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此刻,整個艦橋都被籠罩在警報閃爍不定的紅光之中,所有狀況都顯示戰艦的各部分電子元件都在電磁脈沖下極速損壞着,照這個趨勢下去,恐怕離天啓号的墜落隻是時間問題。
哪怕是莉雅對此也是束手無策,一旁的吉娜同樣面色蒼白。
一旦天啓号被困在地球,雖然憑借天啓号的質量和物資儲備,短時間内他們可能不會死去,但一旦十多個小時後的超級耀斑爆發的帶電粒子風暴洶湧而來時,天啓号上的一切很可能會遭到前所未有的打擊,屆時難道将要在這座荒蕪之地等待十多年後下一次黑子靜默期才能離開此地不成?
這是所有人都無法接受的可怕後果,然而正在發生的一切卻似乎無可奈何。
就在石辰幾人因爲突然遭到的窘境而陷入沉默時,羽級戰艦内同樣因爲先前戰争使徒駕駛艙被捏碎的一幕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蘇耶鴻圖就這麽輕易的死了?這是許多黑石軍官都難以接受的荒誕結局,但已經被核爆沖擊徹底吞沒的戰争使徒卻不止一次的提醒着他們這是事實。
有不少黑石軍官用沉痛而悲憤的目光看着面色惘然的蘇耶蒼娜,似乎隻要她一聲令下,在座的所有黑石軍官哪怕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拼死将那艘正在蹒跚飛行垂垂欲墜的天啓号徹底轟落,爲軍神大人複仇。
然而躍躍欲試的他們等來的卻不是蘇耶蒼娜瘋狂的複仇指令,而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吩咐,“所有人,都出去。”
黑石軍官們面面相觑。那名艦長想要慫恿蘇耶蒼娜下令,張了張口,卻最後還是咬牙離開了艦橋指揮室,整個空曠的大廳内,就剩下了蘇耶蒼娜一個人。
不知爲何,蘇耶鴻圖的死去,并沒有讓她感到悲憤欲絕,有的隻有淡淡的失落和空虛,就仿佛原本平淡空白的人生又缺了一角。
是因爲這個家教嚴厲的家庭原本便讓她感到淡漠,亦或是這個結局早在她的預想之中。所以并沒有過多的驚訝而難以接受?
她不知道。
因爲蘇耶氏在聯邦的特殊,導緻身爲蘇耶氏第三代的蘇耶蒼娜同樣難以擁有一個普通少女的童年,自小便被祖父每天扔入滾燙的藥浴中洗禮強身,在皮鞭和棍棒下紮馬步,與軍中教練進行毫不留情的近身格鬥,豆蔻年華便被送上了前線戰場,鍛煉在時刻可能被殺的境況中被迫殺人。
可以說,她生命中唯一感受到的溫暖和親情,便來自于她的大伯蘇耶呂明。可這唯一的溫暖,卻也被阿爾薩莉雅所剝奪,最終呂明之名,更是被祖父不顧她的強烈反對。将其送給了他最欣賞的學生,也便成就了一個黑石之狐的姜呂明。
所以蘇耶鴻圖的逝去,給蘇耶蒼娜的感受,像是逝去了一位嚴厲的老師。更甚于一位親人。
而眼下,殺掉祖父的石辰,害死大伯的仇人蘇耶蒼娜所在的天啓号。也在核爆的沖擊下搖搖欲墜,于墜落終焉隻是時間問題。
兩個仇人就要死在自己的面前,本應該是一件值得歡慶的事情,然而不知爲何,她得到的不是大仇得報後的快慰,有的隻有無盡的空虛,仿佛一時間,她過往所有的努力都已經無需,往日的目标也就此失去,一時間,她的人生,仿佛也就此失去了意義。
甚至,她生出過将自己就此一起葬送在這裏的想法。
也不知出于何種心情與想法,她向天啓号發送了一條通訊請求,然後等待。
天啓号的艦橋上,莉雅正面色凝重與小初一起協調着天啓号還健在的一些電子元件,通過物理方法強制幹涉,以維持天啓号的飛行。
而就在這時,她看到了那條通訊請求,先是愣了愣,然後深吸口氣,接入了這條通訊信号。
因爲被電磁脈沖幹擾破壞後的緣故,大屏幕上蘇耶蒼娜的全息影像不甚清晰,但莉雅還是一眼就通過那滿是壞點的影象認出了對方,露出一個笑容,問:“是來向我們道别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五分鍾後你應該能夠看到我們墜落的畫面。而如果你是來找石辰仇者快的話,我幫你切換信号。”
得到這個預料之中的答案,蘇耶蒼娜沒有任何意外之色,面無表情道:“我是來找你的。”
頓了頓,蘇耶蒼娜問道:“這個時候,你有什麽想要對我說的?”
