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進衛沒有等王承恩,他呵呵一笑,對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在之前已經說過,就是用市場手段來做,降低官鹽價格即可。”
王承恩在一邊聽到,不由得對鍾進衛說道:“中興伯,您可能不知道,經袁世振革新鹽政之後,兩淮一代鹽業已全部由商人經營,即不再由官府售賣。中興伯的意思是讓那些商人強行降低價格?”
崇祯皇帝在上面接道:“朕看可以,他們富的流油,讓他們降低價格,讓利一點給大明百姓,也算是一件功德。”
鍾進衛卻搖搖頭,道:“陛下,強行壓價不好,他們必然不甘心利潤減少,肯定會想出其他招數來把利潤賺回去,隻要他們的壟斷地位不變,這種現象就不會改變。”
“那鍾師傅的意思,朝廷也要賣鹽來打破壟斷?”崇祯皇帝隻好求教鍾進衛了。
“這樣也不好,朝廷最好當裁判,當規則制定者,讓商人去賣。按照慣例,有什麽辦法能增加賣鹽的商人?”鍾進衛先否決了崇祯皇帝的想法,然後又問了一個問題,他對明朝的鹽政并不是很了解。
崇祯皇帝拿眼睛看看王承恩,王承恩知道皇上是讓他來講,于是,他答鍾進衛道:“朝廷除正常渠道之外,還用過開中法,開中法又分爲兩個階段。孝宗弘治前,是以糧換鹽引;孝宗弘治後,葉淇爲戶部尚書﹐改舊制爲商人以銀代米。”
王承恩簡略的說了明朝特有的開中制度。
“爲什麽要分爲兩個階段,用糧換鹽引不是很好麽?”聽王承恩這麽一說,鍾進衛也想起開中法這個東西,隻是了解一點而已,并不清楚這個演變。
“因爲用糧運到所需之地換鹽引,所換到的鹽引又可能換不到鹽,常要排隊等候,運糧之人等不起,常虧損,所以此法ri漸少人運糧,迫不得已,隻好讓他們直接用銀買鹽引,朝廷收到銀兩之後,再撥給所需之地自己買糧。”王承恩細心的解釋道。
“我暈,你們是怎麽想出來這招的,這些腦子都有病。”鍾進衛對這些明人的行爲感到有點無法想象。
“鍾師傅,何出此言?”崇祯皇帝不解的問道。
“陛下,我敢斷定,這個戶部尚書葉淇,肯定是鹽商代理人,他是哪裏人?”鍾進衛轉身問了王承恩一個問題。
“山陽人氏。”王承恩答道。
“山陽?沒聽過,是兩淮的麽?”
“是的,在江蘇北部,江淮平原東部。”
“這就是了,他是爲他家鄉的人謀福利,良心大大的壞。”也許是抗ri電視劇看多了,鍾進衛不小心用上了一句鬼子的台詞。
崇祯皇帝已經問了好多問題,都不想再開口了,用眼睛示意鍾進衛解釋。
”陛下,這個戶部尚書隻是因爲鹽引積壓,就改了法子,這個法子明顯有問題。他完全可以增加食鹽産量來消化這些鹽引,但卻沒有這麽做,而是折成現銀直接買。這對朝廷其實一點好處都沒有,對他們這些當官的,那些鹽商卻都有好處。”
“有何好處?”王承恩主動接過配合鍾進衛的角se,問鍾進衛道。
“第一,鹽商少了收糧運糧的不可控風險,直接用鹽買,讓他們節約了成本。”
“第二,糧食變成銀兩之後,有關負責的官員可以伸手貪點,大家都有好處。”
“第三,朝廷收到銀兩後,撥到所需之地去買糧的時候,有關官員又可以漂沒一點。”
“第四,銀兩到了所需之地後,到底會用多少銀兩去買糧,又是一個問題。”
鍾進衛最後總結道:“所以,看似國庫銀兩多了,但其實對于朝廷來說,用銀換糧的做法是非常不明智的。”
崇祯皇帝震驚于鍾進衛的分析,這麽一說,便宜了鹽商和所接觸的官員,最後百姓,或者軍隊與朝廷當了冤大頭。難怪那些官員對于此次革新個個稱頌不已。
