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爾馬的更衣室裏，一片靜寂無言，顯得甚至有些詭異的沉默，更衣室裏，有人站着，有人坐着，還有人半躺在椅子上，但是他們卻全都是一樣的神色，說不出來任何的話。

比賽輸了。

這場比賽之前，他們是沒有過求勝的想法的：他們是背水一戰，一直覺得自己隻是要拼死一搏，成敗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在比賽中，他們确實是一度占據了上風，這也讓他們的心，也一度燃燒了起來，可是到了最後，他們還是輸掉了比賽，這對球員們來說，有些難以接受。

就差那麽一點點，他們就能夠去希臘踢歐冠決賽了。就差那麽一點點，他們就成爲了歐冠決賽場上的球員了。就差那麽一點點，他們就有機會成爲全歐洲的冠軍，成爲歐洲最強的球隊了。

可是他們輸了。

亞亞圖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把換來的球衣揉成了一個團，放在自己的身邊，他自己光着脊梁，身體向前傾着，把頭埋在自己的雙手之間，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是他的脊梁，卻在一下一下的微微抽動着，汗水在上面流出來了錯亂交雜的痕迹，而他面前的地上，也是有着一小灘水漬，人們分不清楚，那是汗漬還是淚漬。

米利托靠在自己的櫃子上，仰頭看着天花闆，仿佛天花闆上有什麽美麗的圖案，值得用全部的精力去注意一樣。不過，如果仔細觀看就可以發現，他這麽做的目的，是想要讓自己的眼睛對着天，這樣做，可以努力讓他自己的淚水，聚集在眼眶裏，不會輕易流下來。

而坐在另外一邊的莫塔，眼淚已經留下來了。這不是他第一次逼近歐冠決賽，甚至于他已經在去年拿過歐冠了，可是，即使如此，在如此接近決賽的地方落敗，一樣讓他難以忍受。卡瓦尼在他身邊，扳着他的肩膀，勸着他，不讓他再哭下去，但是他的聲音也一樣是有些嘶啞，不像是正常的聲音。

在一旁，阿爾沙文已經忍不住流下眼淚了。他沒有任何掩飾自己的情緒的想法，任由自己哭的滿臉淚痕。這支球隊裏，他是心理最爲脆弱的一個，和自己的隊友們相比，他是最不能夠忍受痛苦的一個。

其實，這樣的痛苦，本來也不是那麽好忍的。就算這些人都是男子漢，都是硬漢子，這也一樣讓人忍不了。男人可以忍受疼痛，但是卻無法接受近在咫尺的夢想的破滅。

很多人都清楚，這是帕爾馬距離歐冠最近的時刻了，可是就在最後的時刻，他們還是輸掉了這場比賽。就差一個進球，他們就進入了歐冠決賽了，可是，他們還是輸了。

“如果我稍微慢一步就好了……”阿格的聲音有些低，那個頭球，對他來說或許是一輩子的痛。

“那不是越位，不是越位！”阿爾沙文聽到了之後，卻幾乎是原地跳了起來，“那是一個好球，我看的很清楚，那不是越位球！”

“我們應該是赢了的，要是裁判不是那麽蠢，我們就赢了，我們比他們強！”

“就是的，如果不是第一回合之前他們在比賽前對我們暗中動手腳，我們也不會輸的……”

屋子裏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說着話，一直沉默着的亞亞圖雷擡起了頭，他眼睛有點紅腫，但是還是冷聲開了口，“說那麽多都是屁話，我們還是輸了。”

這一句話，讓全體都沉默了，過了一會之後，小卡納瓦羅才開口說話，“我們可以明年再來過。”

“明年……”亞亞圖雷嘟囔了一句，沒有再說什麽。

“明年的時候，我們這些人，還不一定都在哪裏了吧。别人我不清楚，我聽說，李已經決定想要走人了。”

這句話，讓大家更是沉默了。

李彬想走，這不是什麽秘密。李彬雖然在媒體上是第一次透露，但是，在球隊裏面，又怎麽能夠瞞得過朝夕相處的球員們？這些人早就看出來了，李彬對意甲現在的狀态很不滿意，雖然李彬沒有明說，但是他言談之中，很多時候都透露出來的去意，大家還都是聽的出來的。

其實，想走的何止是一個李彬？

而在過了一會兒之後，小卡納瓦羅才再次擡起來頭，“我去勸說他留下。”

别人都把眼神扭了過來，小卡納瓦羅看着大家，自己也站了起來，“夥計們，我想，有幾句話，我是必須說的。我是帕爾馬的隊長——我知道我這個隊長不是很合格，連主力都不算，重要的比賽，我也沒有上場的機會，和你們比，我差得遠，但是，我還是有話想說：我希望大家留下，再留一年。”

“你當然願意留下，你沒有别的地方可去。”有人嘟囔了一句，也讓小卡納瓦羅漲紅了臉，“誰說我沒有地方去了？那不勒斯已經在聯系我了，那是我的老家，他們希望我回去的，但是，我拒絕了他們的招攬，因爲我不忍心，不忍心看到這支球隊，就這麽完蛋！”

