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鍾進衛的大舅子閻應元,此時正在登萊巡撫盧象升的臨時駐地和盧象升商讨此事。
“九台,你看建虜沒有水營,隻要我們上了船,他們就對我們無可奈何了是?”
閻應元這忽然沒頭沒腦地話讓盧象升一愣,随即笑着回道:“這樣還不好啊,你這個水師統領不就沒有絲毫壓力了!”
沒想閻應元卻一點笑意都沒有,臉色肅穆,認真地說道:“九台,不是這個意思。你應該也知道,中興侯舉薦我來擔任這水師統領的意思,是以後的重心會往海洋發展。”
盧象升見閻應元這麽認真地說事,他便不再開玩笑,也認真起來:“是啊,這個我知道。所以有時候我都羨慕麗亨在将來會大展拳腳,稱霸大洋!”
“可九台你想過沒有,如果我繼續在登萊擔任水師統領,我能做到你說的這點麽?”閻應元的臉上隐約出現了一絲擔憂。
盧象升稍微有點不解,看着閻應元道:“這是何解?”
“我天天看有關水戰的兵書,特别是戚大帥水營這一塊的内容,已快被我翻爛了。”
閻應元說到這裏,正了正身子對盧象升繼續道:“九台,我可以這麽和你說,你要說水戰理論的話,我相信現在的我,并不會比任何人差。但是,我沒有實戰經驗啊!”
盧象升此時已聽明白閻應元想表達的意思了,他向閻應元确認道:“麗亨,你的意思是在登萊找不到對手可以實踐你從兵書上學來的知識是麽?”
這次閻應元馬上就點頭道:“是啊,九台,如果不參與實戰,以後驟遇大戰,失敗事小,就怕壞了朝廷大計。”
盧象升也是帶兵之人,不是那種坐在家裏論戰的書呆子,知道實戰的重要性。
他聽了閻應元的肯定回答後,低着頭,看着桌面上的茶杯沉默了。
閻應元見盧象升這樣子,知道他在思考他的這個問題。本想馬上說出自己的想法,可盧象升既然在想了,他就稍微忍了下,準備看盧象升是個什麽意見。
沒過一會,盧象升擡頭說道:“麗亨,你看這樣怎麽樣?”
閻應元一看盧象升好像有主意,連忙道:“九台有什麽好主意?”
“你先回登州去訓練水師戰兵,監督船廠造船。等具備規模後,就找個借口向朝鮮水師開戰,趁機練練手。”
盧象升提的這個建議并沒有馬上得到閻應元的答複,他沉默了會,還是說出了不同的意見:“九台,朝鮮一直是我們大明的附屬國,到現在他們也沒有主動派水師來攻擊過我們,如果我們主動去攻擊他們不好?”
現在登萊明軍去朝鮮境内,也是打擊建虜爲主,并不是以朝鮮爲敵人,這點閻應元和盧象升都是心知肚明的。
誰知盧象升卻是搖搖頭道:“麗亨,你說得這點是沒錯。可我擔心建虜最終會脅迫朝鮮出動水師,幫助建虜來攻打我們。與其被動挨打,還不如主動出擊,把這隐患給滅了。”
閻應元一聽,覺得盧象升說得也不無道理。
朝鮮已經被建虜壓迫成這個樣子了,那些朝鮮官員也沒敢反抗。一旦建虜覺得非要拔掉登萊這根刺的時候,怕也是有可能會用這一招的。
“九台說得有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登州了,這裏的船隻就留給九台了。”閻應元向盧象升說道。
盧象升呵呵一笑,端起茶道:“麗亨放心,這些船隻需把士卒送到陸地上即可,無需你這員大将坐鎮。來,喝茶。”
閻應元自嘲一笑,也端起茶來示意了下,然後一邊喝茶一邊想着,自己這是在打醬油,純屬可有可無。
忽然,他心中一動,馬上便放下茶杯向盧象升說道:“九台,我還是有不同意見。”
盧象升沒想閻應元明明被自己說服了,突然又冒出這麽一句話,不由放下茶杯問道:“有何見解?”
“朝鮮國内人心惶惶,沒有誰會甘心爲建虜賣命,這點可以從朝鮮軍隊士氣上就能看出來。我們大明士卒一出現,朝鮮軍隊就投降,甚至還反擊建虜。朝鮮的百姓就更不用說了,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朝鮮的水師還會替建虜拼命?”
閻應元的這番話是根據當前的實情進行的推測,不能說沒有道理。
他見盧象升沒有說話了,就進一步解釋道:“就算朝鮮水師出動了,他們要消滅我們各島的軍隊,勢必要進行登島作戰。就憑他們那些步軍,能打赢我們麽?”
閻應元見盧象升好像被自己說動了,就臨門再補一腳道:“除非朝鮮水師運送建虜精銳登島,可建虜放心麽?他們這麽欺壓朝鮮,然後把自己的精銳送上了朝鮮戰船,就不擔心在海上被朝鮮人坑了?建虜隻要上了船,那就是軟腳蟹,任由朝鮮人擺布了!”
盧象升聽到這裏,對閻應元點點頭道:“麗亨說得有理,我之前所說,也隻是一種可能性而已。如果以此理由就攻擊朝鮮水師,怕朝廷那邊也會有不少意見。”
他說到這裏,稍微皺着眉頭問道:“那麗亨是有什麽打算麽?”
閻應元看着盧象升的眼睛,認真地道:“我想過了,當前大明水師并不強。在大明的東南一直被海盜、西洋人所肆虐,卻沒有多大作爲,甚至隻能招安海盜,以盜制盜。我想着這樣終究不是辦法,大明還需有自己的強大水師才行。我想着去那邊看看,水戰也多,趁機也能實踐一番。”
“麗亨,你要知道,那邊水戰是多,但也很危險。不如你在這裏練熟之後,再尋機帶水師前往東南練兵如何?”盧象升勸道。
“不行,這樣我怕折了登萊水師,不妥當。我甯可自己冒點險,先去見識了真正的水戰後,再帶水師出征,這樣也是對登萊水師負責。”閻應元還是不同意。
盧象升見他的态度堅決,便不再攔了,隻是歎道:“如此一來,我登萊豈不是少了一位财神爺。”
閻應元一怔,然後馬上醒悟過來,不由指着盧象升搖頭道:“你啊,九台,我以爲你是真心幫我出謀劃策,原來隻是想讓我去幫你要錢要糧而已。”
盧象升見閻應元明着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後端茶來掩飾。
“你那茶水都空了,我跟你說啊,就算沒有我,隻要京師有我那妹夫在,你要錢要糧,肯定也是沒問題的。”閻應元笑着說道。
盧象升依言一看自己手中茶杯,果然是沒茶水了。索性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笑着道:“我這不是舍不得麗亨麽!既然你執意如此,我就狠狠心放你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