丈。
方丈一聽,不明白鍾進衛怎麽有這猜測,就問道:“施主何出此言?”
“大師也說了這徐巧匠是你們蘇州有名之人,有如此高的手藝。據我所知,精通一門手藝的匠人,生活水平都不會差。那麽如果他的禮佛之心虔誠之至,爲何不連材料也捐了,而隻捐了人工而已?”鍾進衛指着石碑問方丈道。
誰知這方丈卻微笑着搖搖頭,然後對鍾進衛道:“施主缪矣,這徐巧匠的技藝高超,是遠近聞名。但他卻未花心思去賺取生活所需,一心搞些奇技淫巧,以緻其木匠鋪入不敷出,生活窘困。這麽一來,又哪有餘錢來布施功德。”
鍾進衛最反感古人說什麽奇技淫巧,因爲正是這理由,導緻古代很多好東西被打壓,沒有流傳到後世。
因此聽方丈這麽一說,他反而追問方丈道:“何爲奇技淫巧?”
鍾進衛準備聽聽到底做了什麽,以便反駁這方丈,好好說說他。
方丈既然已經猜到鍾進衛的身份,又想撈到好處,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隻聽他回答道:“這徐巧匠花盡家财,用盡心思做出了很多過于奇巧而無益的東西,最爲有名的就是栲栳車。”
沒聽明白,鍾進衛就再問道:“何爲栲栳車?”
方丈就開始一邊比劃一邊說道:“如栲栳椅樣式,下有機關,齒牙錯合。人坐椅上,用兩隻腳踩闆上下旋轉,能讓人椅離地尺餘,飛渡港汊而不用過橋。”
鍾進衛聽得迷迷糊糊,忽然猛地一怔,這方丈說得,好像和後世的直升飛機很相似。于是,他連忙追問道:“當真能飛起來?”
方丈見鍾進衛的樣子,就點點頭道:“能飛起來。可有橋不走,卻花了十餘年做出這東西,實在是不務正業...”
鍾進衛得到方丈的确認,那還管他後面說的話。
這在明末,就有人做出了類似直升飛機的東西,用人力旋轉,帶人飛過小河溝。對于後世的人來說,真是不可想象。
鍾進衛當即也顧不得和這方丈叽叽歪歪,更顧不得看啥風景,就向方丈追問道:“這徐巧匠在那裏,你派人帶我前去一見。”
方丈一聽,有點不大樂意,他的所有目的都還沒達到,這貴人就要跑了。
鍾進衛從方丈的臉上看出了一點他的意思,當即對跟在身邊的顧百川道:“給法華寺再捐點香火錢。”
然後轉回身子道:“我時間不多,還請大師馬上派人帶我前去蘇州找下這徐巧匠。”
方丈一聽,連忙合什道:“施主誤會了,施主能來我法華寺,佛祖又顯靈指示,乃是有緣。貧僧厚顔,不求施主的香火錢,隻求施主能留一幅墨寶,以便卑寺紀念之。”
鍾進衛一聽,很是無語。自己那個狗爬毛筆字,那拿得出手。可爲什麽偏偏這些古人就好這口,非要什麽墨寶。
方丈看鍾進衛好像不想給的樣子,有點急,就又說道:“施主,卑寺從未有過佛祖顯靈,今日得見鬥戰勝佛駕臨...”
“行了,行了,我給你留一幅便是。”鍾進衛見這方丈又要唠叨,就打斷了他的話道。
方丈一聽,也顧不得計較鍾進衛語氣中的不耐煩,連忙對亭外跟随而來的小沙彌道:“快快呈上文房四寶。”
那小沙彌一得方丈指示,馬上就拿出文房四寶,呈了過來。
鍾進衛看這架勢,分明是早有預謀,想要自己留下啥子墨寶。
奶奶的,處心積慮要墨寶是不是?好,老子就給你一幅墨寶。鍾進衛一邊想着,一邊就在亭子裏讓人磨墨伺候。
鍾進衛的護衛們有點好奇,想看看國公留什麽墨寶,紛紛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亭子裏。
顧百川身份高,就在鍾進衛的身後,和鄭芝龍一起觀看國公留墨寶。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隻見鍾進衛抓起毛筆,就刷刷刷地在宣紙上寫了一通,然後一丢毛筆道:“好了,拿去!”
顧百川和鄭芝龍沒看明白國公到底寫得是啥,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迷惑。
而方丈在一邊看得不住地捋着胡子,一邊連聲道:“好好好,果然是鬥戰勝佛轉世,卑寺得此墨寶,甚幸甚幸啊!”
鍾進衛聽得無語,他也不接這話題,又催方丈道:“現在就回寺裏,派人随我前去蘇州找那徐巧匠。”
“這個,施主忘了用印。”方丈趕緊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