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伴這個時候也已經被驚動了,走過來跟他一起看向那聲音來源所在方向。
一會兒,看到有光亮,從遠處的房屋頂上露出來,慢慢地,越來越多,越來越亮,這個時候,就能估計出了是一長列火把的光亮,把房頂都映的紅紅的。
很快的,火光拐過了擋着的房子,出現在筆直的大街上。
此時看得清楚了,舉着火把的是兩列同袍,都是五城兵馬指揮司的,自己兄弟,雖遠也能分出來。
兩列兵丁之間是一溜的大車,看來是運着東西過來了。
兩個守衛的兵丁有點奇怪,這又冷又黑的鬼天氣下,出動這麽多人是要幹嘛?兩人互相瞎猜原因,因此也忘記了跟頭目禀報。
在隊伍将到王恭廠地界之時,隊伍前頭的一行人催馬先行離開了隊伍,來到難民營門口。
這麽大的動靜,終于驚動了守衛的頭目,跑出來一看,領頭的三人是兵部右侍郎,戶部左侍郎和指揮司的一個副指揮。
大人物怎麽跑這裏來了。頭目也覺得很奇怪,但不敢怠慢,趕緊上來見禮。
兵部右侍郎端坐在馬上,像是沒看見頭目上來行禮,直接對他命令道:“速派兵丁把百姓隔成幾大塊,防止百姓片刻後可能的sao亂。”
雖然有點奇怪這個命令,但等級相差太大,也不敢問原因,頭目乖乖的去安排了。
屋裏的難民還好,露天的難民看到這邊動靜很大,就開始關注了。
然後馬上又見到守衛的兵丁全副武裝的,開始穿插到他們中間來,把他們分成一塊一塊的,心裏開始惶恐起來,這是要幹嘛?
也不能怪他們這麽想,幾個月都沒動靜,眼下卻突然把他們分塊,人對于未知總有一種恐懼感。
難民們終于動起來了,不再像個雕塑。但也不敢大動,隻是轉轉脖子,溝通下身邊的人。
很快,兵丁們就把難民營隔離成了幾大塊。
後續來的兵丁就在難民營門口列隊,站在幾位大人物的後面。彙聚起來的火把,亮閃閃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戶部左侍郎催馬跨出幾步,提高嗓門,按照事先戶部尚書畢自嚴的吩咐,對着難民營喊道:“皇上聽聞中興伯所奏,得知爾等處境之艱險,深感震驚與不安,故根據中興伯所奏之法,救爾等于苦難之中。現在,給爾等加餐,以飽食;給爾等加炭,以暖身。後續還有若幹措施,請爾等靜待之。”
戶部左侍郎的聲音在這空曠而安靜的空地上格外的響亮。抑揚頓挫的聲調又讓人能把話聽的一清二楚。
還沒等聽清楚的難民有所反應。五城兵馬指揮司副指揮安排的一些大嗓門的兵丁開始齊聲重複剛才戶部左侍郎的話語。
整個難民營靜悄悄的,先前離得太遠,聽不清楚的難民在努力的聽着。而先前離得近,聽清楚的難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在認真的聽着,想重新再聽清楚一次。
等到所有的難民都聽清楚後,營地慢慢地,慢慢地開始沸騰起來了,有滔滔大哭的,有哈哈大笑的,也有喃喃自語的,還有一聲不響發呆的。當然,還有聽到這個好消息後,心神放松,而被死神趁虛而入,帶着欣慰辭世的。
營地裏的聲音,漸漸地,彙聚成了一個聲音,一個洪亮的聲音:“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過了一會,從一個角落裏,一個人開始,傳導給周邊的人,最後也喊出了另外一份祝福:“中興伯,長命百歲!”
中興伯,鍾進衛,當然不知道,他也被難民惦記上了。
此時,他正向崇祯皇帝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陛下,之前臣提議讓東廠和錦衣衛來做組織監察之事,不知陛下是何原因沒有同意?”
