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的目光一下全部集中了過去,看着站起來的朱元中置生死于度外,昂首挺胸地站那。
崇祯皇帝看着遠處那個站起來的騎卒,雖然聽不清他說得是什麽,但能看出他是存了死志。
就在這時,點将台前面也忽然站起一個人,抱拳向台上道:“君憂臣死,末将願爲君分憂!”
崇祯皇帝的目光看了回來,發現是曹文诏,暗暗點頭,身爲參将,爲君決死出戰,不錯。
左良玉單膝跪地上,看到有人開始陸續站起來,參與對蒙古的孤軍突襲戰。再看看在點将台上的崇祯皇帝和内閣輔臣,心裏想道:這次場面如此隆重,是因爲那台上的大人物都非常看重這次的對蒙作戰。雖然危險,但如果能立下功勞而回的話,比在關甯軍中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要好太多了。富貴險中求,不死鳥朝天,拼了。
左良玉下定決心後,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
像他這樣純粹是爲了博一把富貴而參與進來的人并不是隻有他一個,那些渴求富貴而又有腦子人中,有不少站了起來。
黃闖子常得母教導,食君之祿,當做忠君之事。之前聽了崇祯皇帝的話,已有動心,但又擔憂老母,因此未曾馬上站起來。[
接着他發現曹參将站了起來,然後連他一向看不起的紅臉漢都站起來了,他的天平傾斜了,忠孝不能兩全,唯有盡忠了。而且皇上說過隻要得歸,不論傷殘,皆入三千營。這待遇就沒法說了,憑着自己的本事,未必回不來。以後要有了富貴,不但娘的生活憂,自個的酒錢也會有了着落。
黃得功想到這裏,也不再猶豫,站了起來。
崇祯皇帝在台上看着幾萬單膝跪地的騎卒慢慢地像開花一樣,不斷的有人站起來,心裏不由得點點頭,大明軍隊中還是不乏忠義之士,并不全是混吃軍饷的大頭兵。
站起來的人數從少到多再到稀稀落落,最後再沒人站起來,大約隻有一刻鍾左右。
崇祯皇帝略微估計了一下,大概就五六千的樣子,這和孫師傅事先估算的人數差不多。
雖然組建一支騎軍突襲蒙古部落已經足夠,可在崇祯皇帝的心裏還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站起來。
但大部分人還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最重要,哪怕蒙古鞑子殘暴,殘害大明百姓;哪怕君父愁白了頭發;哪怕有一個錦繡前程在前面等着自己,所有這些加起來,都沒有自己的命重要。
孫承宗看看差不多了,就出列對崇祯皇帝道:“陛下,臣看已經足夠多了。再多的話,萬一全部失陷在草原,朝廷也損失不起。”
他沒有直白地向崇祯皇帝說不用再等,沒有人願意再爲君父分憂了這類的話,而是從另外一個角度向崇祯皇帝禀告,選拔騎軍的事兒到此爲止吧。
崇祯皇帝心裏也是明白這一點,他微微點頭算是回應了孫承宗。
孫承宗見崇祯皇帝向他示意,就轉到台前,宣布選拔結束,而後恭送皇帝回宮。
等崇祯皇帝帶着内閣輔臣離開臨時校場之後,留下來的孫承宗命令參與遠征軍的軍卒到左側台前集合。
臨時校場裏的人群馬上開始動了起來,從各個方陣走出一個、二個人,慢慢地彙聚成一堆、兩堆人,在校場左側台前按官職高低聚集。
等這些人聚集完畢之後,白杆軍就把他們和那些還跪地上的騎卒分隔了開來。
臨時校場仿佛割裂了一個角,這個角上的人都是站着的人。[
然後孫承宗又發布命令,讓那些還單膝跪地的騎卒按序前去臨時校場入口處領取京畿之戰大捷的賞銀,而後回營不得外出。
祖大壽一邊帶着自己的騎軍往外走,一邊心在滴血。那些站出來的騎卒裏面,有一大半是他的手下。
但在這樣的場合下,他是毫辦法去阻止那些人站起來。
關甯鐵騎中大部分人都是遼東漢人,他們對話劇中的人物感同身受得最深,因爲他們中很多人曾經也遭受過同樣的苦難。
看話劇中積累起來的情緒,在溫體仁述說的數據中得到加深,因此崇祯皇帝一說,他們中的大部分都站了起來。
當臨時校場内隻剩下這些願意孤軍出戰蒙古的騎卒時,孫承宗下了點将台,準備巡視下這些大明軍中的真正精銳。忽然,他發現關甯副總兵何可綱竟然也在。
孫承宗眉頭一皺,把何可綱叫到了一邊道:“你去幹嘛,事先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你另有安排麽?”
