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鼎知道她說得是這一次,道:“對你這種蠻不講理上來就想要人姓命的人,死一千次老子都懶得理睬。要不是敬重你父親,我才不會管你的生死!好了,現在開始給我閉嘴裝啞巴,一個字都不準說!”
說罷,蕭家鼎從靴子裏抽出那把鋒利的匕首,揪住韓冰蝶的頭發,三下五除二将她頭發割了個七零八落。然後剝掉她身上的那套華麗的衣服扔下車,隻剩下裏面的貼身亵衣,先将那一砣臭烘烘的油泥抹在她**嬌嫩的俏臉和脖子、手臂等裸露部位,這才将那套又髒又臭破爛不堪的乞丐服套在她身上,胡亂給他穿好。
韓冰蝶身上這股臭味,差點把她熏得昏死過去,她不知所措地看着蕭家鼎。
蕭家鼎道:“你現在武功已經沒有了,你要是出去被抓捕你的官軍發現,隻有死路一條!要想活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個流浪的乞丐,我要送你去尼姑庵裏躲避,你不要洗臉,不要跟任何人說話。當然,你要是想逃走那也由得你!那時候你死還是活不關我的事!”
韓冰蝶不知道驚恐地看着他,不敢相信這個自己曾經下毒手要殺之而後快的人,卻這麽幫自己。她也知道蕭家鼎說的是實話,她現在是手無縛雞之力,真要逃走,一個尋常兵士都能輕易抓獲自己。要是如果能躲在尼姑庵裏躲過這一劫,那還能逃得姓命。
在準備行刺的時候,她不怕死,可是真要到面臨死亡,她才發現自己竟然還是很怕死的,人都是這樣。至少是不願意白白就這樣死去。能活下來的人,沒有希望去死的。因此蕭家鼎雖然對她很粗暴,但是不知道怎麽的,她的心裏反而有一種**在流淌。想說一句謝謝,可話到嘴邊,卻怎麽都吐不出來。
蕭家鼎把她扯下來,發現她腳上還有一雙繡花鞋,先前忘了買乞丐的鞋子了,便脫了那繡花鞋,扔進了臭水溝裏,抓起她的腳丫子,從臭水溝摳了一坨污泥,抹在上面,把一雙猶如花瓣一般嬌嫩的金蓮抹得面目全非。
弄完之後,他這才上前拍門。
很快,尼姑庵的門就開了,一個睡眼朦胧的老尼姑探頭出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蕭家鼎,因爲天比較黑,雖然有星光,但還是不容易分辨,遲疑問道:“你是……?”
“我是少城縣衙的蕭執衣,我要見你們庵主和上座,馬上!”
老尼姑哎呀叫了一聲,這才認出了蕭家鼎,知道蕭家鼎是峨嵋派掌門人慧儀師太的摯友,又是本庵上座通雲師太的救命恩人,哪敢怠慢趕緊拉開了庵門,把他迎接了進來。又看見蕭家鼎身後還跟着一個人,一頭短發亂七八糟跟狗啃似的,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竟然是個乞丐。她心中驚詫,又不敢多問,等他們倆進來,忙關上房門,請到禅房點燈落座,接着跑去請庵主和上座。
很快,智能庵主和通雲上座兩人的都來了,睡眼朦胧的,驚訝地看着蕭家鼎和他身邊的那女乞丐。
蕭家鼎道:“因爲我明天還有急事要處理,所以來敲門打擾,實在抱歉。”
智能庵主滿臉堆笑:“蕭施主言重了,慧儀掌門說過,蕭施主有什麽吩咐,要盡心竭力辦好,更不要說深夜造訪這點小事了。”
通雲滿臉疑惑望着蕭家鼎身邊的韓冰蝶:“蕭大哥,她是……?”
“是這樣的,她是我案子裏涉及到的一個證人,是個乞丐,還是個可憐的啞巴。她的家人都病死了,她受了刺激,無法找生活,要是不管,隻怕就這樣活活餓死,所以我帶她來庵裏,想讓你們收留她做個雜役啥的,你們看行嗎?”
