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他不是一時心血來chao,而是以前就有過考慮的。
有志氣,是大丈夫所爲。不過滅建虜,鎮蒙古,這個應該是大部分人都能想到的。閻應元後面還有除海河之寇,這個倒是很少能聽到的。現在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方陸地上。鍾進衛有點奇怪,就問閻應元道:“大舅子,滅建虜,鎮蒙古我理解,這個河海之寇怎麽解釋?”
“妹夫你不知,通州乃京杭大運河之北端。船隻南來北往,溝通有無。很多物資,包括糧食都是需要從南方運過來。比起陸運,載重,損耗都是大有優勢,因此河寇爲禍的話,影響甚大,通州都能感受到。”
閻應元給自己的妹夫繼續解釋道,“而通州通過北運河到達天津衛之後,走海河到大沽出海,也甚是方便。運河容量有限,大海卻是無限,要沒有海寇作祟,朝廷又開海禁,則百姓之福也。”
沒想到閻應元的眼光比一般人看得長遠啊!鍾進衛心裏暗贊一下,然後又考究他道:“那河海之寇該如何除之呢?”
“除河海寇之法各有不同,河寇多是弓箭相she,近了跳幫戰。比人數,比勇力。而海寇,因無地形之限制,猶如馬之于平原,故比遠程,比船速。”
“那你可知西洋之火炮,船隻之xing能?”鍾進衛繼續問道,以後總歸是要跟洋鬼子打的,他想聽聽這位曆史名人的看法。
這下,閻應元沒有馬上回答,沉默了會,才道:“火炮之威,我已見識過,确實厲害。但西洋之船,還未有見過。”
閻應元是有點自憐,可惜自己從小苦學的一身箭術。雖然現在要讓他單挑火槍手,沒有絲毫壓力,但他還是看得出來的。以後肯定是火槍的天下。
鍾進衛大概了解了閻應元有關河海戰争的認識,然後又問閻應元道:“那麽打建虜和蒙古鞑子又該如何打呢?”
“當整頓軍隊,鼓舞士氣,各兵種相配備,糧草軍械無憂,則不管建虜還是蒙古鞑子,都不是大明的對手。”閻應元毫不猶豫的答道。
“沒那麽容易?”“他們又不是三頭六臂之人,我大明地大物博人多,選其jing壯之士,組成軍隊,擇良将統之。必所向披靡。”閻應元說的很堅決,隻是說完了之後,又歎了口氣,低聲道:“隻是這些東西知易行難,大明很難做到啊。”
鍾進衛知道閻應元說的是實情,而這點,其實很多有識之士都有認識到,但這樣的人太少,拖後腿的太多,以緻很難改變現狀。
鍾進衛想了想,對閻應元道:“你先不要管能不能做的到,以後你準備走哪條路?”
“我想等這次擊退建虜之後,考考武進士看,以後就走這條以武報國之路。”有關這點,閻應元倒早有過考慮。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明末這個時期,就算你再有本事,武藝再是超群,朝中沒人,或者手中沒錢,就别想能中武進士。
曆史沒有記錄是什麽原因,讓閻應元在崇祯初年一直默默無名,直到南明才有一個典吏之職,鍾進衛估計,怕就是受到了種種不公。
現在,應該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了,因爲他家的命運,由于鍾進衛的穿越,徹底的改變了!
“下一次武進士考試是什麽時候?”鍾進衛問道。
“崇祯四年。”閻應元記得很清楚,馬上出口答道。
鍾進衛想着,現在是崇祯二年末,還有一年多時間,似乎太久了點。自己可以直接舉薦他爲國效力,憑着在崇祯皇帝面前的影響,應該也能有個不錯的職位。但雖然自己這位大舅子的能力是足夠了,可别人不知道,要到時候說三道四,大舅子的名聲也不好聽。鍾進衛在後世的時候,也經常噴那些靠關系爬上去的人,而不會去考慮對方是否是有真本事的。
忽然,鍾進衛記起一事,就問閻應元道:“大舅子,白ri說的she殺一個建虜鞑子,是怎麽一回事?”
