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秀和齊禦風轉頭驚奇的看着田樹言,不明白這其中與自己又什麽瓜葛?
田樹言笑道:“文秀,你久在回疆,有沒有聽說過使鐵鍋做武器的武林高人?”
李文秀低頭仔細想了一想,迷惘的搖了搖頭。
齊禦風聽田樹言親切的叫着“文秀”,膩歪的一身雞皮疙瘩都抖落下來,聽了後半句話,卻突然福至心靈,脫口而出:“西域戰神阿凡提!”
田樹言聞言不禁撲哧一聲,哈哈笑道:“阿凡提就阿凡提,他什麽時候多了這麽霸氣的一個外号,我倒沒有聽過?”
“這阿凡提當年和袁士霄号稱回疆的南北雙俠,武功深不可測,一口鍋子幾乎天下無敵,齊兄弟,你看方才那壯漢武功如何?”
齊禦風沉吟道:“招式詭異,甚是難防。莫非這就是阿凡提的武功?”
田樹言道:“不錯,我師傅當年爲報我大師伯之仇,在回疆闖蕩,就見識阿凡提的武功,我大師姐李沅芷也曾與阿凡提并肩作戰,共退清軍。”
齊禦風登時大感興趣,說道:“如此那還非得見識一番不可啦。”
李文秀微颦着眉頭道:“我看那人武功很好啊,說不定比我們都要高些,就不要給人家添麻煩了吧。”
田樹言和齊禦風一起道:“要得,要得,這樣的熱鬧豈能不看!”
說罷兩人連哄帶勸,李文秀終究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三人沿着石闆路,一路上山,追着官兵足迹,直用了大半個時辰,才在後山林中遠遠金鐵交鳴之聲。
田樹言臉上一喜,說道:“看來就在那邊啦。”當下剝開樹叢,鑽了過去。
幾人走到近前,漸聞哎呦哎呦幾聲,幾人接連被制住,然後便複歸寂靜。
三人聽着詭異,不覺站在一排樹叢之後,相互對視了幾眼。
突然前面傳來一聲哼唧,那壯漢說道:“三個鬼頭鬼腦的小魔鬼,到了人家的地上,就不知道跟主人打聲招呼嗎?”
田樹言輕笑一聲,振振衣袖,掀開樹叢,便走了出去。見那壯漢把哪公子哥用身子捆住,躺在一邊,也不是知是生是死,而圍毆那壯漢的清兵,更是一個個東倒西歪,姿勢難看的暈倒在地。
誰知他剛一露頭,便隻見一隻鐵鍋迎面飛來,又疾又快,田樹言不敢正面奪其鋒芒,伸手一抓,想使個“落櫻風舞”将這勁力逐步卸下,他這一招乃是武當派絕學,最高境界時能将一招之力分化爲十二股力氣,分别卸下,便如同風中櫻花激蕩,盤旋而落一般。縱使敵人勢頭再猛,也無能爲力。
誰想那鐵鍋剛要飛到他身前,突然勢頭一轉,轉了個半弧,飄飄忽忽,向一邊樹上射去,再一反彈,徑直落回那壯漢手上。
那壯漢一接到鐵鍋,合身向前一撲,趁着田樹言一抓落空,右手還僵持在空中未曾下落之際,一鍋向他下盤膝蓋打來,這一招又快又狠,姿勢詭異,當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田樹言膝蓋微擰,使個纏字訣盤旋在那壯漢手臂上,輕輕一抖,就勢在空中一轉身,拔出長劍,朝那壯漢頭頂點去。
壯漢吃了一驚,鐵鍋一擡,朝田樹言劍尖上揮去。田樹言身在空中,招數未老,劍身在鐵鍋上一彎,騰空倒翻了個筋鬥。
這幾下兔起鹘落,隻在轉瞬之間,那壯漢點點頭,腳分開站立,兩腳尖與肩同寬,上身保持自然正直,自然含胸,略向前傾,雙手持鐵鍋一晃,在田樹言落地之處向上一翻。
田樹言本待落地說話,誰知這壯漢居然不依不饒,無奈之下,猛吸一口真氣,一隻腳在鐵鍋上一點,又在空中翻了個筋鬥,大頭朝下,一柄劍朝那壯漢刺來。
誰知那壯漢順着他劍的來路,鐵鍋反手又是一拍,這一招抽拉之際,倒頗有齊禦風乒乓劍法的風範,田樹言施展師傳的柔雲劍法,收縮自如,當下劍身在鐵鍋上一彎,幾乎畫成一個半圓,再借力一彈,縱躍到身後樹上。
一邊齊禦風和李文秀都啧啧贊歎,心道這武當輕功,當真不凡。
李文秀道:“這位田師兄的輕功好高啊,似這般以劍尖觸物在空中翻一個筋鬥,你能做到嗎?”
