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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二年十月三十一ri,傳聞有鞑子叩關而入,一些敏感的百姓,開始拖兒帶女的進京師來避難。
明末官員遇事的第一反應不是确認處理,而是隐瞞,如果沒法隐瞞才向上報,所以遵化離京師不算很遠,但朝廷并沒有提前知道消息,直到三十一ri這天,消息才傳到朝廷上。
時任内閣首輔韓爌,字象雲,蒲州人,感到事态嚴重,不敢耽擱,馬上觐見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一聽之下,大吃一驚,第一反應是鍾進衛所說之言:建虜繞道侵襲。于是就跟韓爌說了自己的想法。
但内閣首輔韓爌卻有不同意見:“陛下,建虜遠在遼東,有薊遼督師袁崇煥禦之,豈能遠離其巢穴?”
“那依你之間呢?”
“臣及内閣同僚皆以爲蒙古部族叩關冬掠,效仿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侵犯京畿,必有其所圖。”
崇祯皇帝不說話了,鍾進衛所言畢竟是一家之言,而俺答汗之事卻是明廷之痛,是“土木堡之變”後的第二次京師遭襲。如若此次蒙古部族是效仿俺答汗之舉,那必會進犯京師。可如若是建虜主力繞道的話,就有關甯鐵騎直搗沈陽之良機了。以此換彼,怕是建虜輸不起。
韓爌見崇祯皇帝不說話,隻好催了:“陛下,臣以爲當傳旨薊遼督師袁崇煥進關攔截蒙古鞑子,以防重現當年之事。”
崇祯皇帝委實難以取舍,想問下鍾進衛,但鍾進衛又一直昏迷不醒,都幾個月了,不知道啥時候能醒來,真是愁人。
韓爌又開始在崇祯皇帝耳邊唧唧歪歪起來。
崇祯皇帝最後煩了,問道:“卿可有十分把握來犯之敵乃是蒙古鞑子?”
這要打包票,韓爌就猶豫了,萬一要不是呢,禦前說錯話,可能到時候所有的黑鍋都要自己背的。
最後隻好責令兵部尚書王洽盡速查實實況。
十一月一ri,逃難難民的湧入,讓京師也開始sao動起來,爲防意外,京師開始戒嚴。
下午時分,終得知是建虜并蒙古部落入侵,但人數仍不得知,說一萬,兩萬的有,說十萬,二十萬的也不少。
崇祯皇帝很生氣,這是搞什麽嘛,入寇數目相差這麽多,要采取的應對措施完全不一樣。
兵部,内閣拟出的條陳是調薊遼督師袁崇煥入關退敵,因爲入侵賊寇裏面戰力最強的是建虜。袁崇煥熟悉遼事,長久跟建虜打交道,比較熟悉情況。
不過也有别的聲音,說原遼東經略孫承宗也熟悉建虜,資格比袁崇煥更老。内閣首輔韓爌反駁說孫承宗已在家養老多時,眼前之際合适總領京畿防務的當屬現任薊遼督師袁崇煥無疑。韓爌之所以如此推舉袁崇煥,是有私心的,因爲他是袁崇煥的“座師”,來犯鞑子裏面有袁崇煥負責的建虜,如果袁崇煥自己把來犯之敵擊退或者殲滅,則不但可能不會問罪,還有機會得到朝廷封賞。
崇祯皇帝覺得如果派袁崇煥直搗沈陽,萬一來犯鞑子乃是建虜偏師及蒙古鞑子,而建虜主力在沈陽坐等關甯軍,怕關甯軍就有去無回了。想到這裏,心裏不由得歎氣,之前的想法,想想是個妙計,真要實行起來,卻有諸多限制,轉眼成爲了空談。
崇祯皇帝放棄了以前的想法,根據現在諸位臣工的意見,最後拍闆袁崇煥總領京畿防務,同時诏孫承宗入朝。
十一月二ri晨,趙率教率領四千關甯鐵騎,經過三ri夜,急行三百四十裏路,趕到距離三屯營十裏處,未見建虜探馬,下令稍事休息,派出夜不收前探敵情。
衆兵丁趁此機會紛紛下馬休息,吃幹糧,喂馬食。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衆兵丁的jing神基本都緩和過來了。在隊伍東北角的一處兵丁中,有一名伍長,姓朱,名元中,在其鄉彪勇好鬥,因打抱不平失手緻一惡霸重傷,而惡霸勢力龐大,朱元中雖有理仍被判充軍遼東軍戶,後積功升爲伍長。
此時的朱元中,跟其彪勇個xing一點關系都沒有,滿臉的汗。
實在忍不住了,走到把總面前說明原因,原來是拉肚子,要去方便下。這個,是人都有三急,也沒辦法,把總讓他快去快回。
就在隐沒邊上丘陵去方便的時候,有探馬回報趙率教說,至三屯營一線未發現鞑子,三屯營中仍爲明軍旗幟。
趙率教放下了心,還好沒有被鞑子攻占。既然這樣,入城休息。于是,重新集結軍隊加速趕往三屯營。
朱元中在方便的時候聽到了集結聲,無奈肚子跟他過不去,拉的他站不起來,隻好安慰自己待方便完了快馬加鞭,趕上大部隊。
卻說趙率教率軍趕到三屯營,果然城中明軍旗幟飄揚。放下心,上前要求入城休整。
三屯營中薊鎮總兵朱國彥早聽到如雷蹄聲,站在對應城牆上觀看敵情。
待發現“趙”字大旗飛揚,觀其軍勢,知是平遼将軍趙率教到了,也放下了一顆心。
自然的,兩位大人開始對話。
趙率教說:“我軍星夜奔馳,人馬俱疲,開門進城休整。”
朱國彥很無奈:“鞑子勢大,城門已被堵死,無法入内。”
無語,趙率教沉默了會,又喊:“我來未見敵蹤,可知其何往?”
