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擡頭見是鍾進衛,不由有點苦笑,放低他的大嗓門道:“這群是将爺!”
鍾進衛還不是很明白,不是應該軍紀森嚴,三通鼓畢,諸将都聚齊,然後開始議事,遲到的要打軍棍的麽。怎麽看孫承宗的意思,好像不能奈何他們。
果然,後續又開始來人了,孫承宗也沒有說要打闆子,态度跟前面來的那些差不多。
估摸着又過了兩刻鍾的時間,孫承宗終于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子道:“軍議開始。”
底下互相小聲聊天的人才閉嘴,站得有模有樣。
“諸位将軍,皇上派來一位監軍,就是本兵身邊這位。”孫承宗一邊介紹,一邊指了指鍾進衛。
鍾進衛見孫承宗介紹自己,學着電視上看來的禮節,站起來對下面各将抱拳拱了拱手。
孫承宗的話音在繼續:“監軍就是新封的中興伯,鍾進衛。”
這個時候,公侯伯還不是很泛濫,這些個軍頭都還沒有得到爵位賞賜,鍾進衛的地位就高了。
一些軍将見孫承宗介紹了鍾進衛原來是監軍,還是中興伯,于是,紛紛殷勤的出列見禮。
鍾進衛最關心的是那個好身材的文官是誰。
馬上,那個文官出列向鍾進衛抱拳道:“下官,大名府知府兼按察使副使盧象升,見過監軍。”
啥,盧象升,他就是盧象升啊!鍾進衛一聽,激動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過馬上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就拱拱手算是還了禮。
其他人見此也沒啥覺得有特别的地方,因爲盧象升是文官,這麽鄭重對待也無可厚非。
等大家見禮完畢之後,孫承宗的大嗓門又響起來了:“諸位将軍,汰弱留強的裁軍行動進行的怎麽樣了?”
“報本兵,都已裁完了。”
“報本兵,已遵令在裁,午後定能完成。”
“報本兵,未将本部已全是強兵了。”
“......”
這些領兵将領紛紛出列做了表态,基本都是完成任務的意思。
鍾進衛在一邊聽了有點奇怪。皇上不是說汰弱留強的整軍計劃實行的不順利麽。而且問孫承宗的時候,他好像也是一臉苦笑。怎麽現在全部完成了呢,這不是很好麽?
鍾進衛想到這裏,拿着疑惑的眼神,轉頭看看孫承宗。
孫承宗讀懂了鍾進衛投過來的眼神,也沒解釋,隻是對着帳下說道:“既然已完成,各部報下裁軍結果。”
底下沒有人當出頭鳥。
孫承宗就補充道:“請盧知府這列開始順序彙報。”
盧象升一聽,出列抱拳,回道:“本府帶兵及民壯一萬兩千三百二十三人。經本府篩選,餘八百一十二人,其餘人等,明ri由大名府兵備副使帶還大名府。”
鍾進衛一聽,裁減了那麽多啊,這不是很成功麽。
底下的那些将領一下也嗡嗡嗡起來,隻是都不敢大聲的讨論。
孫承宗一聽,也很是高興。道:“盧知府,你是怎麽篩選的?”
“本府不用五十以上老者和十五以下少年,不用家中獨子,不用父子皆在者,不用兄弟皆在者,不用家中唯一支柱者。然剩三千四百餘人。後舉百斤石鎖走百步不喘着留,故隻剩八百一十二人。”
“好!好!好!”孫承宗一聽,很是滿意,連續三個好。沒想鍾進衛一來,就有好消息了。
“盧知府辛苦了,下一位。”孫承宗笑着道。
鍾進衛在邊上聽了,心想,偶像就是偶像,動作神速,裁軍又合理,不愧後世有人說盧象升是明末的嶽飛。
下一位是遼東總兵祖大壽,他出列道:“末将麾下共兩萬零三百餘騎,幾次血戰後減爲一萬八千二百騎。此次無弱兵可減。”
孫承宗點點頭,關甯軍的騎軍,而且這次帶出來的都是jing騎,沒有弱兵也說得過去。
這個祖大壽也是有名氣的,曆史上,人肉都吃。鍾進衛把樣貌也記下了,肯定還會打交道的。
“下一位。”孫承宗在那邊繼續了。
這次出來的是保定總兵曹鳴雷,他報道:“末将麾下共一萬五千八百餘人,本次淘汰弱兵一百人。”
這下問題不就來了,孫承宗看看鍾進衛。好像他沒察覺有問題,孫承宗就又問曹雷鳴道:“你部騎軍多少?”
