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溫體仁給了崇祯皇帝一個建議道:“陛下,目前底層官吏緊缺,這些都是合适舉人的一些職位,不如提前進行今年的鄉試。而南京府的鄉試,按慣例,都是由陛下欽定翰林、内閣學士前往主持。陛下指派玉繩前去,一則也是慣例,二則在内閣就少了一份阻力。”
崇祯皇帝想想覺得可以,一大批舉人裏總有一部分不會再繼續考進士而選擇出仕爲官,剛好可以填補下層官吏的空白。
因此,他點頭同意了溫體仁的建議。
他們誰也不知道,周延儒比曆史上早去了江南,又給朝廷惹出了麻煩。
幸虧鍾進衛之前再三有過強調,有東廠的人一直在盯着,最終才沒有演變成曆史上的局面。
溫體仁接着又給崇祯皇帝講了接下來的思路,他會先去私下拜訪他的老師,統一意見後再在内閣強行通過,應該問題不大了。
崇祯皇帝不得不要先說服内閣,是想讓左應選出任永平巡撫,負責永平所轄區域的防禦和重建。這光是出中旨的話份量不夠,就算左應選接旨,其他官員也很可能不服而拒絕配合,這樣隻會弄巧成拙。
這事議完之後,崇祯皇帝又傳诏孫承宗一起商議明日之事。[
第二日清晨,京師城外勤王軍營地忽然有了大的動靜。
一隊隊的士卒列隊開出營地,前往白杆軍警戒的臨時校場。
和上次不一樣的是,此次出營的士卒都是騎卒,并且騎軍中的參将以下将官全部随本隊行動。
幾萬人馬列隊完畢後,副将以上到各路總兵也前往校場。不過他們并沒有上到點将台上,而是站在點将台的台下兩邊。
排在前面的王二看着這陣勢,嘴動身不動地小聲對站他左側的胡浩道:“胡哥,這陣勢好像比當初步卒選拔時的更大。”
“别說話,小心巡邏兵。”胡浩同意王二的說法,但現在氣氛肅穆,這時候要因軍紀而被抓的話,怕是一輩子的事情,因此他提醒王二别說話。
現場的騎卒都覺得,肯定是和上次的步軍選拔一樣,這次是騎軍選拔進京營的三千營,皇上百分之百會禦駕親臨。
因此,大部分騎卒的精神都從這幾天對鞑子的憤怒中恢複過來,顯露出興奮的神情。
他們沒有料錯,大概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崇祯皇帝就來了。但比上次排場還要大的是,這次是全體内閣輔臣伴駕而來。
這下他們才明白,并不是很大的點将台上是給皇上和内閣輔臣們準備的,因此這些總兵以下将官都站下面就不難理解了。
隻是這些騎卒不明白的是,這次是不是太隆重了!
場面越是隆重,騎卒們就越是緊張,感覺這次選拔三千營,不會僅僅隻是按照之前的名單論功行賞而已。
臨時校場這麽多人,卻很安靜,隻有風吹過旗幟地“嘩嘩”聲,有經驗的人看這天氣就知道這幾天内怕是要下春雨了。
“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格外響亮,讓在營地内的剩餘步卒都忍不住好奇,趁着盧象升的民壯軍巡視的間隙,往臨時校場眺望。
崇祯皇帝看着台前的這幾萬人,心裏微微有點歎氣,朕給了他們最好的待遇,卻奈何不得遼東建虜。[
他對早已注視他的溫體仁點點頭,示意他開始。
于是,溫體仁走到台前,先向崇祯皇帝行了一禮,然後面向騎卒,開始說話:“建虜自崇祯二年十月繞道蒙古,協同蒙古部族一起入侵大明京畿之地。在将近五個月的時間内,京畿之地損失慘重。”
溫體仁的聲音雖然不大,但由專門的大漢将軍傳聲,因此并不怕有人聽不到說話。
“這些天營地中演出的話劇,相信你們都已經看了。被建虜和蒙古鞑子害得家破人亡的悲劇,在京畿之地有數。下面是京畿之地的損失統計,你們聽聽。”
騎卒們都是軍人,比一般人冷血。甚至他們在打仗的時候,爲了财物,強取豪奪,甚至殺人都可能是有的。
但他們同時也是人,也有父母兄弟,當他們在吃飽喝足、放松心情觀看話劇的時候,逼真地表演,觸動内心的軟弱,被勾起内心深處的同情心,許多人因此不同情話劇中悲慘主角的命運,忿恨那些罪魁禍首。
當然,肯定是有一小部分人根本就沒這感覺,左良玉就是其中的一個。但這還是比較少,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