智能庵主和通雲上座都趕緊答應,智能庵主道:“區區小事,蕭施主盡管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通雲也點頭說是,走過去,拉着韓冰蝶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道:“可憐見的,我先帶她去洗個澡,再把頭剃幹淨了,換一身衣袍,看她這骨架,應該模樣還不錯的……”
她剛說到這裏,通雲便啊啊叫着,兩手亂擺,往蕭家鼎身後躲。
蕭家鼎笑了,心想這惡婆娘演戲的本事到還不錯,趕緊道:“她可能是因爲親人去世,悲傷過度或者驚吓過度,始終不肯洗臉洗澡,誰勸都不行,而且還發癫一樣,那就算了,不用管,隻需要給她換一身衣袍就行了,别讓她餓着,最好少讓人見到,免得丢了庵裏的臉面。——我說的是真心話。”
智能和通雲相互看了一眼,智能道:“要不,就安排她去守後院靈塔好了,那裏是本庵的禁地,隻有我跟通雲上座我們兩才能進入,她在哪裏,就很少有人能見到她了。”
這正是蕭家鼎希望的,忙點頭道:“那好,就按照兩位的意見辦。”轉身拍了拍韓冰蝶的肩膀,道:“我走了,你好自爲之!”
韓冰蝶低着頭,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眼眶卻已經濕潤了。
蕭家鼎之所以這麽辦,并不單純是因爲敬佩韓冰蝶的父親甯死不冤枉被人,而是留了一手,這封證明高陽公主謀反的信以及信件丢失的事情,蕭家鼎确定蜀王爺還不知道,要不然,他就不會這麽淡定。現在,這封信被送到對手潘别駕那裏,潘别駕肯定送給了長孫無忌,這是長孫無忌開始清洗的第一張牌。這韓冰蝶用自己的名義把信送給了潘别駕,潘别駕今天又對自己表示了贊許,那在這件事上,自己也就立了大功,這韓冰蝶本來準備陷害自己讓自己倒黴,沒想到弄巧成拙,反倒幫了自己一個大忙,把自己推進了長孫無忌的陣營裏,那基本上就不用擔心将來大清洗時自己被連累。
但是,這之前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裏蜀王爺依舊是一言九鼎的王爺,他要捏死自己這小小書吏同樣是舉手之勞,而且,唐臨還要自己幫忙讓他官複原職,這也是必須依賴蜀王爺的。必須放着蜀王在此之前知道這件事。萬一蜀王知道了,自己可以把韓冰蝶推出來,澄清這件事是她冤枉自己的。這是自保的最後一步棋。
當然,留着韓冰蝶也有一個弊端,那就是萬一被潘别駕知道了她其實不是自己派去的,那封信也不隻是自己弄到手的,那自己就還是有可能被當作李恪的人而被牽連處死。
權衡之後,蕭家鼎覺得,這個冒險還是值得的,必須留一手,這叫小心撐得萬年船。但是要盡可能不讓韓冰蝶落入雙方任何一方手裏,才能保持這種平衡。因此他想到了這個辦法,并故意毫不留情地吸光了她全身功力,這樣她沒有自保的本事,加上自己的威脅,她應該不會逃走。
蕭家鼎并不打算把韓冰蝶交給李恪,因爲他不知道王府裏還有沒有潘别駕潛伏的探子,一旦知道這件事,那潘别駕就會知道這件事不是自己幹的,那自己也就無法融入他們的陣營,無法獲得免死金牌了。
雖然留下韓冰蝶是一個冒險,而且很讓蕭家鼎自己覺得不爽,但權衡利弊也隻能這樣。
蕭家鼎轉身要走,韓冰蝶追了出來,到院子裏拉住了他。
蕭家鼎有些不耐煩,轉身道:“幹什麽?”
韓冰蝶回頭看看庵主和上座遠遠站在門口,沒有跟上來,這才背着身輕輕脫下手上戴着的一付薄如蟬翼的透明手套,遞給蕭家鼎,湊上去用極低的聲音道:“這叫絲綸,戴上之後,可以空手奪白刃而手不會受傷。送給你吧,我留着已經沒有什麽用了。”
蕭家鼎很意外,她追自己出來,卻是爲了送自己東西?接了過來,見跟兒童長袖手套一般,自己隻怕戴不了,這麽小就算韓冰蝶也戴不了啊,說不定有彈姓,扯了扯,果然,彈姓十足,細細一看,是一種整張匹做成的,密不透風,不知道是什麽皮革,卻又非常的柔軟而又彈姓,戴在手上,俨然就是第二層皮膚!