崇祯皇帝一聽鍾進衛跟他提起這個問題,微微皺了皺眉頭,沉思了會,然後對一直侍奉在一邊的王承恩道:“大伴,你先回去用膳,朕在這裏和鍾師傅聊聊天,不用伺候。”
王承恩知道崇祯皇帝應該不想讓自己知道,當下不敢耽擱,躬身退了出去。
然後崇祯皇帝又讓所有内侍宮女全部退出去,文華殿内隻留下了鍾進衛一個人。
“鍾師傅,你對廠衛是怎麽看的?”
鍾進衛看崇祯皇帝主動問起這個問題,很是高興,連忙回答道:“陛下,臣也正想跟您說說廠衛這個事情。”
“東廠和錦衣衛,在朝廷的名聲不怎麽好,而且,在後世的名聲,也不好。但臣覺得,東廠和錦衣衛再怎麽不好,都是陛下的爪牙。”
“打個比方好了,陛下是頭猛虎,百獸之王,百獸因爲畏懼陛下的尖牙利爪,而不敢不服。但他們有一天卻說陛下的爪牙太鋒利,走路的時候會破壞地上的花花草草,哦,陛下,這句聽不明白沒關系,順口了,意思是一個,就是說陛下的爪牙不好,建議您把爪子剪掉,牙齒也磨平。這樣,大家都會高興,都會稱贊陛下英明。”
“鍾師傅的意思是,朕把廠衛禁足,就是等于沒了尖牙利爪的老虎?”
“正是,臣有些想法,就是想跟陛下說說,有沒有廠衛的區别。”
崇祯皇帝點點頭,看鍾進衛有什麽說法。
“如果之前就有廠衛在外面活動的話,陛下就不會不知道難民的情況了。或許有的臣子是爲了陛下好,而不告訴陛下。但大明百姓是否安居樂業,最終都會算到陛下身上的。”
“如果之前就有廠衛在外面活動的話,京師城牆的**案可能不會等建虜炮擊才會被發現,陛下也就可以早做處置。”
“還有,遼東實際軍情如何,各地軍隊實際情況如何,民生如何,官員如何,廠衛也都可以報上來,陛下就多一條了解信息的渠道,不至于被文臣武将蒙了。”
“換句話說,廠衛,就是陛下的耳目,是懸在文臣武将頭上的一把劍,使他們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的胡作非爲,吏治也不至于太**。”
崇祯皇帝歎了口氣,真誠地看着鍾進衛道:“鍾師傅,朕知道你來自後世,一心想幫朕把這個國家治理好,把大明建設成ri不落帝國。這點,朕從你的眼睛裏能夠看到,從心裏能感受到。”
鍾進衛聽到表揚,呵呵一笑。
“朕也知道廠衛的好處,可你不知道,朕怕啊!”
什麽情況,鍾進衛眨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崇祯皇帝,想明白崇祯皇帝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也沒等鍾進衛問,崇祯皇帝解釋道:“鍾師傅可能不知道廠衛的厲害。朕還是信王的時候,有一名侍女,叫紅梅。一心侍奉朕,朕也有意禀明皇兄,納她爲側妃的,但,就因爲她說了句魏忠賢的壞話,第二ri,就在王府失蹤了,再也沒見過她。後來才知道是廠衛偷聽到她的話,把她給害了。鍾師傅,你要知道,當時隻有朕在她身邊的。因此朕惶恐了很長一段時間。”
崇祯皇帝頓了頓,緩和了下情緒,才又說道:“這還不是朕因此禁足廠衛的真正原因。”
“那是什麽呢?”鍾進衛很是好奇。
“知道朕爲什麽最終從信王成爲皇帝麽?”
“知道,因爲天啓皇帝沒有子嗣,他又很喜歡陛下,就讓陛下來當皇帝了。”
“可你知道爲什麽皇兄沒有子嗣麽?”崇祯皇帝透着一絲憤怒,一絲恐懼,問鍾進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