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主力的前鋒出現在了離永平二十裏外的官道上,從附近山峰俯視的話,會見到一條粗壯的火龍在前進,并且火龍的周圍散落着很多螢火蟲。
孫承宗最終和那些将領取得了一緻的出兵部署,主力前鋒是五千白杆步軍,成戰鬥隊列行軍。
在白杆軍四周一裏範圍内的螢火蟲則是各路總兵派出的部分騎軍,分散得很開,搜索前進。
這些散騎一則可以起預警作用,二則萬一真的有建虜伏擊,也能起到一定的緩沖。
之後是一萬關甯鐵騎,一旦前鋒遇到攻擊能迅速繞過原地拒敵的白杆步軍前去攻擊敵軍。
再走在後面的則是剩下的白杆軍和關甯鐵騎,最後則是各路總兵的主力人馬。
炮營這次沒有跟出來,駐防在灤州。
第一是夜間行軍,火炮太過笨重,很不方便;[
第二是永平建虜并沒有據城而守,也就用不着火炮攻城。
不管是将領還是兵卒,帶着緊張的精神,趕了半夜的路,都感到有點疲憊。可以明顯得看出來,外圍遊騎的搜索半徑正在慢慢地變小。
孫承宗看看天色,又問了下親衛到永平城的距離後,叫過跟在身後的祖大壽,讓他派出夜不收,先行趕往永平城,查探敵蹤。
不一會功夫,命令傳達下去,從中軍的行軍隊列中跑出十數騎,從官道的邊緣,快速向前跑去。
急促的馬蹄聲敲響在行軍士卒的心上,紛紛扭頭看着這些夜不收超過他們,向前方遠去。
這支夜不收就是胡浩的那支,他帶着兄弟們很快超過了白杆前鋒,然後馳到了官道中間,揚長而去。
他一邊伏在馬背上催馬快行,一邊對周圍的兄弟大聲喊道:“兄弟們仔細點,别讓建虜給陰了。”
“胡哥放心吧,陰不了。”其他夜不收紛紛回答道。
二十裏的路程,對于騎兵來說,并不需要多久。
因爲天色已經越來越亮,當他們跑了一半路之後,就已能看清道路,火把随即被他們扔掉,速度也提了上去。
一路上并沒有遇到任何建虜,拐過一個山腳後,永平城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胡浩左手一伸,讓兄弟們減速前進。
他們都注視着永平城,隻見城内多處地方都有火燒剩下的餘煙飄出,偶爾幾個地方還能看到火光。
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内,見不到一個建虜。再近一些,隐隐能看到城門也是洞開。
胡浩略一思索,指着他邊上一個兄弟道:“王二,你在這待着。要是一刻鍾後沒見到我們的身影,就速回,禀告大帥有建虜。”[
說完之後,也不待王二表示,一夾馬腹,加快速度往永平而去。
其他夜不收也不多話,紛紛跟上胡浩,隻留下了那個叫王二的夜不收,收馬待在原地。
快到永平城時,胡浩揮手一示意,跟随他的夜不收開始四散開來,呈扇形接近離他們最近的南門。
離城門越近,胡浩他們越緊張,警惕着注視着城頭城下可能會出現建虜的地方。
就在城門不遠處時,又一個夜不收停住,不再前進,等待前面兄弟的信号。
胡浩抽刀在手,一馬當先沖進了永平城門。
一進去之後,眼前的景象就讓他呆住了。
大街兩邊,倒着不少百姓裝束的屍體,身前背後中刀的都有,還有不少人的衣服都被扒拉開,顯然是被搜身過。
各處房屋的門都是洞開着,甚至有的門已從門軸上脫落,斜挂在一邊。
除了火燒木頭的噼啪聲之外,還有偶爾傳來的哭聲,建虜果然是屠城了。
胡浩馬上指揮他的兄弟們四散開來尋找活人問情況,他自己則直奔城頭,站在高處嘹望全城。
在他的視野内,沒有見到一個活人。建虜應該是離開未久,否則幸存的百姓就會出現在街道上。
