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進衛作爲主人,又是領導,不好讓這種尴尬情況繼續,就主動說道:“徐大人,新式窯剛建好,要不,我們一起去參觀下?”
徐光啓一聽,立刻來了興趣,茶也沒喝一口,對鍾進衛道:“下官遵命。”
鍾進衛總覺得兩人之間太客氣,不過暫時也沒法子,就前面領路,帶着徐光啓去參觀剛建好的新式窯。
吳勝大帶着全部工匠,在新式窯這邊等候多時了。看到鍾進衛和一個穿绯袍的大官過來,連忙行禮。
鍾進衛讓他們不用多禮,介紹了下跟随過來的徐光啓之後,就在吳勝大的帶領下參觀起來。
新式窯并不大,隻是屬于實驗xing質的,所以才能在六天内完成。模樣也很醜,遠看就是一坨米共田上面插着一根草。
和舊式窯不同的地方是,鼓風箱不是直接把空氣吹進燃燒室中,而是通過一個雙層管道進去。
換句話說,就是出氣管道包裹進氣管道,由出爐高溫廢氣對新鮮空氣進行加熱。最後,廢氣管道,也就是遠看的那根草,把沒有價值的廢氣排到空中。
這管道有點長,新鮮空氣越靠近燃燒室方向,受到廢氣的加熱程度就越高,基本就不會降低燃燒室的溫度,又補充了新鮮空氣燃燒。
加薪室離燃燒室有一定距離,兩者之間的通道有分層,在靠近燃燒室一段是一個斜坡,添加火炭的人進入加薪室,打開閘門後,用工具把火炭推進去,上下兩層看情況推。保證燃燒室的火炭不堆疊,增加燃燒面積。
燃燒室中間是一個深井,用于排放煤渣用。
徐光啓聽着介紹,心中恍然大悟,原來提高溫度這麽簡單。根據他多年的經驗,徐光啓對這個冷熱氣交換熱量的管道提出了改進方法,建議改爲折疊型的,來回多繞幾道,而不是現在這樣直直的通道。
那不就是增加接觸面積麽,鍾進衛想着,對徐光啓的反應速度也是暗暗佩服。不過這座新式爐就先不改,先用了再說,如果溫度不夠,再試着改進。
鍾進衛在這邊想着的時候,徐光啓好像忘記了自己正三品的身份,已經在那邊跟吳勝大溝通上了。
鍾進衛回過神來後,也适時地插話發表自己的看法。于是,鍾進衛,徐光啓和吳勝大三人開始互相讨論起來。總得來說,是徐光啓和鍾進衛的讨論,遇到事情,問吳勝大的時候,他才說話。
在新式窯裏轉了一圈出來,鍾進衛和徐光啓的關系拉近了不少。
吳勝大跟着一起出來,對鍾進衛說道:“中興伯,這窯爐現在開始小火各處燒至明早,如果未見損壞的話,就可以正式燒制那水泥了。
鍾進衛也很是期待那一刻,叮囑吳勝大好好照顧這新式窯。然後就和徐光啓回到大堂。
此時,天已近傍晚,光線暗了下來。送完王承恩回來的安貴義主動去點亮了燭光。
徐光啓坐定身子後,雙手抱拳對鍾進衛一拱,真心實意地道:“下官對中興伯的見識之廣博,實在佩服,難怪當初皇上會讓中興伯前去宮内授課。”
“哪裏,哪裏,咱們大明朝,要論學識淵博的話,徐大人是當仁不讓的。”鍾進衛也真心實意的捧徐光啓。
徐光啓聽了當然不會不高興,他知道鍾進衛是要讓自己在這水泥制造上分一份功勞。但他一把年紀了,要不出一點力,白白得一份功勞總是心裏過不去,就向鍾進衛詳細問起水泥制造的流程。
這幾天,鍾進衛都泡在陶瓷廠,向吳勝大了解到不少燒制陶瓷方面的知識。現在聽徐光啓問起,他就結合自己和吳勝大那邊了解的知識,給徐光啓講解起水泥的燒制過程及關鍵所在,所說話語顯得很專業。