現在,他們聽着溫體仁報出來的一組組數據,腦中想着一戶一戶地被滅門,一村一村的被屠光,想起永平城的慘狀,不由得對建虜的忿恨又深了一層,憤怒地情緒慢慢地開始在積累着。
溫體仁說完之後,深深地看了眼前這幾萬騎卒一眼,然後轉回身子,向崇祯皇帝一躬身,才退回自己的位置。
崇祯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站了起來,走到台前,注視着這幾萬騎軍。
台下的騎卒一見皇帝走到台前,一個個保持着軍姿,一動不敢動,生怕留下不好的印象。
“曆朝曆代,騎軍都是朝廷的精銳。騎卒非馬術精湛,武藝純熟之人不能當。可以說,騎軍是朝廷手中的利劍。劍之所向,敵之膽寒。也因此,朕對你們寄于厚望,養騎軍之費用,雖幾倍于步軍,卻也再所不惜。”
崇祯皇帝說話的時候臉色嚴峻,語氣有點冷,看不出有一點對他們贊賞的意思。
騎軍本身就是優于步軍的存在,騎卒們在平時,對于步卒也是有優越感的。但他們在聽了溫體仁的話之後,再聽着崇祯皇帝的說話,卻感到有點刺耳。
“這次建虜攜蒙古諸部叩關,緻使京畿之地損失慘重,你們該聽閣老說過了。百姓之苦,朕心甚痛。朕寄于厚望的你們是怎麽做的呢?京畿之戰,被幾千疲憊之極的建虜打得大敗而逃,要不是孫閣老押着步軍從後趕來,朕怕是見不到你們了。”
左良玉一直認真地聽着崇祯皇帝的講話,目的它,就是尋求能表現自己的機會。此時聽到崇祯皇帝的話,心道果然是來秋後算帳了。
忽然,站在前面的關甯騎軍參将曹文诏單膝跪地,大聲道:“末将能,請皇上降罪。”
左良玉是個機靈人,一見之下,馬上跟着單膝跪地,大聲喊道:“我等能,請皇上降罪。”
其他人一見有人帶頭,不管本身願不願意,紛紛有樣學樣,單膝跪地表态。
一時之間,臨時校場内所有騎卒都跪了,連站台前的參将以上武将也不得不轉身向崇祯皇帝跪了下去。
第一個人總是受關注地,崇祯皇帝循聲望過去,認得是鍾師傅過的曹文诏,心裏暗自颌首。
但他在臉上還是表現出沉痛地道:“你們大概都知道,朕要重新組建三千營。如果直接選拔你們入營,步軍怕是不會服氣,有失公平之舉。因此,朕要你們中的人,表現給步軍看,你們做出了功勞,朕給你們的待遇好于步軍,才是朕之待軍之道。”
這回是祖大壽搶先說話了:“請陛下示下,末将敢不效死。”
漂亮話人人都會說,其他總兵也紛紛表态,此時,騎卒們反而不方便說了,看着大帥們在表演。
崇祯皇帝看着這些總兵,心中有點膩歪。如果不是這些總兵統兵方,何止于有如此被動局面。
“因爲中興侯的決死阻擊,讓入侵京畿之地的建虜付出了代價,京師城頭奴酋的首級就是一個明證。但是”
崇祯皇帝說到這裏,停住了。他掃視了一遍單膝跪地的那些騎卒,然後才又說道:“但是入侵京畿之地的還有一部分人沒有受到懲罰,他們搶了大明的财物,殺了大明的人,安然回去了。中興侯有句話說得好,犯我大明者,雖遠必誅。朕很欣賞這句話。你們能幫朕做到麽?”
底下騎卒們一聽,原來皇上是要遠征蒙古部族,這個沒問題,隻要不是對上遼東建虜,騎卒們對于那些比他們更爛的蒙古人,心理還是有優勢的。
臨時校場上空整齊地響起一個聲音:“願爲陛下效死!”
崇祯皇帝心裏暗自鄙視下,然後說道:“但是大明天災不斷,戰事不斷,朝廷目前沒有餘力供給大軍遠征。但蒙古諸部的滔天惡行不能不加以懲治,因此,朕與内閣商議決定,從你們當中征集悍勇之士,效法當年骠騎大将軍霍去病,沒有後勤,孤軍突襲蒙古。”
這一下,剛才還争着表态的将領士卒一下傻眼了。這種打法,是有去回的打法。不成功,便成仁。有很多情況,會導緻有去回。打仗,最忌諱的就是這種孤注一擲的打法。
高級将領們生活憂,怎麽可能去冒這個險,一下子都啞口言,呆在那裏。
“朕隻要五千勇士,替大明百姓報仇,揚我大明國威,得勝歸來之後,不管傷殘皆入三千營。”崇祯皇帝說完之後,走回自己的禦座,坐下看着底下這些騎卒的反應。
臨時校場靜悄悄地,沒有人發出聲音。每個人都在緊張地思索着,畢竟這不是兒戲。
崇祯皇帝也是成年人,雖然他很想看到他一說完就有人站出來的情況。但他知道現在出現這個情況不現實,因此他耐心地等着。
出乎意料地,第一個站出來的是一個小兵,站關甯軍隊列裏面的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