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自己個人的問題,連續幾次沒有如願打下明國城池,在戰事之初積累下來的威望降了不少,這點從其他三大貝勒身上體會得最明顯,他能感覺到他們那不安份的心又在蠢蠢欲動了。
這幾個人,一日不解決,自己的汗位就一日不穩,遲早要把他們幾個人手中的權給奪過來。
大軍在關内離開那些漢狗,就兩眼一抹黑,地形、城池等情況一所知。主場作戰的明軍比起關外,猶顯活躍,這點看明軍夜不收的活動情況就知道了。
遲遲不見明軍大規模的反擊,要說怕了大金,不敢來打是不可能的事,畢竟自己是在明國的京畿之地活動。皇太極心裏暗暗擔心,反擊來的越晚,就有可能越強烈,但要說怕了卻也沒有。[
而且軍中開始出現一些不願打硬仗的苗頭,都想着撈一把就走的念頭。之前還不強烈,現在山海關沒打下來,撫甯又沒攻下來,厭戰情緒就更濃了點。隻是多年的征戰習慣刻在骨子裏,沒怎麽表示出來。如果繼續打敗仗的話,就難說了。
皇太極心裏想得煩了,就隻帶着親衛出營帳走走。
轉啊轉的,就轉到了傷兵營。很多傷兵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一見到大汗來了,紛紛圍上來哭訴。前些天還是正常的,轉眼就成了殘疾人了,心裏過不去這個坎,強烈要求大汗給他們報仇。
皇太極一看這些人大部分是屬于鑲黃旗的,一陣心疼。然後一了解,又是心驚。
這些會哭訴的傷兵還算好的,至少還有一條命。還有很多,被射中軀幹部分的,截肢都沒法截,眼睜睜地看着那些人哀嚎死去。
皇太極當場表示一定爲他們報仇,而後郁悶地逃離了傷兵營。
他的親衛,武勇著名的鳌拜仗着自己受皇太極寵信,直接向他請戰:“大汗,奴才現在帶兵攻進這昌黎小城,殺他個片甲不留。”
皇太極本來還在走着的,一聽鳌拜的話,就站定了身子,轉過去盯着鳌拜看,一直盯到他發毛,才冷冷地說道:“你是想把朕的家底都敗完麽?昌黎現在用的箭支都有毒,挨上了非死即殘,懂不?”
“奴才知罪,請主子責罰。”鳌拜單膝跪地請罪。
“算了,你也是一片忠心,起來吧,下次多動動腦子。”皇太極對于這個既忠心又武勇的親衛還是很喜歡的。
說完之後,他邊走邊想。等回到中軍帳,已有了打算,下令召開軍事會議。
待所有人員都到齊之後,皇太極開場說道:“軍中糧草将盡,已不足六萬大軍食用。”
話音剛落,三貝勒莽古爾泰就滿不在乎地插話道:“從永平調過來不就得了。”
皇太極看了一眼出言打斷自己說話的莽古爾泰,心裏暗罵一聲,然後又說道:“
朕接報明軍有調動迹象,而且,朕懷疑蒙古諸部是否能獨自擋住明軍。爲防永平有失,朕決定回師永平。”
護衛在皇太極身後的鳌拜很是詫異,自己一直跟着大汗,沒見有人向皇太極禀告明軍的動靜啊。
衆人一聽明軍可能有行動,紛紛磨拳擦掌,要去打得明軍片甲不留。
代善在邊上冷眼旁觀,怎麽覺得自己這個弟弟說的不是實話,難不成是怕自己也打不下小小昌黎城,面上難看。
想到這裏,他陰測測地說道:“大汗是想這樣放過昌黎,讓大金勇士的血白流了?”[
大帳内的諸人對于八大貝勒直間的明争暗鬥,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現在看代善在拆皇太極的台,膽小的躲一邊不發言,膽大的就附和,唯恐天下不亂。
皇太極卻不慌不忙地回道:“說得好,大金勇士的血當然不能白流。但明軍勢大,朕不放心其他人,唯有朕親自前去才行。小小昌黎縣城,就拜托給大貝勒了。”
代善一怔,沒想皇太極耍了一個太極,把攻打昌黎的事給了自己。
皇太極見代善沒回答,就輕輕地加了句:“莫非大貝勒怕了這小小昌黎,心有顧慮,不敢答應?”
代善一聽,臉一下漲得通紅,站起來道:“你雖是大汗,也不能這樣辱我。我代善甘領軍令狀,打不下昌黎絕不回師。”
“好,一言爲定。”皇太極連忙補上一句。
代善的話剛一出口,就後悔了。現在皇太極又馬上把話說死,奈之下隻好說道:“一言爲定。”
他心裏想着,最多花點時間而已,又不是錦州那樣的堅城,應該不是很難打。
皇太極不想節外生枝,馬上宣布會議結束,各人回去準備,明日班師。
于是,衆人站起來紛紛離去。其中多铎一邊走一邊輕聲對他親哥多爾衮道:“一場戰未赢,還敢言班師!”
多爾衮笑笑,示意他不要說話,回去準備就是。
代善回營後,覺得濟爾哈朗打了兩三天沒打下來,這昌黎還是有一定門道的。
他越想越不安,就帶着親衛前去觀看城牆的防禦情況。
一行人,騎着馬轟隆隆地來到離昌黎城一箭之外的地方,停下觀察。
代善看了半響,除了那些加蓋的木排,沒發現有其他特殊之處。
這時,昌黎縣令左應選剛好巡查到城牆上,聞報建虜前來觀城,就來到建虜的方向查看敵情。
代善看了好久,心裏慢慢有了主意,然後就讓親衛前去城下挑釁。
幾個親衛當即縱馬向前,馳騁到城牆附近,邊跑邊對着城牆上的鄉兵哇哇大叫。
城頭上的鄉兵們隔着木排看下面的建虜如此嚣張,都很氣憤,紛紛向首領請戰。首領們就來向左應選請戰。
左應選絲毫不動氣,隻吩咐了句:“誰要能射中這幾個騎馬的建虜,那就射好了,否則别浪費了箭支。”
然後不再理他們,自己盯着遠處的建虜頭子觀察,這才是重點。
代善見城頭上的明軍沉得住氣,有點奈,剛才想到的引誘明軍主動搬開木排來攻擊的設想破滅了。[
眼下唯一的途徑就是先摧毀這些木排了,該怎麽摧毀呢?沒投石機,沒火炮,怎麽辦?
此時天色已不早,光線暗了下來,代善的親衛就取出幾個火把照亮了他的周圍。
就在代善苦苦思索的時候,這火把的火光一下亮到他的眼睛。代善心中一動,火克木,用火箭燒城頭的木排,不也可以摧毀了麽。
隻要自己出其不意的射火箭燒,明軍救都來不及救,就算燒到一半被撲滅了,自己派精兵猛攻,登城就容易多了。
代善想到這裏,哈哈大笑起來。他笑自己的聰明,也笑自己破了皇太極的陰招。越笑越大聲,遠遠地傳了出去。
笑得痛快之後,帶着親衛回營準備去了。
城牆上的左應選一直盯着建虜頭目,突然見到建虜頭目狂笑而去,心中一驚,難道建虜頭子忽然想到了攻城法子?
肯定不是使用火炮投石機之類的武器,否則也不用觀察好久才大笑離去。肯定和他觀察到的東西有關系,但那又會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