蕭家鼎讪讪道:“這麽好的東西送給我啊?”
“是,我三番五次要殺你,你卻留了我一條姓命,你以德報怨,我當然應該回報你。也希望你能言而有信,真正查清楚我爹爹的案子。這也算是給你的酬謝吧。”
“嗯,你放心,你爹爹的案子我已經有了眉目了,隻不過需要時間,會還你父親一個公道的。”
“多謝……”
蕭家鼎離開了青風庵,這一次,他沒有立即趕往王爺府禀報這件事,而是回家睡覺。
到了第二天早上,蕭家鼎這才驅車來到王爺府,求見楊王妃。
蕭家鼎故意做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楊王妃的心懸起來了,低聲問:“怎麽了?有事?”
蕭家鼎點點頭,終于鼓起勇氣的樣子,低聲道:“是這樣的,我無意中從潘别駕那裏聽到一個消息,說是高陽公主曾經給盧王妃寫過一封信,後來被潘别駕的人偷走了,說這封信可能會對高陽公主和王爺非常不利,至于怎麽不利,他沒有說。因爲這件事具體怎麽回事我還沒查清楚,又覺得厲害關系比較大,所以猶豫了半天,覺得還是跟王妃禀報一下的好。”
楊王妃臉色立即嚴峻起來,她沉吟片刻,低聲道:“你的消息非常重要,盧氏跟高陽公主來往一直很密切,這高陽公主還有他丈夫房遺愛,都是有野心的人,如果真的寫有什麽不好的信到王府,又被潘别駕他們的人偷走,那後果難料!”
蕭家鼎靜靜地聽着,臉上一副惶恐的樣子。
楊王妃又想了好一會,才道:“我會馬上安排人跟高陽公主核實這件事,你要暗中繼續關注這件事的進展,有什麽消息立即報告我。”
“是!”
楊王妃望着他,歎了口氣,道:“你如此忠心爲了王爺,有你這等忠義之士輔佐,當真是王爺的福氣。”
蕭家鼎忙又謙遜了幾句。他覺得臉頰有些發燙,自己一心隻想着如何避過這場即将到來的大災難,何曾一心輔佐過王爺?因此心中多少有些慚愧。不過,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明明知道曆史的車輪不可阻擋,眼看着巨大的車輪碾壓過來還不躲開,還想當臂擋車,那不是自尋死路嗎?唉,沒法子。
楊王妃又道:“有件事,本來想過些曰子再跟你說的,現在見你如此忠義,王爺從來都是賞罰分明的,所以提前跟你說一下王爺的打算。讓你也高興一下,以後爲王爺辦事更盡心。”
蕭家鼎忙道:“能替王爺和王妃辦事,是我的榮幸,就算沒有任何獎賞,我也是無怨無悔。”
“嗯,這一點我們看出來了,所以才更覺得你難能可貴。王爺想磨練你一段時間,然後再讓你到身邊來當幕僚,直接替王爺出主意辦事情。你可願意?””
蕭家鼎衣服驚喜交加的樣子,趕緊躬身施禮:“太好了,這是我我夢寐以求的事情啊。多謝王妃,多謝王爺擡舉。”
“嗯,這還不算什麽,還有一件喜事,真正的喜事,先提前跟你說一聲。”
蕭家鼎一聽喜事,心裏咯噔一下,千萬别又是介紹婚事吧?王爺親自保舉的婚事可不好推,而且,王爺推薦的人,一定是他的親信,跟這樣的人聯姻,那将來王爺倒黴的時候,這怕親家也會接着倒黴,自己可就要跟着倒黴了。可是又有什麽辦法拒絕?隻能硬着頭皮走着瞧了。
于是,蕭家鼎臉上頓時露出感激而又喜悅的表情,憨笑着望着楊王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