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禦風意氣風發,當即說道:“現在自北而南,世界各大國都被蒙古人欺壓着,隻要我們中國人先動手,日後起義風潮必将四處開花,波斯複國,指日可待。”
蕾拉聽他這一說,這才心情恢複了些,一邊沙真子、朱雄、孫瑞來等人又湊趣說了幾個笑話,蕾拉喜笑顔開,如春花之初綻,滿腹煩憂登時大減。
一邊阿密娜看見亞伯拉罕死死的盯着齊禦風,眼中飽含怨恨,心中微歎了一口氣,趕馬上前道:“你……在想着什麽?”
亞伯拉罕挺立着單薄的身軀,也不回頭,口中生硬的說道:“阿密娜,總有一天,我會打敗這個年輕人,爲阿薩辛派恢複一切,到時候,我們還是敵人。”
阿密娜苦澀的笑了一笑,也順着他的目光看着那一對少年人,微笑道:“可是他的劍術已經出神入化,就連拉加德也不是他的對手,你這輩子,能抵達那個高度麽?”
亞伯拉罕突然轉過頭來,看着眼前昔日的"qing ren",憤然道:“阿密娜,你這個魔鬼,你誘惑了我,使我成了阿薩辛的罪人,我一直處處容讓着你,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說過這一句,便一甩馬鞭。疾馳而行,阿密娜緊随其後。也快馬跟了過來。
亞伯拉罕聽到身後的響聲,口中叫道:“你還跟過來做什麽!”
阿密娜平靜的說道:“我利用了你二十年,對你心中有愧,你殺了我罷。”
亞伯拉罕猛然回頭看着她的眼睛,但見那平靜的臉孔之下,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直是秀美無倫。容色絕麗,心中早已砰砰直跳,那裏還能硬的起心腸,當即别過頭去,對她說道:“你趕快走開,切莫待我後悔。”
阿密娜咯咯一笑,搖頭道:“我偏不走開。你若是想殺我,無論是十年,二十年,我都等着你,不過你若是現在不殺我,你以前答應過的話。可還算數麽?”
亞伯拉罕微微一怔,他不假思索,便反問道:“我答應過你什麽?”随後他眼見阿密娜面色嬌羞,在月光之下透露出害羞的神色,不禁心中一陣酸楚。搖頭道:“如今城破主死,昔日的話。還說來做什麽,此事再也休提。”
阿密娜一咬牙,突然挺胸道:“你若不殺了我,那便要說話算數,否則我今日便殺了你!”
她說話之際,長袖中陡然伸出纖纖素手,五根手指向亞伯拉罕頭頂疾插而落。這一下兔起鹘落,迅捷無比,功夫端的是精妙。
亞伯拉罕眼見她手掌已将自己頂門罩住、五指插落,立是破腦之禍,不及細想,蹿上前去便扣她的脈門。阿密娜左手手肘倏地撞來,波的一聲輕響,正中他胸口。
亞伯拉罕内功原本勝過她不少,此時内功立時發動,卸去了這一撞勁力,但卻已感胸腹間血氣翻湧,腳下微一踉跄。
他一指頭抵住阿密娜的咽喉,怒聲叫道:“不要逼我動手!”
阿密娜左手微揮,輕輕一拂,亞伯拉罕手腕一陣酸麻,這一指頭便點不出去。卻見她笑道:“你才不會殺我,你喜歡我!”
亞伯拉罕怒氣上升,當即向前一探,一抓擒住她的咽喉,怒聲道:“阿密娜,先前是你負我,而非我負你,明日到達港口之後,我與你恩斷義絕,永世不再相見!”說完之後,他松開手,調轉馬頭,慢慢踱步而走。
阿密娜怔怔的望了他半天,突然催馬上前,略有些緊張的小聲問道:“你不跟我們一起上船了麽?”
亞伯拉罕有心不理,但心想他的誓言定于明日,今日與她再說上幾句,也不打什麽緊,便硬起心腸,粗聲粗氣的回答道:“不錯。”
阿密娜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好哇,反正我已經人老珠黃,想必帖木兒那裏,有都是嬌滴滴,香噴噴的美人供你享用。”
亞伯拉罕勒住馬頭,回頭怒道:“我在真神面前發誓過效忠山中老人,今生今世,永不改悔,他帖木兒是阿薩辛的敵人,就永遠别想得到我的效忠!”
阿密娜催馬疾走幾步,與他并肩而行,又問道:“那你想去什麽地方,叙利亞,大馬士革?”
亞伯拉罕搖頭道:“終死鹫巢,永世不移。”
阿密娜歎了口氣道:“那可太可惜了,你這麽博學,又通曉多國文字,乃是不世出的奇才,就這麽埋沒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亞伯拉罕不答,隻是低頭趕路。
阿密娜歎一口氣,也不再追問,兩人兩騎,便就這麽緊挨一路前行。
一直到了破曉時分,阿密娜才突然說道:“我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你拉着我的手走,好不好?”
