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方向過來大隊騎軍,一般情況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建虜軍隊。
因此,袁可立當機立斷,對身邊的親衛命令道:“敲警鍾示警。”
袁可立命令完之後,他接過身邊的家仆阿洪遞過來的一個單筒望遠鏡,查看起遠處的動靜,等待那支騎軍的出現。
錦州城在“铛铛铛”地急促而有規律的警鍾聲中,猶如一個平靜的湖面忽然沸騰起來一樣,一隊隊的軍卒馬上開出軍營,緊張卻又有序地往各自預定的城牆而去。
在街道上還能看到一些高級軍官在親衛的護衛下騎馬奔向城東的城牆,而民夫也開始準備戰備物資,隻等一聲令下,就往城頭進行補給,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
沒有多久時間,錦州城内的高級軍官已經聚集在遼東巡撫袁可立的身邊。
這種反應速度在其他地方怕是沒有,也算是身處最前線軍隊城市的一個特點。
在城頭最佳位置上,有望遠鏡的袁可立和祖大壽以及何可綱紛紛借助望遠鏡觀察敵蹤。
塵土飛揚,蹄聲隆隆,各種迹象已經很明顯了。有經驗的人聽其聲音,猜測是建虜的主力部隊,規模相當大。
祖大壽當即放下望遠鏡,轉頭對身邊的親衛命令道:“各處火炮去炮衣,炮彈上膛預備。”
在應敵作戰上,隻要袁可立不發話,就是祖大壽行使指揮權。
随着他的命令下達,城頭上又緊張有序地忙碌了起來。
期盼中的騎軍終于轉到了遠處的山前,讓有望遠鏡的三人在看清了情況後,大吃了一驚。
映入他們眼簾的那支騎軍基本上已沒有隊形可言,正在拼命往前跑。見其裝束,好像是一支明軍。
離得再近一些後,已經能看清楚了,這支往錦州城而來的騎軍确實是明軍,而且好多還是穿着關甯軍的制式盔甲。
何可綱此時忽然出聲道:“是死營,出塞的那支死營。”
不用他說,袁可立和祖大壽已經看到那面有着鮮紅死字的黑色軍旗。但爲何死營從這個方向而來,卻讓他們大爲不解。
隻見那支死營騎軍都已繞到了山前,正往錦州城狂奔而來,看其人數,大概隻有兩千餘人了。
那座小山後面依舊有大量的塵土不斷地飄起來,驚天動地地蹄聲顯然不是這兩千多人所能夠發出的。看死營的逃跑迹象,後面應該是有追兵。
有望遠鏡的三位已經能看清死營将士的臉龐,何可綱忽然叫道:“末将看到曹文诏曹參将了。”
袁可立并不認識曹文诏,聽何可綱這麽一說,就下令道:“準備接應入城。”
此時,後面的追兵也已經轉到小山前面來了,是建虜的正白旗所部。
但他們馬上又發現了建虜其他建制的部隊,有鑲白旗人馬,還有正黃旗人馬,甚至還發現了有蒙古騎軍在裏面,正浩浩蕩蕩地追殺着死營。
祖大壽一見這個情況,馬上阻止了正準備離開去傳令的巡撫親衛。
他放下望遠鏡向袁可立解釋道:“中丞,謹防有詐。”
袁可立一聽,放下望遠鏡,轉頭看向祖大壽,嚴肅地問道:“有何詐之有?”
祖大壽隻好抱拳回禀道:“中丞,這萬一要是死營已投敵,爲建虜前導,騙開了城門,這錦州就沒了。”
一邊的何可綱聽了馬上放下望遠鏡插話道:“中丞,曹文诏不是這種人,再說這支死營是存了死志出塞的,豈會投了建虜?”
祖大壽見何可綱反對自己的意見,不由斜了眼睛看着他問道:“你敢擔保?”
“末将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曹文诏絕不會降。”何可綱的話落地有聲。
可祖大壽又馬上接着道:“擔保又有何用,城陷了大家都得死。哦,對了,你可不一定。”
這些天的局勢,讓原本就不對付的兩人關系更是緊張,話裏的火藥味更濃。
“你...”何可綱氣得一下說不出話來。這祖大壽話裏的意思是曹文诏投敵,自己可以借着和曹文诏的關系也投敵,不會有事。
城頭上在争執着的時候,死營已經奔到錦州城護城河前面了。曹文诏就在最前面,他身後的曹字大旗和死字軍旗無不顯示着他就在城下。
曹文诏鼓足中氣向城頭喊道:“我乃死營統領曹文诏,快快開門放我等進城。”
喊了一會後,沒見城頭有任何動靜,曹文诏以爲馬蹄聲太響,就讓身邊的親衛一起大喊,重複他的話。
可是仍然沒有反應,曹文诏有點急了。在草原上被科爾沁的大部隊攔截堵擊,甚至後來又有建虜追上來。曹文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草原逃離,出其不意地進入建虜境内,往錦州讨來。
一路上損失了很多兄弟,還下令部隊沿路丢棄之前在草原上繳獲的戰利品,星夜奔馳,才逃了過來。
雖是如此,但身手的追兵越聚越多,沿途的建虜不斷加入追殺的行列,現在就在屁股後面不遠處,分分鍾就能追上來了。
城頭的墨迹讓曹文诏心急如焚,他知道城頭肯定已經知道自己這支騎軍的身份,認出是友軍了,否則就不會讓自己進入護城河而沒有開炮。
但不讓自己進城是什麽意思,曹文诏轉頭觀望了後面的動靜,發現建虜越發的近了。
無奈之下,下令全軍沿着護城河背向做出防禦陣勢。要是錦州城再不開門的,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和建虜一絕死戰。
因爲繼續逃是不可能的,全軍都已累得精疲力竭,包括戰馬也是。而建虜卻有沿途生力軍的補充,如果死營再跑上幾裏路就肯定會被建虜追上。
死營将士都是恨恨地看了眼城頭,沒想逃到錦州城下了,卻不開門放他們進去,這是要讓他們死在城外。
尾追死營最近得是正白旗的多爾衮部,他看到錦州城的明軍沒有開門,微微詫異之餘,急忙傳令:“貼上城外的明軍,把他們殺光。如若明軍進城,就尾随攻破錦州城。”
他也沒去向後面的幾支部隊通傳這個命令,因爲大家都是經驗豐富的戰将,一眼就會看出自己這番布置的目的所在。
眼看着建虜離得越來越近了,曹文诏把最後一份希望給泯滅了。他大喊道:“死戰!”
親衛帶着悲憤之音,回應着大帥的意志:“死戰!”
随後,死營将士也一起發出怒吼:“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