小卡納瓦羅擡起了頭，“我知道，你們都想走了，包括教練在内，你們都是想要走了的。其實，我拒絕了那不勒斯的招攬的時候，我也知道，就算我是留下了，你們也是一樣不太可能和我一起留下了，到了明年，也許頭就走了，你們到那個時候也沒有幾個人會留下來的吧，我們可能就真的再也見不到這支球隊的巅峰了。”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很清楚，這支球隊是李彬組建的，他也是這支球隊的主心骨。在他還留在球隊裏面的時候，球隊裏面就有人操心球隊的事情，一直就都有競争力，但是他走了之後……這些球員們從來都沒有表現過對帕爾馬的忠心，他們留在這裏，就是爲了榮譽和錢的，現在他們已經沒有追求目标了，自然也就準備離開了。

“我知道，你們走了之後，可以拿更多的錢，也一樣可以去豪門，還是一樣可以拿到冠軍的。對你們來說，帕爾馬不過是你們生命中的一站罷了，但是對我來說，這是我生命中最爲重要的地方。你們想走，你們就走吧，我會留下來的，一直到這支球隊全員都走了位置。我不想說什麽忠心，忠心不是什麽重要的問題，但是，這支球隊如果有人最後走，那麽就是我了。”

“我和你們不同，我不是一個頂級的球員，我知道，如果不是運氣好，我是不可能有現在的這樣的經曆的。我會把現在的經曆永遠記住的，我也希望，這樣的經曆有一個完美的句号。”

“我知道，你們都對意甲失望，你們都對那些混蛋們恨之入骨，想要遠遠的躲開，但是，我也希望你們想清楚了：你們躲開了，真的就可以做到氣順了嗎？你們躲開了，難道就真的可以從此沒有遺憾了麽？到了二十年後，我們都退役了，提起來這支球隊，這些隊友，你們會說什麽？你們會說，我們盡力了，還是會說，這支球隊沒有奪得歐冠，是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夥計們，你們是些什麽人，我還是多少知道的。我希望，多少年之後，我們提起了我們的過往經曆的時候，我們說的話，是我們努力過，奮鬥過，拼過，也赢過。夥計們，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但是，我希望你們留下，把歐冠冠軍拿到了手。不是爲了我，不是爲了帕爾馬，是爲了這三年，我們一起努力過的日子，我們自己曾經的汗水和成長的痕迹！”

又掃了一圈更衣室，小卡納瓦羅轉過了頭，“話就說到這裏了，你們如果不愛聽，就忘了我說的話好了。還有四場聯賽比賽要踢，就算要走，我們也得把聯賽冠軍拿到手了，給你們作爲踐行，而願意留下來的……算了，我估計不會有人和我一樣傻的。”

“别以爲隻有你一個人忠心耿耿，留下來也沒有什麽不可以的。”阿格擡起頭反駁道，“别說留一年，合适的話，就是留十年又如何？但是重要的是，我們明年真的能夠拿到歐冠嗎？”

亞亞圖雷也點了點頭，“是的，如果李肯留下，我們留一年又如何？隻是……”

隻是，李彬真的肯留下嗎？

“李！”

這個時候，人們才看到，在屋子門口，李彬和埃斯波西托兩個人，都已經站在那裏了。

李彬臉上帶着些笑，但是，這種笑意，卻有些牽強和激動。

“教練。”小卡納瓦羅擡起了頭，他知道，李彬應該已經聽到了他的話了，他也就不隐瞞什麽了，“你真的準備想要離開了麽？”

“我剛才在媒體面前剛剛說了，我在賽季後準備辭職。”看着小卡納瓦羅的眼神，李彬鼓起了勇氣，才開口說了話，“我很感謝你們有這樣的想法，說實話，我很感動，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們會這麽做，但是……”

“李，别把話說的那麽絕，我們再考慮一下，好嗎？”埃斯波西托突然在李彬的背後，開口說話了。

李彬回過了頭，埃斯波西托雖然平時在私下裏和他經常吵架，但是在球員們面前，他可是很少會這麽頂撞李彬的。

他一定是有什麽想法的。

“好吧，我考慮一下。”李彬點點頭，給了埃斯波西托一個面子。

可是，埃斯波西托，想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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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你真的準備辭職了麽？”離開了更衣室後，埃斯波西托也開口了，“你真的準備，就這麽認輸，然後灰溜溜的離開意甲？”

“我認輸是對米蘭這一場認輸，不是認爲自己就沒有辦法打敗他們了，隻是，他們不和我們好好踢，留下來的意義也不大了。而且，我們就算是離開，也不能夠算是灰溜溜的吧？至少，我們這個賽季，還是有着聯賽冠軍的。”

“有區别嗎？”埃斯波西托搖搖頭，“不管怎麽說，你都不會對現在的局面很滿意吧？”

“當然不是。”

“李，我有一句話，一直都想和你說的：你真的認爲，我們去投靠某個特别有錢的大老闆是好事麽？”

“你是不是有什麽想說的？”

“當然有——李，我們該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