“禀本兵,末将共有騎軍兩百三十二人。”
“那麽說其餘一萬五千來人全爲jing銳步卒了?”
“正是!”保定總兵絲毫不臉紅。
孫承宗瞄見鍾進衛開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就面無表情地道:“下一位。”
宣府總兵侯世祿出列:“末将麾下共有三萬四千六百餘人。經過本次汰兵,剩三萬四千人。”
“這麽說,你部汰兵六百餘人?”大嗓門問道。
“正是!”
“騎軍多少?”
“一千八百九十人。”
“嗯,下一位。”孫承宗那邊麻木的又說道。
昌平總兵尤世威出列:“末将麾下共有二萬九千七百餘人。本次去弱四百二十餘人。”
然後不等孫承宗問,直接回答道:“本部騎軍共有一千五百七十人。”
鍾進衛的眉頭皺了起來,就算不是後世來的人,光看看建虜入關之後,所向披靡的事情,就知道這些人說話不實。
要有那麽多強兵還敗成這樣,那建虜難道是穿越過來,個個都拿着機關槍掃she的麽。冷兵器,雙方差不多實力的話,傷亡比就不會差多少。建虜怎麽可能損失的起,還能在京畿之地耀武揚威?
鍾進衛在想着,底下的将領繼續在彙報,差不多都是和之前的幾個一樣。淘汰的弱兵比例少的可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鍾進衛都不想再聽下面那班将領在忽悠了,這肯定不是事實。
想想自己來中軍帳的路上看到的那些兵丁,聽着下面将領的話語,鍾進衛頗覺得有些刺耳。于是,他出言打斷了下面将領的彙報,直接說道:“諸位将軍,你們是怎麽個标準淘汰弱兵的?”
誰都沒答鍾進衛,大帳一片安靜。不是說看不起鍾進衛,地位在那擺着的,關鍵是這問題不好回答。
孫承宗發話了:“保定總兵曹鳴雷。”
“在。”曹鳴雷面無表情的出列,心裏暗道倒黴。
“你來答監軍的話。”
“未将自有一套辨别強弱之法,監軍未在軍中待過,末将說了也說不明白。”
“講!”孫承宗給他一個炸雷。
“是。”諸将對孫承宗還是有一份敬畏之心的,畢竟人家是老資曆的人。
“末将察其言,觀其se,因此辨别出是強是弱。”
鍾進衛聽的還是一頭的黑線。
孫承宗又點了幾個将,結果說和沒說基本沒什麽區别,都是取決于這位将領本人的判斷。
最後,孫承宗都聽得膩味了,拍了下帥案,直接說道:“皇上有旨意,朝廷軍需短少,不足支撐大軍使用。你們要還是這麽個汰法,到期大家一起餓肚子。”
底下的将領沒有一個說話。
“散了散了,回去再汰。”孫承宗不想再看到這群老油條。
盔甲鐵片的撞擊聲馬上響起,然後慢慢遠去。
等到沒動靜了,孫承宗對着鍾進衛道:“中興伯,可是看到了。”
“嗯。”鍾進衛點點頭。
“今天還是有好消息的,至少盧知府那邊已經汰兵完畢,老夫也知道其留下的雖不一定是強兵,至少是身強力壯之士。”
鍾進衛想着一個問題問道:“爲什麽孫大人不直接定個标準來汰兵呢?”
“如何個定法?”
“就像盧知府一樣。”
孫承宗搖搖頭道:“中興伯不知道,這裏的道道不一樣,像盧知府那樣的,大明的軍隊裏面,現在應該是絕無僅有的。”
然後孫承宗下了定論:“盧知府的這個汰軍方法,在現在大明的軍隊裏是實現不了的。”
鍾進衛奇怪了,問道:“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