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嚷嚷,費錦的母親趕緊讓讓丫鬟把老太爺攙扶走,然後陪着笑對蕭家鼎說:“他爹這是被費錦這孩子給氣的,差爺您别在意。唉!”歎了一口氣之後,費母壓低了聲音問,“我兒子的案子被發回重審了,是不是要放出來啊?”
蕭家鼎沒有回答,反問道:“費老爺聽說費錦,就氣成這樣,這費錦是不是經常幹些不讨老爺喜歡的事情啊?”
費母神情有些尴尬,又歎了一口氣,道:“是啊,我也不瞞着你,左鄰右舍都知道。唉,這孩子總是讓人不省心,從小就是這樣,吃喝**賭樣樣來,他爹沒少爲他這件事生氣,也難怪的。本以爲給他讨了媳婦之後,他就能收心了好好過曰子,卻沒想到他天天打他娘子,打得娘子三天兩頭往家跑。汪老爺便經常來質問我們老爺,老爺臉都被他丢光了,氣得要命,這才分家,把他跟他哥哥兄弟倆家都攆了出去另過。隻不過,我知道,老爺還是惦記他的。在他殺了他娘子之後,老爺還偷偷讓人拿錢去打點大牢典獄,讓他少受點苦呢。””
蕭家鼎有些疑惑,提審費錦,他不是自稱跟妻子相敬如賓嗎?怎麽現在他親親老娘卻證明他有家暴的惡行呢?當下問道:“他打他娘子?可是我們屍檢發現他娘子身上并沒有其他瘀傷啊?”
“以前打,後來攆出去之後就不怎麽打了,因爲他爹不給他錢了,讓他自己掙錢去。于是他隻能讓他媳婦跟老丈人家要錢過曰子,他求着媳婦,自然就不會打了。”
“原來是這樣,那以前他打得厲害嗎?”
“怎麽不厲害,唉!都怪我們太溺愛他,舍不得管,所以他出手經常沒輕沒重的,小時候就曾把他爹的胡子扯下一大撮,他爹隻是笑,并不責罰。他那娘子又太軟弱了,跟一灘泥似的,被他打罵也從來不頂嘴不還手,隻會哭,打得實在受不了了就往家跑,所以,聽說他殺了他娘子,我們都沒覺得奇怪。可是前兩天衙門的說,他可能要被放出來。說他娘子可能不是他殺的。是這樣的嗎?沒弄錯吧?”
蕭家鼎心裏很感動,這真是善良的兩老口,聽說兒子的案子可能是錯判,居然擔心衙門弄錯了,一直堅信兒子是殺死兒媳的真兇,當真少有啊。也由此可見,這費錦給他父母造成了怎樣大的傷害。
蕭家鼎又問費錦到底做了些什麽錯事,這麽惹兩位老人生氣?他是想從中看看有沒有可能觸犯王法的事情,可以追究他的責任的。可惜,老兩口說來說去,都是一些吃喝**賭,打架鬥毆的往事,而且這些事情過去很久了,隻怕難以查實,蕭家鼎也沒有時間去辦這種事情。
眼看問不出什麽想查的事情,蕭家鼎他們正準備告辭,費老爺突然又從屋裏沖了出來,說道:“他說過要殺他媳婦,果然殺了,他這畜生,說話算話,老子佩服他!我也說過,你要殺人,王法不容,你要償命的!我說話算不算話,就看你們衙門了!他要真殺了人,送他上刑場,我們不會收屍的,讓野狗拖走好了!要是沒殺,我也不認這個逆子,讓他自生自滅……!”
他一邊說着,費母趕緊讓幾個丫鬟趕緊連拉帶拽将他弄進了屋裏。
蕭家鼎心頭一動,問費母道:“費錦說過要殺他媳婦?”
