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兩邊騷動的百姓也是一下靜了下來,都看着路中間的矮個子。
“兀那漢子,阻攔大軍可是大罪!”曹文诏的一個親衛警告道。
隻見矮個子忽然“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直着身子求曹文诏道:“這位将軍,對我恩重如山的丈人一家慘遭鞑子滅門,草民懇請将軍務必多殺幾個鞑子,草民給您磕頭了!”
曹文诏聽了一怔,還沒說話,他看到又一個百姓走上官道,向他跪了下來。
接着,越來越多的百姓跪了下來,紛紛請求他多殺幾個鞑子,爲他們慘遭殺害的親人報仇。
大約隻有不到一半的百姓還站那,這些人是和壯漢一樣,過來看熱鬧的,順便見識下這支複仇之軍。因此,他們并沒有下跪,仍然站在官道邊。
曹文诏看着跪滿一地的百姓,心裏不禁有點慚愧。正是軍隊的能,才讓這麽多百姓的親人慘遭鞑子毒手。
他在馬背上雙手抱拳,向着跪地上的百姓誠懇地大聲說道:“諸位鄉親放心,曹某在此發誓,一定會讓鞑子付出他們應有的代價。現在請各位鄉親讓個路,曹某才能領軍去給諸位報仇。”[
跪地上的百姓見領頭的将軍表态了,而且确實跪路中間不是辦法,就開始陸續起來讓路。不過他們避到路邊後,又跪了下去。
壯漢有點不解,小聲地問跪地上其中之一的矮個子道:“二哥,你怎麽還跪啊?”
矮個子沒有回頭看他,隻是低聲回答他道:“他們是去拼命,二哥我跪這一跪,也是應當的。”
曹文诏見路已讓出來,就催馬前行,但他仍一路抱拳向兩邊回禮。
後續跟上的死營将士看兩邊跪着的百姓,聽着他們喊“報仇”之類的話,剛才的自豪之感便減弱了幾分,不過又多了一份對鞑子的仇恨。
複仇之軍慢慢地遠去,壯漢對矮個子說道:“二哥,他們已經走遠了。你看這天色,怕是要馬上下雨了,快回去吧。”
矮個子點點頭,然後想站起來,卻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幸虧壯漢扶了一把。
其他跪着的人也開始陸續站起來,然後轉回京師。一路上,京師百姓一邊走一邊對這支複仇之軍評頭論足,紛紛祝願他們能早日得勝歸來。
春雨終于在午後開始下到了地上,雖不是很大,卻連綿不絕,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時分,才勉強收住雨勢。
朝廷到了此時才開始封賞各路高級将領。不過那些來打醬油的将領基本上是給加個散銜,多點薪酬,實權都再增。
封賞大的當然也有,原昌黎縣令左應選在升爲薊州兵備道山東按察司佥事之後,再次升爲代理永平巡撫,負責永平府所在府縣的重建和禦敵。
原山東按察司副使兼大名府知府盧象升在曆史上原本隻是立了點小功,升爲右參政兼按察司副使。但現在在鍾進衛的影響下,曆史改變了。盧象升有生擒奴酋愛新覺羅-阿敏,兼阻擊建虜之功,在鍾進衛的下,以按察使巡撫登萊,兼管東江鎮。
大名府的民壯軍阻擊建虜有大功,所有參與的民壯家免徭役,死者撫恤加倍,家裏老人小孩由朝廷撫養送終。生者組建爲盧象升的标營。
原本此時在曆史上還默默名的閻應元也因有生擒奴酋愛新覺羅-阿敏,兼阻擊建虜之功,升爲參将,統領東江鎮新增第三協,即中協,總管水軍。
孫承宗光複永平等四城有功,封太子太保,以内閣輔臣之尊出任薊遼督師。[
秦良玉所部白杆軍在光複永平四城中出大力,斬殺建虜等功,加太子少保,挂鎮東将軍印。
祖大壽因汰兵有功,所屬騎軍在光複四城中有戰功,加太子少保,挂鎮虜将軍印。
祖大樂在光複永平四城中有功升爲副将,調其所部一千五百騎軍前往登州衛,聽候登萊巡撫調遣。
鍾進衛監軍得方,清水明月關阻擊建虜之首功,中興侯爵位改爲世襲。
封賞完畢後,各路總兵回歸原地。但秦良玉還駐留京師,訓練京營中的五軍營。
而秦翼明則領着二千白杆步軍和五百白杆騎軍,前往張家口,準備駐守在這即将大幅擴建的漢蒙貿易點。
這點其實是鍾進衛在給崇祯皇帝的奏章中要求的,因爲鍾進衛看了宣府軍隊的戰力,覺得實在看不下去。而宣府又是九邊之中的重鎮,不管是防蒙古人還是其他都必須要有一支精銳在,才能放心。
陰雨的天氣,天黑得很早,京師的百姓早早回歸自家吃飯睡覺打呼噜。
随着夜色的加深,北京城内還亮着燈光的地方已經不多,其中紫禁城内的禦書房卻是一處還亮着燈光的所在。