“将軍出現之前兩個時辰左右,鞑子從三屯營撤往遵化方向。我以爲鞑子見三屯營無法攻下,轉攻遵化去了。”
“可知退去之鞑子數目多少?”
朱國彥也算不準,因爲鞑子根本就沒有讓他看到全貌,自己估計了下,對着趙率教說道:“約莫四五千左右,料其一部攻遵化不下,故此處鞑子前往增援。”
趙率教心裏思量,這麽說來,遵化危險,此處鞑子離開未久,銜尾急追,說不定能攻其不備。于是,下令大軍轉向,馳援遵化。
再說皇太極接到範永鬥的通知後,就開始進行戰備。接到探馬回報山海關援軍将近之時,哈哈大笑,立馬發号施令,盡起大軍前往預訂地點埋伏,并令三屯營處的所有人馬僞裝爲增援遵化,引明軍跟進。
到此時,各貝勒才知道皇太極早有安排,大貝勒代善和三貝勒莽古爾泰更是懊悔不已,皇太極這家夥如此yin險,故意隐瞞關鍵計劃,引自己往他挖的坑裏跳。畫圈圈詛咒他以後不得好死。
出乎皇太極預料的是,來援的明軍隻有四五千人,沒有見到袁崇煥的旗幟。原來探馬淩晨發現無數騎兵,騎兵一跑開來,是連綿不絕的長蛇陣,第一個早上看的不是很清楚,第二個領到的軍令是發現明國援軍蹤迹即可回報。所以一看來了無數騎兵就以爲是山海關援軍都來了,立馬回報。
而山海關範永鬥那邊是知道了來援明軍隻有趙率教一部後,已經來不及通知皇太極了。
皇太極有點難以選擇,是繼續等等,看後面還有沒有援軍的,畢竟布置這個大口袋也不容易;還是說現在吃了呢,那要萬一後面有山海關主力跟上來了,豈不就暴露這個埋伏了麽?
再說趙率教領軍一直追擊,忽然他覺得有點不對,長期的戰場嗅覺發揮了作用。止住奔跑的馬,然後開始打量四周。
此處地勢爲一長形谷地,雖比較寬,但也算是一個埋伏的好地方,自己領四千騎軍狂奔而來,動靜如此之大,卻未見驚慌奔走的野物,也未見山谷高處林子的鳥類。
雖說前面有鞑子過去,但已有幾個時辰,不至于這麽寂靜啊。
很是異常!趙率教得出結論,于是,讓部隊就地進行防禦休整,同時派出夜不收前往山谷兩側探視情況。
趙率教的情況馬上就彙報到皇太極處。
顯然要被發現了,皇太極無奈之下,隻好發動埋伏,攻擊明軍。
當建虜滿山遍野的現身,還成包圍态勢,前後左右都有伏兵,一下驚吓到了明軍,馬兒都感覺到了滔天的殺氣,開始惶惶不安。
趙率教一看之下,就知道沒有生路了,敵情估計如此之荒謬,這那是萬把鞑子,這是七八萬有餘的鞑子啊!自己隻有四千騎兵,哪怕以一當十,都打不過來,何況還不是呢。
沒有膽怯,也沒有慌亂,主帥牽轉馬頭,看向自己的部下,發現不但兵丁,連将佐都有恐懼,慌亂的神情,當然,也有麻木和無懼的;但都無一例外的,他們都看着自己。
趙率教很了解他們此時此刻的想法和心情,自己多年前也曾經有過,還選擇了錯誤的道路,這次,本帥來帶路,于是,挺直了胸膛,對着自己的手下,鼓足中氣的喊:“将士們!”
環伺在周圍的親衛見主帥要說話,于是,就有幾個嗓門大的,重複主帥的話,把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
“衆将士,昔ri本帥見敵勢大,心懼而逃,朝廷以律法問罪當斬,後幸能帶罪立功。每念之前,悔恨交加,男兒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上報君恩,下保父母妻兒;鞑子于遼東殺我同胞,白骨露于野,千裏無雞鳴,現又妄想荼毒關内。本帥決不答應,爾等能答應麽?”
趙率教的部隊基本都是遼東人,基本每個人都有受鞑子所害的血淚史,聽到大帥這麽說,一下想了起來,眼睛裏慢慢的充滿了血絲,一個,兩個,三個,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人響應:“決不答應!”最後形成了一個統一而響亮的聲音:“決不!”
趙率教很滿意自己的手下都還有血xing,立于馬上,手往前升出去後往下一壓,等聲音靜下來後,趙率教用堅定無畏的聲音喊道:“衆将士,是男兒的,随本帥殺敵,以命抵命,血債血償!”
“以命抵命,血債血償!以命抵命,血債血償!...”聲音從雜亂慢慢的變爲整齊,兵丁們敞開了嗓子吼出了心頭長期壓抑的怒火。此時,已沒有驚慌,沒有恐懼,唯有一股複仇的怒火!
趙率教慢慢的環視了一圈,看着眼前一張張年輕的面孔,心裏默默的說:都是大漢好男兒!
“衆将士,來生再會!”說完之後,趙率教抱拳拱手一圈,然後牽轉馬頭,開始慢慢讓馬踱步起來。
這次親衛沒有原樣傳話,喊出了自己的聲音:“兄弟們,來生再會!”然後調轉馬頭跟了上去。所有的人看看自己的四周,沒有說話,用眼神跟戰友道了别,控制胯下的馬匹都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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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率教,竊以爲算得上明末英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