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豹園内發洩了一翻,弄死了若幹保護動物的朱厚照,成功的怒氣帶到了朝堂上。
實在是欺人太甚,被人搶了自己的創意也就罷了,反正都是遊戲之作,拿來玩玩而已。
關鍵他的排名還賊低。作爲富有四海的天子,居然在富豪榜上墊了底。
按照富豪榜上發布的資料,排行在他這個皇帝前面的,每一家都可以稱得上富可敵國。
随便抄上一家,都夠他揮霍一輩子了。論起生活之奢靡,他這個皇帝根本就排不上号。
一連好幾年不上朝的皇帝,突然跑到了朝會上來,文武百官一個個都哭喪着臉,仿佛天要塌下來了一般。
能在朝堂上混的,都是消息靈通之人。自從得知江湖百曉生搞出了富豪榜,所有人都知道要出大事了。
巨額的财富暴露在人前,就算是沒有黑曆史,那也是懷璧其罪。何況大家的資本積累,本就見不得光。
要麽是土地兼并、隐匿田産人口所得,要麽就是巧取豪奪、蠅營狗苟所獲,完全和幹淨扯不上關系。
本該隐藏在暗地裏的東西,現在被人給曝光了出來,事情就變得麻煩了起來。
莫說皇帝,就連百官中都有不少人生出了不該有的念想。不需要全部奪取,隻要随便從中摸一把,都能少奮鬥數十年。
世家大族的強大是在暗中掌控局勢,一下子擺到了明面上,他們那原本看似堅若磐石的根基,一下子變得虛無缥缈了起來。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現在惦記他們财富的人,又何止隻是千萬?
對朝中百官來說,不管最後争奪的結果如何,都不能讓這些産業落入了皇帝手中。
财政是文官們制衡皇帝的最大手段,若是讓皇帝擁有了足夠的财源,那麽文官集團的價值就大大降低了。
國朝初年就是最後的例子,當時衛所制度尚未糜爛,養兵百萬不花一分錢的朱元璋,那是看誰不順眼,就能夠弄死誰。
到了現在就不同了,要是皇帝敢掀翻桌子,官僚們一個不合作,随時都能夠讓朝廷破産。
當然,那是到了萬不得已的選擇。非到萬不得已,沒有人願意砸了自己的飯碗。
真要是搞崩了大明朝,大家誰也讨不了好。作爲既得利益者,誰都不希望進行暴力洗牌。
看在利益的份兒上,大家對朝廷保留着最後的一絲忠心。或許個别人會多一點兒,但那也隻是極少數。
對大部分官員來說,家族永遠排在朝廷之上。做官的目的是爲了自己、爲了家族,如果能夠順帶也可以報效朝廷。
相互鬥争、相互妥協,才是大明朝廷的本質。眼下無疑是到了危險境地,一個不好皇帝、或者是大世家,就會掀翻桌子。
翹着二郎腿,朱厚照對着百官說道:“一個個都别哭喪着臉了,若是傳了出去,不知道還以爲朕把你們給怎麽樣了。
今天朕過來原因是什麽,想必你們也該知道了。
作爲富甲天下的皇帝,突然發現天下還有這麽多人比朕錢多。還是挖我大明牆角得來的,你們說朕該怎麽辦啊?”
看朱厚照那架勢,就差沒有把“朕要打劫”寫在臉上了。原本想要勸皇帝主意儀表的禦史們,此刻也啞了火。
以往經驗告訴他們,這個時候若是冒頭,回去的路上一準發生意外。
昨天收得禮,隻夠大家幫忙說話,還沒有到必須拼命的地步。
就算是要邀名,那也得挑選一個好時候,最起碼也要等皇帝氣消了再說。
要不然把場面搞砸了,自己丢了小命是小,連累家小一起喪命就悲劇了。
在百官的推舉之下,楊廷和硬着頭皮上前說道:“陛下,些許江湖流言,全是憑空捏造、不足爲據。”
身在官場中混,就要學會說胡話。甭管擺在明面的證據再多,他都必須要一口咬定這是假的。
在朝堂之上,得罪皇帝總比得罪世家大族和百官的好。
惹惱了皇帝,大不了提前回家享福;得罪了後兩者,不光身家性命不保,就連生前身後命也得搭進去。
見朱厚照嘴張成了O型,右手顫抖的指着楊廷和,仿佛是要厲聲呵斥。
一旁的左都禦史戴風庭反應了過來,當即接下來道:“陛下,楊閣老所言甚是。區區幾條流言而已,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衆所周知,衍聖公清貧一生,平常連一個雞蛋都舍不得吃,乃吾等聖人學子學習的典範。
此等道德楷模,居然還遭到了陰險小人的污蔑,實在是天理不容。
可惜衍聖公一代大儒,爲國爲民操勞了大半輩子,晚年居然因爲不堪侮辱而死。
……”
各種肉麻的話,不要錢的往上堆。也不管死去的衍聖公能否受得起,直接把他形容成了超過孔聖人的道德完人。
有鬥争經驗的文武百官都清楚,看似在捧衍聖公,實際上卻是在故意将皇帝的怒火往他們身上引。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種時候世家大族首先要做得就是自保。在這個節骨眼上和皇帝對着幹,那絕對是要死人的。
縱使他們對朝堂影響再深也沒有用,逼急了龍椅上那位熊孩子,沒準能下一份天下共誅之的聖旨。
有了一個名分,就算是地方衙門不動,江湖中人也會對他們下手。
大不了皇帝和江湖各派分潤,一方拿走田産土地,一方瓜分産業、浮财。武林中的各大勢力,都不會介意出手幫皇帝抄家的。
