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在瑞恩的耳邊,娜塔莉壓低了聲音,“如果影片沒問題的話,他們會在這個頒獎季支持我。”
“這是好事。”瑞恩輕輕點了點頭,“親愛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最大的對手會是詹姆斯?卡梅隆。”
“我上周見過吉姆。”娜塔莉顯然不認同,“他并不認爲自己會獲獎,即使《阿凡達》有你們預料之中的那般成功。”
劇院的燈光忽然熄滅,銀幕上出現了發行方米拉麥克斯的标記,瑞恩沒有繼續說什麽,實際上詹姆斯?卡梅隆已經不在乎那座小金人了,奧斯卡最佳導演的份量在世界之王的心目中,恐怕還沒有一項新的電影技術重要。
卡梅隆本人也很清楚,這樣完全以cg制作的科幻類影片,也不可能獲得奧斯卡的青睐。
不過,迪士尼還是會爲《阿凡達》公關,因爲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影片的商業收益,而公關的重點肯定不是最佳導演。
前世今生,《阿凡達》最大的奧斯卡對手,已經在大銀幕上拉開了序幕。 詹姆斯不像他的隊友那樣整天處于心驚膽戰的恐懼和“今天我們幸存了”這樣的祈禱狀态,他更像一個瘋狂的技術類高手,當他跟一堆炸彈卯上時,爲了更專注起見他敢于放棄所有的安全措施。
這位老兄似乎把拆彈這樣危險的工作當成修車那麽簡單,就像黑客迷戀網路技術一樣,他明顯“沉迷”于拆彈的過程。當人們都已經撤離炸彈周圍,可以安全地引爆它時,詹姆斯拒絕撤離,爲了戰友和伊拉克人民的生命财産安全,他總是堅持将炸彈拆掉。
很肯定的是,在拆彈過程中,詹姆斯獲得了一種強烈的快感,當他拆完炸彈,回到“悍馬”裏點上一支煙時,表情就像剛做完愛一樣。疲倦而滿足。 詹姆斯面對看不到的敵人,打一場不知道該和誰打的戰争,這一切都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但骨子裏美國人特有的英雄主義情結又讓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使眼前的一切好起來,因爲在這個貌似虛幻的戰場上,戰友們的傷亡卻是實實在在的。
再來說這種英雄主義,當一個人懷着堅定的信念。有着明确的自我意識,同時在行動中表現出超出常人的勇氣和魄力,取得造福于群體的功績時,人們說他的行爲具有英雄主義。
這就是影片的立場之一。美軍在其中的形象雖然并不高大,甚至與那些伊拉克人一樣都是弱者,卻無比的正面。這或許與《變形金剛》那種展現美軍強大的方式不同,但從本質來說,也沒有太多的區别。
因爲他們都是在塑造美軍的正面形象。
當然,這些都是影片的基礎立場,它外面包裹着的全是‘反思’。
影片使用了紀實拍攝的手法,晃來晃去的肩扛攝像機鏡頭帶來了真正的伊拉克戰場,周圍到處是膽戰心驚的美軍士兵和螞蟻一樣的伊拉克人,身處戰争之中,大家都是弱者。
武裝到牙齒的美國大兵随時有可能坐上“土飛機”;伊拉克武裝分子也輕易地倒斃在美軍的槍下;平民們更是不用說,雙方的任何一個小小沖突,就足以碾碎他們。
或許确實對戰争片大場面力有未逮,娜塔莉明顯使用了更多獨立影片文藝化的散漫叙事手法,通過詹姆斯的眼睛,展示了一個個的片段,雖然其中沒有緊湊的叙事和疊起的高.潮,卻真實的讓人窒息。
開場死去的拆彈員,就是娜塔莉在給觀衆展示正确的拆彈程序,通過正規程序的演示,爲詹姆斯出場後瘋狂的‘個人英雄主義’行爲留下參照。
拆彈員之死其實就是娜塔莉本人的開場白,她首先破除掉人們慣常的觀影心理,嚴正的聲明,面對戰争誰都是弱者,真實的戰場上沒有史蒂夫?羅傑斯,更沒有幾十次都不炸死的蘭博。
賞金獵人之死中,獵人頭目的造型拉風至極,抛開彪悍的裝扮不講,單是手中那把巴雷特大狙,就能酷死一大片,按照常規的電影思維,這又是一個怎麽打也不死能夠橫掃所有戰争片的超級英雄。
可是幾分鍾後,拉風的獵人頭目就被伊拉克人一槍狙中心髒挂掉,也再次向觀衆展示了戰争的殘酷。
接着的醫官之死中,詹姆斯所屬部隊裏的心理醫官,要出去給予拆彈小組實際上的幫助,于是他找到正要出勤的詹姆斯小組,要求一起出任務。
結果很不幸,一枚土質炸彈要了上校的命。
還是那句話,面對戰争,官銜和職務不是死神放過你的标志,上校炸死後,一個士兵沖過去,痛苦的喊着,“我剛才還在教他怎麽用電台……”
人命說沒就沒了,哪怕上一分鍾還在一起吹牛。
娜塔莉就用鏡頭這麽冰冷無情的告訴觀衆戰争,就是這樣!
