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身前的小池塘,王陽明拿起一根木棍,在水中攪動了起來:“真人請看,這方池塘就是魚眼中的世界。
若是我等不斷攪動池中水,對魚兒來說就是一場災難。要是哪天看這方池塘不順眼,令人填埋了它,對魚兒來說就是滅世之災。
要是有朝一日,在此處重開池塘,那麽又是新的開始。
身在池塘之中,魚兒就算是知道有大災難降臨,除了惶惶不可終日外,它們其實什麽也做不了。
現在的世界,就宛如這方池塘,我等是這池中之魚。
現在世界發動殺機以自救,就宛若這方池塘在填平之前,進行最後的掙紮,向主人表示自己的價值。
可是對觀魚者而言,我們這些魚兒最多能夠滿足口腹之欲,甚至還會因爲味道不好而受嫌棄。”
赤裸裸的推銷心學理念,如你所見、所聞、所感、所想,即爲你之世界。
或許在這位心學大宗師看來,心中的世界才是自己的世界,至于客觀的大世界不存在任何意義。
隻要你的心中沒有大劫,所謂的天地大劫,對你而言就不存在。
妥妥鴕鳥心态,不過在天地劫難面前,普通人根本就幫不上忙,裝鴕鳥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看了一眼池中魚,李牧輕描淡寫的說道:“陽明先生的意思,貧道明白了。
不過貧道除了修道求長生,還是一名武者,武道修煉最忌諱消極避世,縱使希望再怎麽渺茫,那也要迎難而上。
現在是天發殺機,移星易宿;接下來還有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以及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與其坐以待斃,靜待大劫降臨,不如主動出擊。
恰巧天子雄心勃勃,想要成就一翻偉業,索性貧道就推上一把,将殺劫引向域外之地。
隻是朝中那幫人不怎麽靠譜,随時都有可能将事情搞砸,還請陽明先生做好随時出山收拾殘局的準備。”
長生之路是殘酷的,爲了更進一步的機緣,李牧不介意山河變色。
何況現在是天發殺機,他隻是順應天道大勢,萬一天地自救成功了,沒準還可以分潤一筆功德。
當然,現在是不用想了。天地都自顧不暇,可沒有功夫清算所謂的“功德業力”。
沉思了片刻功夫後,王陽明不确定的問道:“真人有大愛,守仁自然願效犬馬之勞。不過光域外之地,真的能夠消耗掉這場殺劫麽?”
死道友不死貧道,不光是道士會玩,書生玩兒的更順溜。
哪怕是儒家聖人,在聽到李牧的“禍水外引以避災劫”之策後,王陽明也忍不住動心。
望了望天空,李牧冷漠的回答道:“不知道!不過有域外墊着,神州大地的損失才能夠降到最低。
天地以萬物養人,現在到了人該回報天地的時候,這場人間殺劫注定不可避免,更加不能去避免。
若是域外不夠填,那再由神州大地補上就是了。此等大劫若是渡不過去,天地陷入寂滅,衆生又如何能夠幸存?”
坦率的說,這方天道已經夠和諧的了,僅僅隻是天發殺機、引發大劫,爲衆生留下了一線生機,而不是直接進行滅世。
在這樣的低武世界,若是天道進行滅世,芸芸衆生誰都逃脫不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天道現在的狀态不對,無力催發滅世大劫。
不過這種可能性相對較小,以天道移星易宿之力,完全可以隕石雨,人間根本就無抵抗之力。
……
皇宮之中
剛過了幾年舒心日子的“朱厚炜”,就被欽天監的奏報給吓着了。無知者才能夠無畏,知道的東西多了自然也就學會了敬畏。
從古至今,關于“天發殺機”的記載實在是太多了。每一次發生這種事,最後都免不了血流成河。
古往今來,已經有不知道多少王朝在大勢之下傾覆,淪爲史書上的一道印記。
望着眼前堆積如山的書籍,朱厚炜難以置信道:“這麽多,都是天發殺機的資料?”