徐光啓不自覺地捋着自己的額下長須,認真地聽着。
待鍾進衛講解完畢後,他皺着眉頭對鍾進衛說道:“中興伯,下官覺得如果按此法燒制出水泥的話,産量太低,而且頗費人力,恐水泥本錢太貴而不能大用。”
鍾進衛一想也是,不過産量的事情還不急,現在是要先把水泥燒出來再說。
鍾進衛還沒有說話,徐光啓已經在那邊建議開了:“如若此窯燒制水泥可行,下官覺得一些地方可以用水力或者風力來進行。如原料的細磨與混合,鼓風也可以由人力改爲水力持續不斷的進行。”
鍾進衛一聽,徐光啓這麽上道,已經有主意來改進一些細節。當下大喜,不負責任地道:“好,那這些事情就托付給你了,等水泥燒制出來後,要你幫忙改進下流程,盡量提高産量。”
徐光啓當仁不讓的接下了任務,然後,他喝了口剛換上的熱茶,有點猶豫地問鍾進衛道:“中興伯,下官想求證一事,不知可否否?”
“請說。”鍾進衛好奇地看着眼前這個老頭,不知道他想問什麽東西,竟然還帶着一絲猶豫。
“皇上向下官索要《農政全書》,說是聽中興伯所言下官著有此書。下官想問的是,中興伯從何得知下官有此書?”徐光啓盯着鍾進衛,想看他是怎麽解答這事。
“啊,這個,我猜的。”鍾進衛耍無賴了,看徐光啓這神情,好像這本書還沒有出來。
徐光啓無語,心道,你猜的,就告訴皇上,這可是欺君啊!這事你也敢做,真夠大膽的。
“難道你沒有麽?”鍾進衛試探着問徐光啓。
“下官唯實沒有這本書。”徐光啓無奈地搖搖頭。
“那你一共寫過那些書或者文章之類的。”鍾進衛估摸着徐光啓應該是沒有整理出書稿。
其實徐光啓到死都沒有出過一本叫《農政全書》的書,這本書是他的門生陳子龍整理了徐光啓留下的書稿後,在徐光啓死後六年才出版的。
徐光啓捋着長須,想了一會,然後才回答鍾進衛道:“下官寫過或譯過一些東西,按照次序給中興伯說說。”
“好,好。”鍾進衛連忙答應。
“萬曆三十一年,出《毛詩六貼講義》四卷,萬曆三十五年,譯《幾何原本》六卷及《測量發義》一本,萬曆三十六年,有《測量異同》、《甘薯疏》...”
“等等,剛才你說什麽?”鍾進衛一聽,好像有個敏感詞,連忙打斷了徐光啓。
徐光啓被打斷,有點意外,不過還是按照中興伯的要求再說了一次:“有《測量異同》、《甘薯疏》”
“對,就是這個《甘薯疏》,你說的這個甘薯,是不是就是長在土壤裏面,大塊根莖可食,土上面的是藤狀枝葉生長,也可食。”鍾進衛說着激動起來了,自己記得後世的紅薯,也叫蕃薯,甘薯的名字。這東西可是糧荒必備之物啊。
“中興伯也知道此物?”徐光啓見鍾進衛準備地描述出甘薯在地裏的情況,不由問道。
鍾進衛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來,走近徐光啓,驚喜地問道:“這甘薯在那裏可以拿到?”
徐光啓有點詫異鍾進衛的表現,想了下對鍾進衛說道:“下官好吃這蕃薯,來京師赴任的時候帶了一些,早已吃完了。”
鍾進衛一聽,有點失望,怎麽能吃完呢。
“聽聞中興伯自海外歸來,這甘薯也是傳自海外,難不成中興伯也和下官一樣好吃這甘薯不成?”徐光啓自動腦補鍾進衛剛才激動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