迫不得已,大家隻能推有聖人護體的衍聖公出來,同皇帝打擂台。恰好衍聖公本人死了,還能夠拉點兒同情分。
先是被自己人刺背,接着又遭遇了信口開河戴風庭的語言襲擊,氣得朱厚照險些一巴掌拍壞龍椅。
本以爲自己已經夠無恥的了,沒有想到眼前這幫家夥,比他還要無恥。
胡鬧歸胡鬧,什麽事不能幹朱厚照還是清楚。起碼拿下衍聖公就不行,這是讀書人的排面,動了儒生們非得暴動不可。
可是放過了衍聖公,還能夠對後面的人動手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鬼話,隻能忽悠一下升鬥小民。皇帝也不能任性妄爲,這種大事必須要師出有名。
文官們對自己的要求非常低,貪污受賄、草菅人命都隻能算是小節有虧。
兼并土地、強取豪奪,對世家大族來說,根本就不能算罪名。
經過冥思苦想,朱厚照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财富超過皇帝”,犯了大忌諱的罪名。
本想着就算是不進行抄家,也能夠從他們手中敲上一筆,沒有想到才剛剛開始就被堵了回來。
現在已經不光是抄不抄家的問題,而是皇權受到了沖擊。皇帝富有四海的僞裝被撕開,皇權的神聖性就被打破了。
可以說楊廷和的刺背,直接将正德陷入了危險境地,稍有不慎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眼睜睜看着百官一個個上場,苦心培養的親信要麽倒戈,要麽閉口不言,朱厚照悲從心來。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世家大族的強大。所謂的寒門、世家之分,本質上就是一種謬論。
寒門本就是沒落世家,子弟做了官,本身就和現有的階層告了别,稍微努力一下,就是新興的世家。
階層決定了大家的立場。作爲既得利益中的一員,沒有人願意看到皇帝擁有随便伸手的權力。
今天若是放任皇帝對排行榜前面的下手,誰能夠保證明天這一刀不會砍在自己身上呢?
大勢如此,縱使有忠于皇帝的人。現在也隻能裝聾作啞,以免惹禍上身。
某種意義上說,朱厚照應該慶幸。現在的世家集團雖然依舊強大,但是集團内部卻早就是群雄四起,沒有魏晉隋唐之際的門閥那麽變态。
否則,現在就不是一群人和他打嘴炮,而是當場換個皇帝。
但凡是傳承古老的大家族,這方面的業務都很熟悉。就算是沒有親自主導過廢立君主,也絕對參與過。
……
泰山玉皇頂
放下了手中的書信,天門道長緩緩說道:“五嶽盟主令,從即日起五嶽劍派不得收取富豪榜上任何人的财物,也不得承接相關的保護任務。
傳令下去,将孔家送來的節禮,全部都給退回去,我們泰山派受不起!”
混江湖講得是義氣,若是收了保護費,就得提供安全保護。現在不提供保護了,自然要把錢送回去。
年長的玉矶子當即反對道:“掌門師侄,今年他們送來節禮,可是加厚了十倍有餘。
孔家的人還承諾,今後每年的節禮都不會低于十萬兩,隻要我們……”
瞪了玉矶子一眼,天門道長厲聲呵斥道:“夠了,我剛才說的話,師叔莫非沒有聽到?
又或者說師叔覺得自己輩分尊貴,連五嶽盟主令都可以不遵守了?”
看得出來,對這位一直給自己搗亂的師門長輩,天門道人沒有任何好感。
隻可惜這幫不要臉的長輩們麾下還有一大幫弟子,占據了泰山派近四成的實力,哪怕他是掌門也拿這幫老家夥沒折。
現在難得玉矶子一時貪心,忽略了問題的嚴重性,直接撞到了槍口上,天門自然不會放過打壓其威望的機會。
“哼!”
“五嶽盟主令,我自然要遵守。不過那也得是李盟主之令才行。
李盟主隻是讓我們不再收取孔家的節禮,可沒有讓我們把東西給退回去。”
不是玉矶子頭鐵,主要是地方大族的節禮一貫都是他們師兄弟幾個負責的,是除了日常節禮外,通常還有額外的一份回報。
富豪榜的出現,讓孔家意識到了危險。爲了避免江湖中人的騷擾,在主動提高保護費的同時,還不惜斥巨資收買了他們師兄弟幾人。
不光是泰山派收到了,山東武林的幾家一流門派,都是一家不曾落下。
甚至孔家還主動提出聘請泰山弟子充當供奉,不過玉矶子幾人貪婪歸貪婪,可還是知道什麽事情不能幹,總算是沒有亂給許諾。
冷笑一聲之後,天門道人死死的盯着玉矶子冷漠的說道:“讓你退,你就退!
事關我泰山派和五嶽劍派的名節,若是有人膽敢敗壞,那就要試試我手中的劍利不利!”
實力是最大的底氣,經過了十幾年的苦修,天門道人已經成爲了泰山派第一高手,加上一幫師兄弟的崛起,漸漸在門派權力鬥争中占據了上風。
隻不過兩派的鬥争不光沒有停下來,反而變得愈演愈烈,甚至還超過了當年。
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當年的小培元丹分配,天門道人利用掌門職務之便,全部分給了自己人,引發了太上長老一系的強烈不滿。
不過天門道人并不後悔,若不是加強了一波己方的實力,掌門一系的實力也不能發展的這麽快。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