近前的谷大用低聲說道:“陛下,這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爲了減少您的閱讀負擔,我們還進行過篩選,排除了重複記載的内容。”
揮了揮手,朱厚炜最終還是打消了親自查閱的念頭。以他看書的效率,估計不等将這些資料看完,天下就先一步大亂了。
“傳旨诏龍虎山張天師、武當沖虛道長、華山李真人進京。”
停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朱厚炜又開口補充道:“傳诏前面兩位來就行了,李真人能請來最好,請不來的話,問問他的看法也行。”
沒法子,先天宗師的排面就是大,哪怕是皇帝的面子也不好使。
即便是太祖、太宗,那樣的強勢皇帝,都沒有能夠獲得先天宗師的效力,朱厚炜自然不認爲自己能夠例外。
揮手示意一名小太監去辦之後,谷大用當即上起了眼藥:“陛下,朝中多名官員上書,說:天象易動,乃陛下失德所緻,讓陛下停止改革、恢複舊制,下罪己……”
見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縱使隻剩下的最後一個字,谷大用還是咽了回去。
“哼!”
冷喝一聲後,朱厚炜一巴掌拍碎了眼前的案牍,殺氣騰騰的說道:“恢複舊制,那好太祖年間貪污60兩以上剝皮實草,朕就先将這一條給恢複了。
告訴他們,要是覺得不夠,朕還可以再多恢複幾條。居然敢拿祖宗家法來壓朕,分明就是不把朕放在眼裏。
小谷子派人盯着他們,等哪天朕出宮……”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自從換了一個身份,朱厚炜的出宮之旅就不再順暢。幾次剛跑到宮門,就被楊太後帶人給堵了回去。
好不容易溜出去一次,回來也有被數落的狗血淋頭。不忍心處罰兒子,但收拾起太監來,張太後可從來不手軟。
搞得身邊這幫太監,現在一聽到皇帝要出宮,立即就吓得兩眼發青。
面對發飙的老娘,朱厚炜也無能爲力,隻能在皇宮中憋着。爲了讨好皇帝,太監們甚至在皇宮中搞起了集市,複制民間的熱鬧。
這都是小問題,能夠讓皇帝在皇宮安分待着,些許胡鬧根本就不算什麽。
除了個别不知趣的禦史會拿來噴外,朝中文武百官都接受了這一現實,任由皇帝在皇宮中折騰。
……
清風徐來,站在青城山之巅,蜀中十三魔靜靜的遙望着遠方,仿佛是在等待着什麽。
紫發蒼蒼的紫煞刀魔冷笑道:“正道那幫人,可真夠慢的,我們都等了這麽久,居然還不曾過來。”
單純從佝偻的身形上來看,風燭殘年的紫煞刀魔,仿佛随時都有可能倒下。
隻有相熟的才知道,眼前這位魔教九教主,真實年齡還不到四十歲。
看似無心的抱怨,實則也透露出了紫煞刀魔内心的焦慮。眼瞅着壽元将近,他實在是擔心正道也跟着學習捉迷藏,讓他有生之年都無法蕩平九派聯盟。
“阿彌陀佛!”
一旁慈眉善目的僧人回應道:“正道已經污穢。沒有了天地正氣,隻剩下勾心鬥角的算計,效率自然高不起來。”
聽着山下傳來的鑼鼓聲,知道是九派聯盟過來了,衆人紛紛露出驚喜之色。
作爲老大的幽冥詭匠率先開口道:“諸位兄弟,敵人已經來了。現在就下山迎敵吧,但願此戰過後我等還能夠有機會把酒言歡。
吾等十三人結拜,不求同生,亦不求同死,唯求同心協力以複仇。
若是我等中有人先一步離去,還望剩下的兄弟,繼承大家的遺志,将覆滅九派聯盟進行到底!”