“說過,而且不止一次,說他媳婦偷人,又說他媳婦吃醋不準他納妾,這些哪有的事情嘛,他媳婦那是正二八經的賢淑良德的好女子,打死我們也不相信她會作出那樣的事情的。”
蕭家鼎聽了之後,覺得這案子多少有些蹊跷,如果不看證據,單從兇手父母所述來看,費錦有殺妻的動機,而且他是報案人,有殺人的時間。證據是可以通過調查收集來彌補齊備的,但是動機和時間則是客觀的,客觀的東西總是更能讓人警覺。所以蕭家鼎心中隐隐有幾分不安。
他沉吟片刻,到底還是對老婦道:“你兒子殺人的那個房子還在嗎?我想去看看。”
既然有疑慮,他想去現場了解更多一些東西,以便确定心中所想是不是真的。
費母忙道:“在在,那房子一直鎖着,那房子是買給他們的,他們還沒有孩子,兒媳死了,兒子被抓了,房子就一直空着,也沒有打掃過,他爹說懶得管他的事情,等他要是被砍頭了,就低價直接賣出去。”
蕭家鼎心中一喜,這樣更能了解案件真實面目。于是,費母帶着兩個丫鬟,陪着他和衙門捕頭一起去了現場。
現場這座小宅院距離他父母家不算遠,拐過一條街就到了。看來,他父親所說的對他死心了還是氣話,買房子都不願意太遠,希望相互還是有個照應。可惜還是沒有能如願。
費母打開了房門,蕭家鼎推門進去,院子很小,兇殺發生在卧室裏,推門進去,便聞到一股血腥味。時間都過去好幾個月了,這血腥味竟然還沒有消散,一來因爲門窗緊閉,二來因爲砍斷脖子,血流太多。蕭家鼎看過現場筆錄,當時卧室大門是開着的,按照記憶,把房門推開了,便看見地上暗紅色的一灘痕迹,早已經幹涸龜裂成殼了。屋裏陳設都還是很整齊的。陳設也還不錯,看得出應該是個小康之家。看來分家的時候,費老爺還是給兒子分了不少好東西。
蕭家鼎的目光在屋裏慢慢掃視,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血手印上,那血手印在桌子上和床沿上,其中桌子上的一枚最爲完整。
蕭家鼎盯着桌子上的這枚手掌紋,想了想,他歪着頭察看,竟然能模糊地辨認出手掌印裏的紋路!
蕭家鼎心中一陣興奮,他大學本科學過《犯罪偵查學》,知道一些指紋鑒定的基本知識,準備進行一下比對。指紋是證明犯罪同一認定最好的證據。因爲這費錦說他當時在草叢裏喝醉了睡了一覺才回去,回去才知道他媳婦被人殺了。也就是說案發時他不在現場。但是,現場卻發現了跟他一樣大小的血掌印。由于隻是通過掌印大小了來判斷是不是同一個人留下的,這個很不靠譜,要是能鑒别出掌印裏的指紋跟費錦的同一,那就闆上釘釘了。
蕭家鼎對那捕頭道:“你在這看着,誰也不要進來,我回去一趟馬上會來。”
捕頭忙答應了。蕭家鼎趕回大牢,用宣紙提取了費錦的手掌印。費勁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老老實實給他提取了。
拿着手掌印回到費家,讓捕頭把那張帶有血手印的桌子搬到院子裏太陽底下,然後将那宣紙上的血手印放在旁邊,進行紋路的比對觀察。
最有比對價值的當然是指紋,他不需要比對指紋的具體有多少個相同點,隻需要比對指紋的類型就行了,因爲他要進行的是排除鑒定,也就是說,如果這個血手印跟費錦的手印完全不同,證明不是費錦的,那就排除費錦是兇手的可能姓,從而證明費錦是被冤枉的,那也就證明州府衙門的判斷是正确的,這是一個冤案。
第一個和第二個指紋的類型都相同,可是當蕭家鼎看到第三個指紋時,就明顯不一樣的,血手印是鬥紋,而費錦的卻是箕紋!
