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爽文凝思問道:“那闖王寶藏……”
胡斐一笑道:“林總舵主盡可放心,闖王寶藏埋藏在絕密之處,胡某謹遵祖訓,一直未曾發掘。那鞑子但凡抓不到我,想找到那寶藏便難如登天。”
當下玉筆山莊上下,便忙碌成一團,養傷練功,磨砺兵刃,準備着一場大戰。
雖然山上之人不過幾十,但有着苗人鳳,胡斐,無塵道長,趙半山等當世武功高手,再加上玉筆山莊易守難攻,即使圍困也有暗道脫逃,是以雖面對鞑子幾千精兵,也絲毫不懼。
第二日正午,峰下暗哨便傳來消息,說山下來了幾名高手,徑直朝玉筆峰而來。
苗人鳳和胡斐面面相窺,微微有些錯愕,都想不到這玉筆峰如此隐秘,當年知曉所在的人都在那藏寶洞裏死了個幹幹淨淨,現下這鞑子居然尋到了知道路徑之人,看來這一次所圖匪淺,籌謀不短。
苗人鳳左思右想,忽然一拍大腿,道:“十年前一念之仁,想不到那些人居然又投靠了朝廷。”
十年前滿洲第一高手賽總管與丐幫幫主設下奸計,妄想在玉筆山莊伏擊苗人鳳,首惡雖誅,當時賽總管收買的江湖成名高手,卻因苗人鳳一念之仁,放了一些下山。
胡斐笑道:“我在山下也見到了那些人,什麽無極門,青藏派,昆侖山,給咱們提鞋都不配,管他作甚,隻教他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便是。”
苗人鳳生平原本不言苟笑,少言寡語,長年居此長白山之後修身養性,性子也開朗了許多,聽得胡斐談笑間輕描淡寫,于是豪情陡升,笑道:“不錯,咱們行事,但求無愧天地祖宗,對這等滿清賊寇的走狗,那也不用客氣了,咱們便跟他周旋一場,我這劍法十年來沒有動用,也未必就不管用了。”
吃過晚飯,衆位英雄在大廳坐定,有人傳話說,有一行人已到了峰下,前來拜莊,苗人鳳大手一揮:“迎上來。”
不一會兒,隻見山下陸陸續續上來幾十号人,在山崖邊集合,一起走進院中。
苗人鳳率領衆人迎到門口,站在院門一看,隻看見院内站着的,頗有些故人,不是這一派的掌門,名宿,便是那一幫會的幫主,镖局的總镖頭,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
但這些人熙熙攘攘,在門前隻是裹足不前,站在前面的一位,穿着正三品朝服,乃是一個年輕的禦前侍衛。
滿清一朝,設立禦前侍衛一職,向來非親貴不能擔任,都是選拔滿蒙勳戚子弟及武進士充任。
禦前侍衛靠近皇帝,職位清高,升遷容易,由侍衛出身而官至卿相的,也大有人在。
譬如康熙朝的明珠,索額圖,隆科多,韋小寶,就連現在權勢熏天的和珅,也是22歲那年當了禦前侍衛,才逐漸平步青雲。
當下苗人鳳目光淡淡掃視衆人,抱拳問道:“鄙人苗人鳳,不知諸位來此,有何見教?”
苗人鳳威震武林,天下皆知,當下不熟悉的,皆把好奇的目光向他集中過來,隻見他身材高大,極爲瘦削,仿佛一顆挺拔的青松,隻是手掌奇大,根根見骨,頭上須發如銀,一派宗師風範。
那領頭的年輕侍衛傲然道:“聽聞金面佛苗人鳳,号稱打遍天下無敵手,在下不才,江蘇泰州劉戎青,師承天山派楊雲飛門下。特來領教一二。”
苗人鳳輕哼一聲不答,他成名已久,昔年不服他這個名号而前來讨教的,全都死敗得心服口服,如此黃口小兒,口出狂言,實在不值得他爲之動怒。
那邊趙半山卻突然站出,緊緊盯着面前這二十多歲的青年,口中問道:“你是雪豹的徒弟?他……他……他不是死了嗎?”
原來雪豹楊雲飛,乃是昔年翠羽黃衫霍青桐的師傅天山雙鷹的同門,已失蹤多年,眼下冒出一個徒弟,不得不令趙半山吃驚。
劉戎青傲然一笑:“這位就是千手如來趙三哥了吧?我師傅現下安好,請勿須擔心。”說過也不搭話,目光依舊轉到苗人鳳身上。
趙半山聽聞這年輕小子叫自己三哥,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知道他這輩分的确不小。
天山雙鷹和天池怪俠袁士霄乃是同輩,而袁士霄的徒弟陳家洛又是紅花會總舵主。
這青年大話炎炎,卻是沒有說錯,隻不過自己這當他爺爺的年紀卻被他随意叫上一聲三哥,不由得心中也是一陣不舒服。
想他千手如來的名頭,在江湖上誰人不知哪個不曉,此子卻如此輕慢冷淡,叫一聲三哥卻仿佛給自己多大面子似的。
苗人鳳續道:“你今天來幹什麽?”
劉戎青微微翹起脖頸,淡淡說道:”其實也沒什麽要緊,隻是在下初到京城,便聽說了苗大俠你昔日掌故,頗覺得有點不服,所以領了一些故舊好友,前來領教一二。”
苗人鳳上下打量一番,見這人雖倨傲無禮,但步履虛浮,顯然沒有得到真傳的上層内功,卻如此大言不慚,不覺有些厭惡,遂皺眉道:“就你也配?”
劉戎青雪白的面皮突然漲紅了一片,氣息也變得粗重起來,一邊就連齊禦風也看出來,此人平時練功定然浮光掠影,流于表面,即使練了上層武功,也難堪大任。
胡斐俠隐長白,卻也經常到京城行走,大内侍衛中也有一些舊交故友,是以頗多熟悉京中變化,此時突然想到一事,不覺脫口而出:“嶽父,莫說此人不配,這可是那鞑子皇帝面前的紅人哩。”
原來這劉戎青,原也不是一般人物,乃是乾隆49年一甲第一名武進士,乾隆欽點的武狀元,現任一等侍衛,乾清門行走。在京城也是風光一時的人物。
随即目光一轉,眼看齊禦風躍躍欲試,便道:“你若想領教苗家劍法,倒也不是不行,禦風,這兩天的劍招學怎麽樣了?”
齊禦風裝成窩窩囊囊的樣子從人群中走出,恭恭敬敬給胡斐行了個禮,慢吞吞道:“前幾天,後院的馬夫王叔教了我幾招,可是這幾天客人多,我忙着清掃茅廁,現下所記住的,也不過十分之一。”
他這幾聲大着舌頭說話,當真是要多蠢有多蠢的樣子,一邊無塵道長,趙半山等人不禁都莞爾微笑。
胡斐皺緊了眉頭,開口斥責道:“玉筆山莊上下,頂數你這個懶貨最笨,學了好幾天都學不明白,要你有什麽用。你去,把這個新科武狀元宰了,回來我讓你王大叔再多教你幾招功夫,免得……”他剛想說免得茅廁都清理不幹淨,不過此時已然有點繃不住笑容,便住口不言。
齊禦風擤了下鼻涕,抓了把帽子,袖着手抱着劍,慢吞吞走到劉戎青面前,傻笑道:“嘿嘿,你是武狀元啊?要是你打不過我,就入了我玉筆山莊如何?那樣我就能去柴房聽差了。這裏可冷了,茅廁裏都凍得梆梆硬……”
劉戎青臉色一變,登時大怒道:“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