胡浩馬上轉身對城外比劃手勢,遠處的王二一見,轉身往來路狂奔,前去禀告軍情。
而在城外不遠的夜不收則開始進城,過來和他們會合。
胡浩又取出一個哨子,猛吹了幾下,剛才散出去的夜不收都開始向他靠攏。
會合到一起後,有一個夜不收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兩,向胡浩笑着說道:“胡哥,你看,路上撿到的。”
其他人一見,也紛紛從懷裏掏出一些金銀珠寶給胡浩看,甚至有一個比較多的,分了一部分出來給胡浩。
胡浩也不客氣,抓過來放在懷裏,然後對他們說道:“多了容易被發現,有一些就可以了。我們現在一分爲二,沿城頭查探建虜蹤迹,到城北彙合。”
夜不收們素來信服胡浩,雖有心再去撿點金銀珠寶,但還是克制住了欲望,遵從胡浩的命令,分兩邊往城北搜索而去。
留在原地的一個夜不收看看胡浩他們的背影,又往城外看看大軍過來的方向,稍微糾結了一下,就跑下城頭,又去撿财物了。
過了好一會後,這夜不收隐約聽到大群的馬蹄聲,趕緊回到城頭察看。
在來路的方向,一支長長的騎軍正迅速趕來,看得出來,他們是大軍前鋒的遊騎,聞訊先趕來了。
這些遊騎都看到城頭的夜不收,知道城内安全,也不打招呼,紛紛從城門處沖了進來,四散開去。
夜不收在城頭看着這些遊騎開始下馬,四散闖進各家民宅,暗自罵了一句:“遇敵就慫了,搶東西倒是快,我呸。”
城外更大的馬蹄聲傳過來,打斷了他的暗罵,就又回頭看了過去。
是他自己所屬的軍隊,關甯鐵騎來了。
跑在最前面的騎軍打着一個“何”字,并沒有進城,而是繞過城池,往北而去。
随後的騎軍則湧進了永平城裏,有組織的開始占領街道四周和城頭。
過了大約一刻鍾左右,其他總兵的主力騎軍也趕到了,發現最近的南門關着,連忙叫門。
有關甯軍的校尉在城頭喊道:“此處已爲我關甯軍接受,要想進城,請繞别處。”
城下的騎軍罵娘之後,也不再逗留,直接往其他城門而去。
永平城在遭受了建虜的屠城後,又開始被官軍洗劫,哪怕他們是正規的明軍,也沒有手軟,反正罪名最終都會被安在建虜的頭上。
天已大亮,明軍的步軍終于出現在永平城外,由紀律嚴明的白杆軍從扇形向前開路。
他們并不是爲了防禦可能的攻擊,而是阻止後方各路總兵的步軍越過他們進城。
幾個總兵不管在孫承宗面前如何請戰,他一概不準,隻許他們跟在白杆軍的身後。
孫承宗一路陰沉着臉,到了永平城外後,讓馬祥麟帶一千白杆軍随他進城,其餘的白杆軍則由秦良玉帶着,監督城外的各路步軍列隊等候。
已進城的各路騎軍也不是傻子,早派有哨兵看着城外。見中軍“孫”字旗到了,就趕緊回去通知本兵要到了。
因此,等孫承宗帶白杆軍進城的時候,進入民宅的那些騎軍早已回到大街上,駐守在各處街道要沖,裝模作樣地執行基本的警戒任務。
孫承宗雖心知肚明這些人在他進城前幹了什麽勾當,可法不責衆,隻要不是發生在他眼前的事,就隻能當作不知道了。
他知道地方明軍在這種情況下,幹出這些事情,一點也不意外。
所以他也不敢帶其他部隊進城,隻敢帶着白杆軍。因爲白杆軍和地方明軍不一樣,白杆軍說到底是土司部隊,士卒的命包括他們家人的命,都由土司說了算。就是士卒想搶,隻要土司不讓,他們就不敢。
孫承宗來到永平城中間的知府衙門,發現這衙門也被建虜所燒,就站在前面的廣場上,傳令各處将領前來彙報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