在‘貝克漢姆’之死中,其中詹姆斯完全認錯了販賣dvd的‘貝克漢姆’,他以爲他比别的美國人更了解伊拉克人,能和伊拉克人交上朋友,其實到頭來他跟其他美國人沒有什麽兩樣,他們連伊拉克人誰是誰都分不清,哪怕是同他朝夕相處的伊拉克人。
美國人看伊拉克人,伊拉克人看美國人,西方人看東方人,東方人看西方人,其實大家眼裏,對方種族的人都是一個樣,難以分得清楚,這就是隔閡,這種跨越種族的隔閡,就像是信仰和意識形态之争一樣,永遠不會消失。
在這裏,娜塔莉明顯改過劇本,通過詹姆斯說出的美國人不知道伊拉克人想要什麽,伊拉克人也不屑于讓美國人知道他們想要什麽恐怕就是對這種情況極好的寫照。
戰争之下,孩子是首當其沖的弱者,雖然‘貝克漢姆’還活着,但躺在那裏充做屍體炸彈的孩子卻是真實的。
整部影片雖然偏向于寫實平淡,但也有例如“人體炸彈”之死這樣的小高.潮。
一個伊拉克人主動向美軍巡邏隊求助,說身上被綁上了炸彈,但他不想做“人體炸彈”,央求美軍拯救他。
這是一個定時炸彈,留給詹姆斯的時間隻有兩分鍾,詹姆斯争分奪秒的拆彈,按照全世界電影的慣有模式,詹姆斯必然會在最後一秒剪斷紅線或者藍線救下伊拉克平民,然後出現軍民大聯歡的局面。
然而,時間沒有走到最後,詹姆斯也沒有選擇紅線還是藍線,就放棄了拆彈,伊拉克人被炸成粉末,詹姆斯在逃離過程中被氣浪掀翻在地,娜塔莉再次用殘酷的結局粉碎了觀衆的奢望,這就是戰争,戰争不是拍電影。
這種情況粉碎的不僅僅是觀衆的希望,還有影片的票房,這樣冷冰冰的電影能夠大賣那才奇怪。
全世界歡迎美國大兵的情況沒有出現,詹姆斯撤離時,伊拉克的孩子們跟着悍馬吉普狂扔石頭,而詹姆斯無法适應回國後的生活,重返了伊拉克戰場。
這兩個片段的交相呼應,戰争已經成了不可破解的魔咒,不但讓人無法抗拒,更讓人無法逃離。
在伊拉克後代心中,仇恨的種子已經埋下,在以後的歲月裏随時發芽開花結果,而美國大兵已經深陷戰争而無法适應正常的和平生活,仿佛戰争成了他們存在的唯一意義。
雙方都是犧牲者,沒有強弱之分,都被一個叫“戰争”的魔咒驅使着……
作爲導演,娜塔莉沒有在電影中直接對戰争做道德判斷,沒有通過戰争場面的殘酷來喚起觀衆的人道主義同情,也沒有制造戲劇性場面來諷刺美國發動戰争的原因。
當然,她更不會“站在”伊拉克的立場上以他們的觀點來看待眼前這場戰争。
娜塔莉極好的把握住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影片所有的反思,都是站在了美利堅的立場上,都是基于美國是伊拉克戰争的勝利者這一最基本的條件。
就像是《拯救大兵瑞恩》一樣,對戰争反思,那是勝利者才有的特權。
當戰争可以獲得巨大利益時,他們無畏進攻;當戰争的正義性存疑時,他們仍然不會放棄……
從某些方面來說,《拆彈部隊》完全繼承了好萊塢戰争反思電影的優良傳統,完全符合現今的社會政治形勢,符合主流價值觀的需要,也符合總要在政治上表态的奧斯卡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