何可綱忽然單膝跪地,挺直了上身,抱拳向孫承宗道:“本兵,末将願爲君分憂,率這支騎軍讨伐蒙古鞑子。而且末将也想趁此機會實現末将的一個心願,請本兵成全。”
“哦,什麽心願?”孫承宗有點好奇,就問他道。
“督師危在旦夕,末将願以此功勞換督師出獄。”何可綱語氣堅決,擲地有聲,好像用命換的功勞就是路邊撿來的一樣容易。
孫承宗有點語,這何可綱念念不忘營救他的恩主,三番兩次地想用自己的功勞來換袁崇煥的平安,可謂是重情重義之人。
袁崇煥還是自己提拔起來的人,自己也不想他有事。可到了現在,自己也早已承認當初是看走了眼,忽視了袁崇煥的缺點,才有了今日的結局,也害得他進了大牢。
孫承宗想到這裏,歎了口氣,上前把何可綱扶了起來。
何可綱一見孫承宗過來扶自己,以爲孫承宗答應了,當即喜出望外,他高興地道:“本兵,您是答應了?”
孫承宗看着何可綱那張期盼的臉,心有不忍,不過他最終還是搖搖頭道:“你都說了他現在是危在旦夕,你還要參與進去?”
何可綱聽了心一沉,想說話,卻被孫承宗罷手攔住了,他繼續說道:“大明開國近三百年以來,京師有幾次兵臨城下?土木堡之變後也先領軍來過一次,俺答汗來過一次,然後呢,就是這次了。誰該爲此負責?”
孫承宗的嗓門一改以往的響亮,沉聲說道:“他或許對你有恩,但東江鎮呢,京畿之地的百姓呢?有多少人蒙受了家破人亡的苦難,最關鍵的是,建虜此次入侵,讓多少京師的達官貴人,文臣勳貴,皇親國戚蒙受了損失,他們能放過他麽,這些天來要求處置他的風聲有斷過麽?”
“你知道爲什麽這次出兵蒙古,沒有人反對,因爲他們也恨蒙古人,損害了他們的利益。說到底,就是一個利益問題。不要說你,就是老夫去求情,都不會有用。”孫承宗有感于何可綱的重情重義,就對他多說了點。
“本兵,那麽說督師沒救了?”何可綱滿臉失望地問道,在問出這話的時候,在他的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孫承宗并沒有回答這個答案很明顯的問題,他對何可綱道:“關甯軍中的形勢很是複雜,時常有鬧饷的事發生。你應該知道,朝廷已是盡最大能力照顧關甯軍。裝備,軍饷都是邊軍中最好的,可遼東建虜卻越戰越強。”
何可綱一聽孫承宗忽然扯到了關甯軍的話題,有點意外,卻也認真聽着孫承宗的話語。
“遼東幾大将門互相聯姻,互通有,坐大之勢已越來越明顯。朝中有人懷疑他們學當年的李成梁,放寇自重,以緻出現不可收拾之局面的出現。當初遼人守遼地是沒錯,錯就錯在高級将領也都是遼人。上次複宇私自帶兵回山海關,朝廷重資所建之關甯軍,猶如其私軍一般。此事極大地震撼了朝廷,雖然朝廷赦免了複宇此次冒失之舉,但也絕不允許再出現這樣的情況,軍隊隻能是朝廷的軍隊。”孫承宗臉色嚴肅地對何可綱說道。
何可綱沒有說話,當初的事情他也有參與,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就是祖大壽一個人上下一說,護衛京師的一支軍隊就抛下一切跑了,朝廷的當心還是有道理的。
而且何可綱一直在關甯軍中,對于目前關甯軍中祖家獨大的情況也是知道的,祖家還和另外一個将門吳家結爲了姻親,也是事實。
“請本兵示下。”何可綱想着想着也覺得事情比較嚴重,就向孫承宗表态道。
“過幾天朝廷有新任命,到時候會抽調一部分祖家的兵力出來,而你則要紮在關甯軍中做牽制,這也是爲什麽不讓你出戰蒙古的原因。朝廷信任你,對你的期望很大。你不會讓老夫失望吧?”孫承宗盯着何可綱的臉問道。
“末将一定不讓本兵,不讓朝廷失望。”何可綱絲毫沒有猶豫,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在他的心裏,朝廷當然是第一位的。
孫承宗其實并沒有期望何可綱能一直牽制住祖大壽等其他不是很聽話的遼東将門,他隻是需要時間,等待着中興侯那個軍制改革出來。到時候,軍隊就不是将領說了算了。
擺平了何可綱,孫承宗重新檢閱這些自願出兵草原的大明軍人。
這些軍人中當官的很少,基本都是底層的士卒。曹文诏的官職在這些人中格外顯眼,再然後則是曹變蛟、黃得功、左良玉這些中下層軍官。
曹文诏其實一早就被鍾進衛爲這支軍隊的統領,如果他不出列的話,孫承宗回頭會找他談話。但皆大歡喜地是,曹文诏自己就有這個覺悟,一開始就站出來了。
這支軍隊一共五千三百六十一人,統領爲曹文诏,手下三将爲曹變蛟、黃得功、左良玉,各領一千騎軍。其餘二千三百六十人則爲曹文诏親領。
孫承宗給了他們三天的準備時間,單獨安排了營地給他們,一切物資供應從優。不管如何,出了長城之後,這支沒有後勤的孤軍将會展開不成功便成仁的複仇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