齊禦風略有些臉紅道:“我可不能。”
李文秀道:“我也不能,以前在西域見到的武林中人,沒一個有他這樣神妙的輕功。”
兩人在一邊叙話,田樹言聽得卻又氣又急。
原來那壯漢看似魯莽,武功卻甚是不弱,幾番沖突,田樹言不是被鐵鍋反彈在天上大翻筋鬥,便是被那壯漢擠兌的下不了樹,這柔雲劍法本當一經發動就連綿不斷,在一招之後,不論對方如何招架退避,第二招順勢跟着就來,如柔絲不斷,春雲綿綿,可他被困在空中,一經交手,便被那壯漢鐵鍋一颠,擡向空中,這連綿不絕四個字,便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久戰不下,田樹言也想過以力破力,将他這口鐵鍋擊碎,可幾經試探,那鐵鍋黑黝黝厚得不行,又豈是他一口薄薄的鐵劍所能破得了的?
又過了幾招,齊禦風兩人也看出田樹言窘境,當下沉默不言。
觀察了幾招,齊禦風突然“咦”一聲,他見這壯漢前翻、後翻、左翻、右翻,離不開推、拉、揚、挫四個字,手腕一扭一抛,倒好似與他的乒乓劍法有些相似,不過這鐵鍋厚重短小,其實質卻又有所不同,當下細細觀察,良久過後,突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來。
那田樹言此時正蹲在樹上,伺機反擊,聽了齊禦風大笑,不由得臉上又是一紅,心道這位暗地裏較勁的情敵,又不知會怎麽抹黑與他。想是在李文秀眼中,此時定然也覺得自己像個上串下跳的猴子一般難看。
他性子與齊禦風不同,雖然平時潇灑不羁,可臨到喜歡的女孩面前,卻總是諾諾不敢言語,而那齊禦風心直口快,有什麽就說什麽,肚子裏更是藏了無數讨人喜歡的段子,逗得李文秀笑靥如花。
他吟一百句詩詞,也抵不過齊禦風講一個通俗易懂的笑話,他費了好大力氣拉近兩人關系叫聲“文秀”,已是鼓足了勇氣,臉紅心跳得不行,人家齊禦風大大咧咧,張口便“阿秀”,“阿秀”叫個不停,如行雲流水,任意而至,絲毫不落下刻意的痕迹。
他逢山談山,逢水說水,縱古論今,可那兩位卻好似都這些風雅之事不感興趣,反而對路上遇見的那些下松鼠啊,小白兔啊或者好吃的東西更爲關心。
可憐這一位胸懷錦繡文章的少年俠客,除了練武喝酒,便隻會吟幾句歪詩,在兩個半文盲面前毫無一點出風頭的機會,這兩日連遭慘敗,都已有了些自暴自棄的傾向。
此時再回頭見那壯漢面帶微笑,似乎嘲諷他一般,不由得怒上心頭,雙手持劍,要使一招“玉女投梭”,向那壯漢手上刺去。
這一招平淡輕舒,看似毫不着力,但劍尖刺出,卻混有他練了十多年的無極内功,且萦繞輕柔,劍招能在半途繞一個小彎,令人防不勝防。
他足下用力,看準那人手指,一劍刺去,身子正淩在空中,突然聽見齊禦風喊道:“後翻!”
未及思索,他劍勢已出,有進無退,當下一劍如驚鴻乍現,嗤嗤帶着風聲刺向那壯漢,隻見那壯漢,手握住鐵鍋把柄,輕輕向後一翻,護住手腕,防住了他這一招。
田樹言一個倒翻,回到樹上,與那壯漢同時“咦”了一聲,看向齊禦風。
田樹言心道:“齊兄弟的武功進步雖快,但與我還有不短的距離,方才一招,他卻怎麽突然叫破了那壯漢的招式?”
那壯漢起初滿臉驚異,随之卻也嘿嘿一笑潮齊禦風說道:“小朋友,你的眼睛很不錯!”
齊禦風笑道:“田兄,你使快劍與他拼搶,我告訴你他鐵鍋的方位。”
田樹言心有疑惑,勉強點了點頭,施展快劍,連綿不絕,與那壯漢拼鬥起來。
隻聽得一旁齊禦風叫道:“左,左,右,後,前,後,側翻,推,拉,揚……”這綿綿密密的幾招過後,他居然一句不差,将那壯漢鐵鍋的來去講得清清楚楚,雖然田樹言還有點迷迷糊糊,不明其理,可身在空中連翻了幾個筋鬥之後,這日子卻也好過多了,當下這壯漢便抵不過他的他這一劍,踉踉跄跄的後退了幾步。
田樹言抓住空隙,輕飄飄落地,當下不覺又驚又喜,連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齊禦風哈哈大笑:“他就是一個颠大勺的,你又不是沒有炒過菜,這道理你還不懂?”
田樹言腦中突然一閃,突然明了,那壯漢每次逼起上躍,都是将鐵鍋向前推了一推,爲的就是逼迫他隻能向壯漢面前跳躍,而不至于落到他的身後;而自己落下之際,他卻總是向後一拉,也是同樣使他不能盡心借力,縱躍出他鐵鍋的範圍;而比拼招式時,他總是一揚一挫,使自己翻動,再給自己一個緩沖……
他腦中突然展現出一個情景,便是那壯漢提着鐵鍋,在火上不斷的颠勺,翻炒,而自己便是那個無論如何都翻不出他手掌心,都無法逃避命運的——炒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