聽到這個問題,莉雅先是愣了愣,旋即失笑起來,大概知道了對方是什麽意思,頓時陷入了沉默,又像是在回憶着什麽。
蘇耶蒼娜曾經兩度在泰坦星緻阿爾薩莉雅于死地,但莉雅卻從來沒有爲自己當年的罪行辯解過什麽,隻是一味的逃跑。
莉雅擡眼有些憐憫的看着這個命運多舛的女人,道:“我其實沒有太多好說的,蘇耶呂明的确是死在我的手上,當時他和他的人試圖殺了蘇耶牧岚,但那個時候蘇耶牧岚絕不能死,所以我動手了。”
“這樣嗎?”蘇耶蒼娜的睫毛顫了顫,有些失望道,這和她得到的消息沒有太多出入。
她也知道那時候蘇耶牧岚若是死了,聯邦和帝國的全面開戰很有可能在十多年前,在聯邦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情況下開戰,那樣的話聯邦損失不起,莉雅有殺掉蘇耶呂明的理由,但她殺掉蘇耶呂明卻是事實。
這也是某種程度上,蘇耶蒼娜理解石辰向他祖父複仇的原因,無關大背景,無關死因,無關動機,他們隻認事實,隻知道對方對走了自己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這也是爲什麽仇恨這種情緒永遠無法在世間消亡的原因。
她今天之所以有這次通訊,便是在于一次确認,确認自己這些年來複仇和努力并不是白費,因爲這是她這些年來所作所爲最大的意義。
她需要得到某種肯定,否則她很懷疑自己在這種莫名的空虛惘然下會崩潰下去。
然而得到這個肯定的答案後,她心中卻莫名的有些失落,她也不清楚自己這種情緒究竟從何而來。
但這一些,都不重要了,但就在她準備切斷這次通訊時,卻突然再次聽到蘇耶蒼娜疑惑的聲音,“隻是我很奇怪,當時我和蘇耶牧岚的那次黑石之行用的是隐蔽性極高的魚鱗艦,這點就連電子系統手段更加發達的帝國都難以突破這層技術障礙,我相信聯邦也不能。既然如此,我和她被發現,隻有可能是因爲街區的攝像頭。按照這個流程,最先知道我們什麽并且接近的也應該是聯邦情報署的特工才對,可來圍剿我們的偏偏是延後了整整三天的黑石守備軍,關于這一點,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你想說明什麽?”蘇耶蒼娜本能中有些不安的感覺,她也不知道這股不安感究竟從何而來。
“而據我事後調查的資料來看,當蘇耶呂明率軍來圍剿我們時,我和蘇耶牧岚早已經不在他的防區内,越境追捕,這似乎在你們黑石軍區是大忌,那麽是誰給他在這麽短的時間内批下的權限,又是誰慫恿他來立下這種汗馬功勞呢?我想說了這麽多,聰明如你,應該能夠自己找出些許不同的答案?”
蘇耶蒼娜将自己多年的疑惑一口氣問了出來,憐憫的看着蘇耶蒼娜道:“不錯,蘇耶呂明的确是死于我手,但在我看來,他不過是一個被人借我這把刀殺掉的可憐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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