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才感覺到,這裏的生活也并非無憂無慮,而是處處布滿殺機,今天若不是有這白狐相助,此時的他,已早成那頭大狗熊的腹中之餐了。
他深歎一口氣,到屋中拿出寶劍,緊緊握在手中,這才安心了些。
劍!隻有練好劍法,才能保證自己的生存。齊禦風暗暗下了決心。
眼看天色已晚,他握住手中長劍,方欲回轉,耳中卻在此時又傳來沙沙的腳步聲,這一次他機警異常,借着月光眼看前面遠處一個瘦削的身影向他院子走來,不由得沉聲問道:“誰?”
隻見那人走進,手裏拎着一堆野味,原來是那田樹言去而複返。隻見他晃晃蕩蕩的走了回來,笑嘻嘻道:“我久居中原,近日有約于此,特來相唔,無奈天色已晚,尋不得道路,今日業已黃昏,不知可否在兄弟這叨擾一二?我已捉得野味若幹,愚兄可略施展手藝,供兄弟品嘗。”
齊禦風擡頭看看月亮,此時已近午夜,當時心下無語,隻是默默點了點頭。
田樹言當即大喜,當下拎着剛才上山捉到的幾隻山雞野兔,便要在齊禦風這小院裏熏烤了起來。
齊禦風卻攔住他道:“莫急,你吃過熊掌嗎?”
田樹言嗔目結舌,搖了搖頭。
齊禦風将田樹言領到河邊,看了那頭大熊,田樹言眼見狗熊身上刨花似的血條子,不由得大驚失色,連聲叫道:“哎呦,原來小兄弟深藏不露,居然練得如此高明的爪法!”
齊禦風苦笑,便将那白狐的故事說了出來,田樹言聞言,沉默半晌,用小指撓撓眉毛,搖頭道:“天地間竟有如此靈物,我自負博學,卻也從所未見,不過這長白山古稱不鹹山,珍禽異獸,時隐時現,傳說絕頂天池之中,更是有一水怪,能吞火吐煙,相傳乃是太白金星用寶鏡所鎮壓的一個火魔……”嘴裏羅裏吧嗦,說了一些這山上的野史怪事。
齊禦風心中苦笑,原來自己穿越一回,改了時間,可卻還是在這長白山中打轉。清朝時期,長白山被滿人定位發祥之地。塞北遼東,漢人移民極少,而滿人也不多,此地已經近千載未經受大規模的開發破壞,怪不得又有野豬,又有狗熊。
他靜聽了一會兒,聽田樹言描述那天池怪獸,越說越是離譜,不覺好笑,他知道這是長白山作爲一座火山時而噴發,熔岩四濺,這時代人民不懂其中原理而産生的傳說,也不理會,當下問道:“這熊肉怎麽吃?”
田樹言正說得興起,聞言一怔,回答得卻幹脆利落:“不知道。”
兩人互相對視一會兒,都覺得眼前黑熊無處下手,最後決定還是回去吃田樹言所捉的野味。
當下,兩人在深夜裏生火,燒烤,坐在篝火邊,一邊忙活一邊暢談起來。
田樹言廚藝遠勝齊禦風千倍,他所烤炙的榛雞,别号飛龍,隻産在大興安嶺一帶,乃是“天上龍肉,地下驢肉”裏的龍肉。經他巧手熏烤,滋味十足,齊禦風當下大快朵頤。
倆人就着酒葫蘆,一人喝一口酒,吃一塊肉,在院子裏吃了起來。
田樹言長的文文弱弱,一表斯文,可喝起酒來,人卻變得邋裏邋遢,胡言亂語起來,狂縱之相,頗有魏晉遺風。
齊禦風借此打探江湖消息,田樹言幾口老酒下來,知無不言,齊禦風在他話裏漸漸揣摩,逐漸明了,原來自己此時便生活在無數花癡少女夢寐以求的乾隆年間。
當夜兩人俱喝得多了,不知不覺間各自睡去,第二日齊禦風起來,卻見田樹言在院子中央,将長袍紮在腰間,撸胳膊挽袖子,忙得不亦樂乎。
見齊禦風迷迷糊糊起床,田樹言轉頭大笑道:“齊兄弟,好賤也!”