閻應元倒也沒有不好意思,隻是有點遺憾地道:“前些ri子鞑子攻城,有個建虜重甲白甲兵攻上城頭,衆人不能敵,被我一箭she中眼睛。可惜屍首翻落城下,被他們搶回去了。因爲沒有首級,不能報功。但城裏百姓卻知此事爲真,因此對我也甚是客氣。”
鍾進衛聽了爲他可惜,要是拿到首級的話,不說升級之類的,就是銀子也有不少。
“你是當兵了,什麽職位?”
“沒,我隻是由縣衙出面組織的民壯之一,也算是個頭目。”閻應元回道。在過去的這段時間内,确實給了他不少實踐機會,也算經曆過了沙場。
鍾進衛在腦中過了一遍自己認識的人選,然後對閻應元道:“皇上面前我能說上話,但直接在皇上面前推薦的話,怕别人會對你說三道四,所以,我想把你推薦給另外一個人,你去他手下效力,有了功勞,我再保舉你去你想去的職位,怎麽樣?”
閻應元真是感慨,自己以前的時候,當上民壯首領之一,在縣尊面前留了名号,靠的是自己十幾年如一ri的苦練。現在有了關系,一句話,就能把後面的路給定好了,上頭有人和沒人的區别真是大。
閻應元也不是迂腐之人,否則也不可能在曆史上留下一個有勇有謀,文武雙全之名。當下答應下來,但卻還有一點顧慮,問道:“妹夫,是把我推薦給誰,有本事的人麽?”
閻應元之所以這樣問,隻是覺得如果是把自己推薦給像通州總兵楊國棟這樣的人,還不如不去。聽到建虜的風聲都準備跑路的人,怎麽也不可能到他手下就有啥功勞可立,弄虛作假就非自己所願了。
鍾進衛明白閻應元的意思,笑了笑說道:“放心,這個人是文進士出身,但你未必打得過他。”
閻應元有點不信,不過并沒有出言反駁,心裏隻是想妹夫是沒見過自己的一身本事而已。
鍾進衛見閻應元沒有說話,心知他在無聲的抗議。這事要換作一般人的話,确實難以讓人相信。可那人是萬中無一的怪胎。
“我知道你估計不服氣,等你見到了後,不妨跟他切磋切磋,你就知道了。你也可以放心,他是文武雙全的人,又愛民如子,與兵同甘共苦,深受兵民愛戴。你到他手下,會很舒服的。”
閻應元不禁有點好奇,那是什麽樣的人。現在還有這樣的人?就算嘉靖年間成神的戚繼光戚大帥,也隻是世襲軍戶出身。妹夫說的這人還是文進士出身,自己還打不過他。閻應元是越想越好奇,越想越有非見一面的沖動。
“這位大人的尊姓大名是什麽?”閻應元最後還是沒有忍住不問。
“姓盧,名象升,字建鬥,号九台。現任大名府知府兼按察使副使。”鍾進衛爽快的介紹了那個怪胎。
“這...,妹夫,你推薦我過去,能殺鞑子?”閻應元有點迷惑,人家在大名府當知府呢,鞑子在北邊,還挨不着啊。
“放心,鞑子有的殺。他也組織勤王軍來到京師了。把一萬多人直接裁到八百多人。你去了後,要好好表現,争取憑自己的本事脫穎而出。”鍾進衛解釋到後面,就叮囑起來了。
“那是,我閻某人,不是靠關系吃飯的!”閻應元斬釘截鐵地答道,話語裏還透着一絲被看輕的不滿。
“好,那你什麽時候能動身?”鍾進衛很欣賞這種自信,就又問閻應元的行程。
“妹夫什麽時候回京師,我就什麽時候跟你走好了。”閻應元的心中有一團火焰開始燃燒起來。
“我應該是後天回京師,不過馬上要過年,阿奇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們先一起過個團圓年。你先随我回京師見過盧象升,就趕回通州過年如何?”
家裏有老母,妻子,幼兒,閻應元不能遠行,但現在妹子回來了,就有人照料,而且後面還有一個中興伯爵在,也不怕家裏沒男人受人欺負。所以他才說随時跟鍾進衛走,現在聽鍾進衛這麽一說,也覺得有理,就答應回來過年。
前路已定,閻應元很是興奮,更是睡不着,當下和鍾進衛兩個又聊了起來,一直聊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