“鍾師傅,你快快把你的想法都說出來,朕等不及了。”崇祯皇帝眼睛泛着紅光,就像盯住了一個将要開采的金礦一樣期待着。
“陛下,臣聽了王公公的話之後,是有了一個比較具體的想法,臣說出來,陛下看看是否合理。”鍾進衛謙虛的道。
“鍾師傅,你再拖延,朕扣你俸祿。”崇祯皇帝假裝吓鍾進衛道。
鍾進衛呵呵一笑道:“陛下,可别啊,臣和陛下一樣也是窮鬼,手頭就幾百兩銀子了。”說到這裏的時候,腦中冒出是不是也要想點法子賺賺小錢的想法。
不過不敢讓崇祯皇帝等太久,直接說道:“陛下,臣以爲,加大食鹽産量,重新啓用以物換鹽的開中法,把價格定低點,讓商人有利可圖,對了,東北不是有戰事,西北有災情麽,就讓商人往這些地方運糧,然後換取低價鹽引,要讓小本錢商人也能用糧換鹽,這個度可以具體衡量,反正就是要打破目前那些大鹽商壟斷就成。當然,價格不能一下放開,要慢慢的沖擊現在的售鹽格局,直到沒有私鹽的空間爲止就差不多了。”
“中興伯,您可能不知道,現在竈戶經常逃亡,鹽量提升不上來。”王承恩偷眼看看崇祯皇帝,見他沒有一絲對自己說的話有責怪的意思,就又說道:“以山西解州鹽池爲例,鹽丁最多時爲兩萬餘人,可現在差不多隻有四百來人了。”
崇祯皇帝知道一點情況,不但竈戶有逃亡,還有軍戶,民戶都有這個現象,但沒想,逃亡的情況如此嚴重,不禁大吸一口冷氣。
誰知鍾進衛卻呵呵一笑道:“這個沒關系,他們逃亡肯定是活不下去了。隻要我們改變政策,不但讓他們活下去,還能讓他們富起來,看他們還逃不逃,到時,都會争着搶着來當這個鹽丁。”
“鍾師傅快接着說。”崇祯皇帝聽了忙急着吩咐鍾進衛快點說。
“就是調動鹽丁的生産積極xing,不用管鹽丁怎麽做,隻要交上鹽就成。朝廷可以這麽規定:鹽丁一天要交多少基礎鹽,交了這些鹽後,再交上來的鹽,可以換額外獎勵,交的越多,獎勵的越多。而且誰交的鹽好,就獎勵他一筆銀子,然後把那人的制鹽方法教給其他人,這樣質量也會上去。鹽丁幹得多,做得好,有額外賞錢,收入就多。朝廷也不愁産量和質量了。”
崇祯皇帝聽了鍾進衛的話,細細想了一會,不由道:“果然是個好方法。”其實鹽丁之所以逃亡,有部分原因是朝廷規定了鹽丁制鹽的方法,比如,制作海鹽,一定要讓鹽丁用煮鹽的方法來做,以便控制産量,防止鹽丁藏留私鹽。
“當然,陛下,要做事之前,怕是要先整頓現在鹽政的那些人。否則好事都能讓他們變成壞事。”鍾進衛說到這裏,看了下王承恩,然後又道:“好在現在廠衛都已重新出山,陛下一邊派得力之人去整頓鹽政,一邊讓東廠和錦衣衛分别監督,這樣應該會好點。”
“好,工yu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朕是知道的。”崇祯皇帝連忙表态道。
鍾進衛卻還在那邊說好處:“陛下,鹽價下來後,不但沒有私鹽的運作空間,産量上去後,每年的鹽稅會大有收入,而且讓鹽價在老百姓的生活成本中所占比例大爲降低,可以騰出銀子來購買其他東西改善生活,比如買點肉,做幾件衣服,都是陛下的德政!臣那個世界,衣服是随便穿,舊一點就扔了都沒人要,哪像現在這樣,義捐裏面,就沒多少舊衣服能捐出來的。”
“什麽,老百姓能有這麽多衣服?你那個世界的衣服這麽不值錢?”崇祯皇帝和王承恩一聽,都有點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