亞伯拉罕有心拒絕,但突然心中一軟,便也就默然的答應了下來。
阿密娜道:“你被我騙了一輩子,我終究是對不起你。”說着身軀慢慢斜倚過去,一隻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亞伯拉罕握住她的一手,鼻中聞到的是粉香脂香,手中抱着的是軟玉溫香,突然心中覺得甚是安甯舒暢,仿佛一切難以化解的仇恨都已經消失,到底是什麽原因,卻也說不上來,隻盼着那阿巴斯港口遠在天邊,這路途永遠沒有止境,兩個人就能這樣永遠走下去。
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阿巴斯港口漸漸浮現在了他們的眼前,亞伯拉罕突然怅然若失,一顆心漸漸沉了下來,忽然歎了口氣,黯然不語。
阿密娜道:“你的心裏,還恨着我麽?”
亞伯拉罕身軀微微一顫,硬挺着說道:“恨。”
阿密娜道:“那我做些什麽彌補,你才能不恨我呢?”
亞伯拉罕心中怦然一動,但想到這背叛的痛苦,卻又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他看着前方的齊禦風指揮大軍入營,英姿飒爽,少年銳氣,而他身後的蕾拉,青春正盛,柔美如玉,正滿眼充滿愛意的看着他,突然心中生出一種無力之感,便是連恨都恨不起來,滿心隻剩下羨慕。
一行千餘人入了營中,港口得了亞伯拉罕和當代山中老人齊禦風的号令,急忙裝運淡水,糧食,運輸貨物,忙的不亦樂乎。
正忙得熱火朝天之際,突然眼前營外塵頭大起,有百餘騎疾馳而來,隻聽得鐵甲锵锵,正是帖木兒的騎兵。
齊禦風驚訝道:“這行人來的好快!”忙抽起雙劍,以爲迎敵。
亞伯拉罕上前施禮道:“讓我去抵擋他們一陣,你們揚起風帆,趕快出航。”
齊禦風搖頭道:“你照顧好阿密娜和蕾拉他們,我去就行了,一切妥當之後,即可開船,不必等我,衆人之中,以你爲大首領。”說罷起身如風,孤身一人,便朝着那騎兵所在的位置沖去。
亞伯拉罕微微一怔,擡眼望着齊禦風消逝的方向,心中一時,有些忐忑不安。
但見齊禦風身穿這刀槍不入的阿泰爾盔甲,用兜帽遮住臉頰,手中雙劍化作兩道銀光,施展起蓋世無雙的劍法,殺将過去,那一行軍馬不敵,紛紛跌倒,片刻之際,他便手刃上百人,站在一片血泊之中,等候後面的蒙古大軍,足下戰馬長聲嘶鳴,更添加威勢。
這邊民夫,軍士加快步伐,快速将金銀裝船,至于糧食,淡水卻能在航線上購買充裕,反倒其次,卻沒有補全。
一邊阿密娜上了大船,指揮士兵,揚起風帆,正待起航,卻見船下忙忙碌碌的人中,有一點白影,正癡癡呆呆的望着自己。
她登時飛掠下船,握住亞伯拉罕的雙手,叫道:“傻子,你還不上船。”
亞伯拉罕看着她的臉頰,心中一片凄涼,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臉龐,卻隻是微微的搖了搖頭。
阿密娜的眼中泛出淚花,流在了她秀美的臉頰上,哭道:“你是阿薩辛,我是明教中人,可是你讓了我二十年,難道我就不心疼你嗎?你說我眼下彌補我的欺騙已經晚了,可是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十六歲的女兒,還不值得你回心轉意嗎?”
說罷,她回首一指,指向了船頭之上,正怔怔發愣看着自己兩人的蕾拉。
亞伯拉罕突然心頭劇震,擡頭看向蕾拉,但見她眼波如海,湛藍清澈,膚色皎潔勝雪,雖然年紀幼小,身材尚未長成,但卻已經出落得猶如曉露芙蓉,清麗絕俗。
他口中喃喃道:“你騙人,你騙人!阿密娜,你又再騙我……”卻又立刻退開她的手臂,來到船下。
他本來臉色蒼白,這時更加沒半點血色,穩定了好半天心神,才能說出話來,隻聽他顫聲急切問道:“蕾拉,你今年是……十六歲,可是在登霄節前後生的?”
蕾拉睜眼骨溜溜地望着他,點了點頭道:“姨母是這樣說的。”
亞伯拉罕問道:“你姨母是誰?”
蕾拉道:“就是黛绮絲姨母啊,她本來不讓我對旁人說的,你可千萬别告訴他。”
亞伯拉罕猛然轉過頭去,見到阿密娜淚光盈盈,突然間心中激動,狂奔幾步,伸手将她身軀抱在懷裏。
阿密娜“嘤”的一聲,身子微微顫動。亞伯拉罕在她唇上深深印了一吻,說道:“阿密娜,真神永遠護佑着我們。”
阿密娜點了點頭,抱着他堅實的肩膀,臉上滿是甜蜜而苦澀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