崇祯皇帝在禦書房批完了大部分奏章,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活動活動稍微有點麻木的兩腿。
事情一件一件的安排下去,因爲建虜入侵而雲集京師的大軍終于也各自回歸駐地,後勤壓力明顯一松,讓崇祯皇帝終于松了一口氣。
從去年十月建虜入侵以來,崇祯皇帝一直繃着的心終于得以放下。如果不算京畿之地官吏、百姓的損失,中央财政因此次戰事反而有所增加。自己手裏能調動的銀錢越來越充裕,和去年之前,确切地說,是和今年初之前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崇祯皇帝一邊想着一邊漫不經心地踱步,他回想着這些剛剛經曆的事情,心裏不禁暗暗向祖宗道謝。要不是祖宗保佑,竟然讓鍾師傅神奇地從後世穿越到自己的面前,現在的情況還不知道有多糟糕。
崇祯皇帝想着鍾師傅在救駕昏迷醒來之後,一團糟的朝局才開始慢慢地好起來,才開始有序地做好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所有這些好事裏面,都有鍾師傅的身影在裏面。鍾師傅這種匪夷所思地經曆,對于自己,對于大明朝,真得是上天恩賜。
此時崇祯皇帝的信心,不說争霸世界,這個爲時還早,就隻是救災赈災,消滅幾處反叛,還百姓一個安甯,他現在對這些是有強烈的信心。
但對于遼東建虜,他現在還不是很有底。沒錯,現在是對虜取得一個大勝。但崇祯皇帝也是一個有頭腦的人,在仔細聽取了整個戰事過程之後,他明白這次得勝實在是存在僥幸的。
要想徹底滅了遼東建虜,光靠目前的這些軍隊,顯然勝算不大。
崇祯皇帝想着鍾師傅提出來的軍制革新也得提早實施才行,但眼下很多事情都離不開鍾師傅,他在宣府事了後還要去一趟陝西才能回京,這還得有段時間,也因如此,都耽擱了他去年已經定下的婚姻大事。
崇祯皇帝想着想着忽然有點遺憾,鍾師傅這樣的臣子實在太少了。不過他也很快自嘲一笑,鍾師傅是這世界上的唯一,再沒有人有鍾師傅這匪夷所思地經曆。他實在是太寶貴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好好地用才行。
崇祯皇帝正想到這裏時,一直侍奉他的輪值太監王承恩忍不住提醒道:“陛下,您那邊沒有炭火,有點冷,小心龍體。”
崇祯皇帝一聽,看看自己所在,笑了下,就轉身走回禦座去了。
王承恩跟在他身後,小心地勸道:“陛下,眼下手頭寬裕了,您看是否讓人把地龍燒起來,免得”
崇祯皇帝剛走到禦座前,聽到王承恩說話,就轉過頭說道:“大伴不要說了,朕之前有跟你提過,現在這些錢要省着花,朕可不想過回以前沒錢時的苦日子。”
“陛下,您現在一點錢都不花,那過得不也是苦日子嘛!”王承恩忍不住稍微頂了一句。
他見崇祯皇帝現在手中已有一大筆錢了,還這麽省,有點爲九五至尊的皇上叫屈。
“大伴,你不懂了吧。過得日子一樣,但有錢沒錢,在朕心裏是完全不同的。”崇祯皇帝笑着給王承恩說了下,就沒再解釋,坐回禦座繼續批閱剩下的奏章。
王承恩是個聰明人,崇祯皇帝這麽一說,他馬上就明白過來了,皇上指得是有錢沒錢時候的心态完全不同了。
要是鍾進衛在這裏的話,能馬上說出一句後世的俗話形容崇祯皇帝此時的心态。那就是地主家有餘糧,心裏不慌。
批完了王承恩事先分類整理好的奏章後,崇祯皇帝拿起禦座邊上的一個盒子。
王承恩一見,爲了避嫌就退了幾步,離遠了禦座。因爲崇祯皇帝交代過,盒子裏的密奏,任何人不得過目。
他很好奇裏面的東西究竟是什麽,讓他這個皇帝的親信,東廠提督都不能過目。
他隻知道這東西是從紫禁城外的大明皇家銀行遞進來的,那裏沒有東廠番役,因此不存在那個神秘的廉政公署。也就是說,這盒子裏的東西,應該隻是跟大明皇家銀行有關,但再具體得内容就猜不出來了。
因爲盒子是崇祯皇帝處理的最後一份奏章,因此他顯得有點輕松,拿出裏面的奏章看了起來。
不過崇祯皇帝的臉色在看了奏章後,馬上晴轉多雲,猶如外面的天氣,雖沒發怒,卻已陰雲密布了。
王承恩一見,内心吃驚之餘,更是小心。
過了一會,隻聽崇祯皇帝命令道:“擺駕永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