齊禦風莫名其妙,不知道此人爲啥罵自己賤?走到院中一看,卻發現田樹言已用自己的寶劍将那狗熊分割成塊,一塊一塊的清理完畢,搬運到院内,那寶劍青芒閃爍,正倚在桌角。
田樹言手上忙得不開交,一邊回頭笑道:“齊兄弟這把寶劍當真鋒利無匹,多虧了它才能将這熊骨,熊肉一一分開。我說爲何齊兄弟武功不高,卻敢行走江湖,單憑此劍,武功便可平添一倍,當真令人羨慕。”
齊禦風聽他說的陽光坦誠,不由得也違心說道:“原本田兄喜歡,應該贈送給田兄才是,但此劍乃傳我武藝的高人所贈,實在不敢私自相授。”
田樹言洗幹淨手上血水,端起盆走出院門,将水倒在地上,回頭道:“哎,兄弟說哪裏話來,說起來你讓我看那劍招,已是我違反了江湖規矩在先,但于此一事,足見兄弟赤誠。來來來,等會嘗嘗兄弟的手藝。”
齊禦風一看,原來這田樹言将四個熊掌收拾得幹幹淨淨,一個大鍋蒸燒,一個放在鍋裏添火煮炖,一個切塊放在鐵闆上煎炒,剩下一隻,居然别出新裁,将手指一隻隻剁開,放到燒烤架子上面烤着吃。
齊禦風目瞪口呆,不由得疑惑着看着田樹言:“這……能行嗎?”
田樹言自信滿滿,道:“且瞧着你兄弟的手藝便是。”
不一會兒,田樹言将炒熟的熊掌端出,交給齊禦風嘗了嘗,目光對視,田樹言急問道:“怎麽樣?”
“好像沒怎麽炒爛?”齊禦風小心翼翼說道。
“不錯,可是再炒就焦了……”田樹言也嘗了一塊,随即吐掉,有點沮喪的說道。
再過一會燒烤架子上烤炙的熊掌吱吱冒油,眼看便要燃燒了起來,兩人趕緊将其大卸八塊,咯吱咯吱咬在嘴裏,拼命的咀嚼着。
“怎麽樣?”田樹言甕聲甕氣的問着。
“…………”齊禦風真不知道如何說話才好。
“算了,嚼不爛就吐了吧。”田樹言呸一聲将口中肉食吐出,心灰意懶的說道。。
兩人也不練劍,便坐在日頭地下等着,偶爾閑聊幾句,直過了兩三個時辰,田樹言拿起筷子,掀開鍋蓋,往裏面肉皮上一紮,起身搖搖頭道:“還是不行。”
齊禦風心道此時又沒有高壓鍋,就憑你個二五眼的廚師也想烹饪熊掌,但此言無法當面說出,隻能任憑他去了。一直到傍晚,兩人早已饑腸辘辘,而熊掌一煮一蒸才終于爛熟。
田樹言特意将左前掌留給齊禦風,說書上說這左前掌最爲肥腴,掌花明顯,被列爲上品。可齊禦風看得這兩隻熊掌,顫顫巍巍,晶瑩剔透,一時也分不清大小。
這次倒是煮得爛了,齊禦風此時早就餓得急了,便如同啃豬蹄般,将一隻熊掌掰開下肚,隻覺得肥而不膩,鮮香透骨,綿軟中透着勁道,滑膩中别有滋味。
另外一邊田樹言也顧不得品評,吃了另外一隻熊掌,兩人偷偷對視,都不出聲,隻沉默着一口口吃肉。
半晌,兩人吃完,将骨頭丢在桌上,田樹言鼓起勇氣問道:“怎麽樣?”
齊禦風支吾道:“挺好吃的,就是……有點腥。”
田樹言一拍桌子,道:“可不是。我也覺得腥,可我調料已放得不少,問題卻出在哪呢?”說罷不禁緊鎖眉頭托腮苦苦思索起來。
齊禦風見他辛苦了一天,還要這般努力的專研,不由得勸道:“我聽說這長白山附近,頗有些做熊掌的館子,不如将來我們前去找大廚打探一番?”
“有理!”田樹言又是一拍桌子,然後自己将自己吓了一跳般看着手掌,“人皆言熊掌陰氣過重,有人食用熊掌沖擊奇經八脈,便思緒淩亂,難以靜心,看來我是着了這道了。”
說罷起身,一拱手道:“我這就前去打探一番,今天浪費了兄弟一隻黑熊,改日定當補回,叫兄弟大快朵頤。”說罷,搖搖晃晃,也不理齊禦風攔阻,徑直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