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發發實心鐵蛋從死營将士的頭頂越過,把正沖鋒而來的建虜騎軍犁出一道道直線的空隙,打得建虜人馬俱碎。
但建虜實在太多了,這犁出來的空隙眨眼間就又被騎軍所掩蓋,繼續向錦州城下覆蓋過來。
同時,錦州城的吊橋在炮聲中随之放下,“啪”地一聲巨響,拍在了護城河岸邊,能看出這吊橋放得有點急。
吊橋後面的城門也随之打開,裏面緊接着開出一隊隊披甲的長槍士卒,結成防禦陣型,分列到城門兩側。
曹文诏一見,馬上下令全軍入城。
他自己則站在吊橋邊上,以穩定死營将士的軍心。免得死營将士在有逃生的可能性之下,亂了次序,争先進城,反而會堵住進城的路。
死營将士看着“曹”字帥旗就屹立在吊橋邊上,“死”字軍旗則開始過吊橋入城,心中多少都安定了一點,開始緊張有序地過吊橋入城。
建虜看到死營開始入城,不顧炮火的轟擊,沖得更快了。
曹文诏一見,忙大聲呼喝最後面的死營将士下馬結陣。
二千多死營将士說多不多,說少又不少。城門口就那麽大,要全部入城總要點時間。
在大概有一半死營将士通過吊橋時,建虜終于沖到了近前。
也幸好死營的身後就是護城河,建虜沒法憑借馬力沖鋒,否則犁過薄薄的一層明軍後,就會掉入護城河内。
隻見建虜紛紛減速下馬,而後徒步殺向死營将士。一旦和明軍混在一起,他們就不懼城頭的炮火了。
入城的死營隊伍馬上顯出了一些慌亂,有的想往吊橋這邊擠,有的想和建虜拼了,一來二去,便造成了一些地方的堵塞。
曹文诏見此,便讓身後的旗手搖動帥旗,傳令給另外三位大将,帶兵攔住建虜,然後自己也帶着親衛往外殺去。也隻有如此,才能安定軍心。
這效果是立竿見影的,死營将士們馬上就不再慌亂,開始有序地進城。
袁可立在城頭看得不斷點頭,開口贊歎道:“真乃猛将也!”
然後他又向祖大壽命令道:“傳令,火槍弓箭掩護。”
對于是否接納城外死營入城,袁可立自有主見,他觀察一會後馬上做出決斷,勒令城内守軍接應死營入城。但終歸是要進行布置才行,因此才有了讓曹文诏焦急等待的那段時間。
一時之間,建虜群中又被打出了一片空白帶,隔離了後面的建虜,使他們無法沖進死營陣中。
城頭的支援讓後陣殺敵的死營将士們壓力爲之一輕,也使他們知道身後有兄弟部隊在掩護他們。
于是,死營将士紛紛奮起餘勇,殺得更兇狠,要把這些尾随而來的豺狼統統殺死。
奴酋多爾衮在炮程之外遠遠看到這個情況,恨得直咬牙。也是因爲追得急,并沒有随軍帶大盾牌之類的,就無法越過那段隔離帶。
這時,多铎和代善先後到了,看到多爾衮的帥旗,聚了過來。
他們也沒互相打招呼,紛紛看着戰況皺眉。
眼看着護城河外的明軍越來越少,慢慢地都彙聚到吊橋附近,馬上就快要都過吊橋了。
多铎發狠地傳令道:“擡着那些死屍,擋着城頭明軍的彈矢,給我粘上去。”
多爾衮此時已平複了急迫的心情,聽到弟弟的命令,也發出軍令道:“弓箭手覆蓋吊橋附近,騎軍準備沖鋒吊橋。”
然而,戰場的情況太過混亂,等他們的命令傳到前線時。明軍基本已經都過了吊橋,在城内派出的槍兵協助下,吊橋繩索雖已被建虜砍斷無法拉起,但建虜也沒法攻過來。
倒是最後建虜弓箭手的覆蓋,讓來不及進城的明軍受傷頗多,就連最後進城的曹文诏,也是身中幾箭。
明軍一進城,城門随之關上,城頭的滾木礌石紛紛砸向湧過吊橋的建虜,讓建虜留了一地的屍體後狼狽而退。
勝利完成了救援城外同袍的任務,城頭上的明軍看着遠去的建虜,齊聲歡呼起來,慶祝着勝利。
而死營将士在進城之後,卻紛紛攤倒在地,再無餘力站立。城外一戰,把他們本已耗得差不多的體力用得一點不剩,沒有多日的休息恢複,怕是緩不過來。
城門頭上,袁可立笑呵呵地看着身插幾支箭的曹文诏帶着三個手下走向自己。
“末将參見中丞大人。”曹文诏領着手下三将單膝跪地,向袁可立行禮。
雖然他不是袁可立所管,現已是京營中其中一營的統領。可袁可立也算對他、對死營是有救命之恩的,他這一拜倒也發自真心。
曹文诏的勇猛讓袁可立非常欣賞,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前的舊将,已經戰死的張盤。
他笑着說道:“軍前無須多禮,快快起來。”
随後又關心地問道:“你身上可有妨礙。”
曹文诏剛站了起來,聽到袁可立關心的話語,才想起身手還插着幾支箭,就順手都拔了,一邊回袁可立道:“多謝中丞關心,末将穿了幾層甲,建虜的輕箭射不進去。”
袁可立一笑,正想再說話之時,隻聽曹文诏吩咐身後不遠的親衛道:“把人帶上來。”
他一聽,就不再說話,好奇地看着曹文诏要把什麽人帶上來。
在這間隙,曹文诏又和祖大壽、何可綱見禮。表面看來,他們之間都互相笑着道賀,并無間隙。
一個看似蒙古族的老頭被拖到袁可立的面前,丢在地上。看那樣子,好像已經奄奄一息了。
曹文诏在一邊解釋道:“他就是科爾沁部的達爾罕王賽桑,建虜的最大走狗。”
袁可立一聽,連忙吩咐親衛道:“把他擡下去,好好醫治,務必要讓他活着押解進京。”
袁可立明白,把這人活着押進京師的政治意義比死人要大多了,他恭喜曹文诏道:“此乃大功一件,皇上知道了必定大爲欣喜。”
曹文诏還是會做人的,他連忙回答道:“要不是中丞大人和各位錦州同袍相救,那會有末将的這份功勞。”
城頭上的人聽着這回答,都很高興,隻是轉頭看看城外,發現建虜和蒙古軍并沒離去,好像還有圍城的趨勢。
袁可立見了,不以爲意地說道:“倉促之戰,還以騎軍圍城,無須顧慮,我等就和他們耗着好了。”
何可綱一聽,有點擔心地道:“就怕甯遠、山海關那邊不知實情而派出援軍。”
袁可立一聽,一顆心就沉了下來。他知道,在關甯軍中,并不是所有将領都像曹文诏這麽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