不進行作戰安排,反而開始交代後事,非幽冥詭匠不知道戰前部署的重要性,實在是蜀中魔教的情況特殊。
現在教中有近三分一的弟子壽元将近,對他們來說今天的戰鬥,就是盡可能的拉人下去陪葬。
有這樣一股抱着必死之心的衰兵,任何戰術布置都是多餘的。僅僅隻是九派聯盟剩下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招架得住。
急着安排後事,主要是幽冥詭匠擔心九派聯盟見事不可爲跑路。面對一心要躲的敵人,想要複仇就不是那麽簡單了。
……
“殺!”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伴随着嘶天裂肺的一聲呐喊,正邪兩道在青城山中戰作了一團。
潇灑了暗器一出手,唐天雲瞬間成爲了戰場上最靓的崽兒,緊接着就被一個渾身發紫的怪人給盯上了。
淩厲的刀氣,搞得唐天雲壓力山大。唐門暗器冠絕天下,近身作戰的武功卻是非常一般。
盡管唐天雲手中提着一把寶劍,還有一手不俗的劍法,依然改變不了處于下風的事實。
漫天飛舞的紫氣,還夾雜淩厲的刀風,逼得唐天雲連連後退。若不是時不時放一波暗器,打亂對手的進攻腳步,現在已然分出了勝負。
掃視了一眼戰場,唐天雲被蜀中魔教淩厲的攻勢,吓了一大跳。
隻見一個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不管不顧的沖在最前方。仿佛他們就是爲戰鬥而生,一心追求着戰場上的最大殺傷。
所謂的攻敵必救,現在已經失去了作用。蜀中魔教的人現在隻追求幹掉對手,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尚未适應這種戰鬥模式的九派聯盟弟子,很多人明明武功更高,但是因爲錯誤的判斷,被敵人給拉着下去陪了葬。
門中弟子損失慘重,高層也好不到哪裏去。不知道蜀中魔教從什麽地方找來了這麽多高手,戰鬥一開始九派聯盟就處于了下風。
作爲盟主,眼前這一幕唐天雲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一旦九派聯盟在大戰中落敗,包括他唐門在内的蜀中各派,誰都無法獨善其身。
咬了咬牙,顧不上隐藏實力。唐天雲拿出了珍藏已久的“觀音淚”,一方圓潤、一方尖錐,細細小小,如佳人梨雨,向紫煞刀魔飛了過去。
作爲老對頭,紫煞刀魔對唐門的了解自然不少。光看這暗算的造型,加上唐天雲的慎重樣,他就猜出了是号稱天下第一暗器的“觀音淚”。
據說觀音淚有數十種催動方法,一旦中招七種毒素就會在人體内發作,任你武功通玄都隻能淪爲案闆上的肉。
躲是來不及,這門暗器能夠排名第一,除了威力大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速度足夠快,根本就躲不過去。
紫煞刀魔也是果決之人,不待絲毫的猶豫,當即将漫天紫氣催發到了極緻,施展全力向唐天雲揮出了一刀。
霎時間,疾馳而出的刀氣在空中劃出一道白光,電閃雷鳴般的撲向了唐天雲。
“以命換命!”
意識到了這一點,唐天雲嘴角微動,身體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從天而降的刀氣從中間一份爲二。
伴随着唐天雲的倒下,紫煞刀魔也跟着軟倒在地,進入到了“進氣少、出氣多”的狀态。
不過從他嘴角上的那一抹笑容,依稀還可以知道紫煞刀魔很滿意這一戰的結局。
不知道是因爲沉迷在了天地劫氣中,還是受到了大佬死亡的刺激,正邪兩道的戰鬥變得越發激烈了起來。
先是蜀中魔教不要命,到了現在正道各派的弟子殺紅了眼,時不時也玩起了以命換命。
仿佛所有人都殺上了頭,兩眼之中盡是敵人,渾然忘記了戰場局勢。
作爲道教名山的青城,此刻已經淪爲了修羅地獄,放眼望去盡是屍山血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