蕭家鼎有一種失望,同時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如果證明這兩個手印指紋相同,也就是說證明這個案子就是費錦做的,那楊王妃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不用再去尋找别的罪證對費錦進行懲處,可是現在,基本證明這個血手印不是費錦留下的,這也就是說,費錦不是兇手!那自己還得找别的罪證去懲處他,這不是蕭家鼎樂意的,又不得已而爲之,故此失望。不過,确認不是費錦做的之後,蕭家鼎有釋然了,證明衙門的判斷是正确的,這是一個冤案。發現一起冤案這種感覺,真的是如釋重負的。
本來,隻要有一個指紋的類型不吻合,那就完全可以排除手印的同一了,但蕭家鼎還是很謹慎地繼續把剩下的七個指紋也進行了逐一類型對比,發現總共有三個指紋類型明顯不同,從而證明血手印根本不是費錦所留,而是另有其人!也就是說,這個案子的兇手不是費錦!
蕭家鼎很想就此罷手,但是,剛才聽到費母說了費錦媳婦的事情,覺得這個女子真的很可憐,逆來順受,羔羊一般,一個與世無争的柔弱女子,到頭來卻慘遭橫禍,被人砍斷了頭顱而死。當真是紅顔薄命,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種替她找到兇手報仇雪恨的沖動。
于是,他開始仔細勘察整個現場,但沒有任何新的發現。他很失望,摸着下巴沉吟,兇手到底可能是什麽人?
要發現罪犯的線索,必須尋找新的線索,于是他決定進行一些必要的調查。
他首先找到的是報案人,費錦他們的鄰居李老太。
李老太嘴唇薄薄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嘴巴子應該很利落的,果然,蕭家鼎讓他說說當時的經過之後,她便滔滔不絕說開了,對場景的描述比看電影還是精彩。隻不過,這些都不是蕭家鼎想知道的,但也沒有打斷他的話,因爲老是打斷證人的話,會影響證人的回憶思路的慣姓。
好不容易聽她說完了,蕭家鼎才問道:“你是他們的鄰居,你對他們應該最了解,以你所見,誰可能殺了他?”
李老太搖頭:“這個我可說不準,也不敢亂說,不過,費錦媳婦真是一個好人,從來不惹是生非,見到别的男人都低頭走路的,特别好的一個人,我真想不到會有誰對她這麽深仇大恨,把她的腦袋都割下來了。啧啧啧!她丈夫真不是個東西,時常的辱罵她,聽說以前還打她呢!”
“做了你們鄰居隻有,沒有打過她嗎?”
“這倒沒有。”李老太很肯定地說,“我家就在他家隔壁,就隔了一堵牆,他們家有什麽動靜我都聽得真真的。差不多每天他媳婦都要挨他一頓臭罵,每次我都留心他媳婦臉上手臂上,但是沒有看到淤青啥的,我就知道她沒有挨打,後來我打聽了才知道,他媳婦以前是天天挨他丈夫打的,有時候那是往死裏打,好幾次把他媳婦打得昏死過去。搬過來之後沒打了,那是因爲他們兩口子被他爹攆出門另過之後,他們沒了錢财來路,隻能靠嶽父周濟,而他嶽父已經放出話了,隻要他再敢打女兒一次,那就不會再給他們一文錢。所以這費錦就隻能罵,不敢再打。”
蕭家鼎道:“殺人那天你聽到他們屋子裏有什麽動靜嗎?”
“費錦罵他媳婦呗,早上一直罵到天黑!罵得可陰毒了!他是這樣罵的,”李老太清了清喉嚨,“**賣xx的,你這臭**,搔x!光吃不生崽的母豬……”
“行了行了,這些不用學了,”蕭家鼎不賴煩你地打斷了她繪聲繪色的表演,“我問你,你說他們罵了一整天,那費錦當天不是去他什麽親戚家吃酒去了嗎?”
李老太讪讪道:“我就這麽一說,不過,他是經常罵她媳婦來着,有時候一罵罵一天的!那天早上他罵了,下午也罵了,所以我覺得他好象就是罵了一天一樣。呵呵,我又不知道他去吃酒去了。”
蕭家鼎心中一動,問道:“你聽到他那天下午也在罵他媳婦?”
“是啊,罵得很難聽的,說他媳婦是不要臉的爛**……”
“什麽時候罵的?”蕭家鼎打斷了她的話,這種跟案件沒有關系的髒話他當然要打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