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鼎問了他們一些兩地邊民的交往,得知雖然不如前些年那麽自由往來,如同一家,但是總的還是沒有多少限制的。也不需要什麽證件。就算是軍隊之間,也就經常往來的。
蕭家鼎便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話題:“前些曰子,不是有一支巡邏的唐軍,進入了吐蕃境内,被吐蕃的部落兵士包圍繳械了嗎?那是怎麽回事?”
幾個村民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老者道:“這個不清楚,不過,我聽說那些兵士大部分不是咱們部落的,好象是牙谷部落調集過來的。”
蕭家鼎皺了皺眉,道:“不是你們部落的兵士?”
其他幾個人也道:“不是!幾天前調集來了,他們人很多,跟我們酋長的親兵衛隊長一起包圍了那些唐軍。”
另一個中年人道:“牙谷部落的人一直眼紅我們跟大堂挨着,能從大唐買到很多好東西,又很便宜,東西也能拿去大唐賣出好價錢。這一次他們跑到我們地界來抓了唐軍,我們老百姓很多都很擔心唐軍會報複,好在這麽多天過去了,唐軍似乎沒有來報複的意思,我們才放心。”
蕭家鼎又敬了他們幾杯,又問:“根據你們所說,牙谷部落的軍隊似乎知道唐軍要進來,而且知道他們要在進入哪裏似的。難道他們預先得到了消息?”
“這個我們就不清楚了。不過他們的确是幾天前都來到這裏了。可能是爲了别的事情吧。”
蕭家鼎又問:“不是說吐蕃跟大唐關系很不錯嗎?連軍隊都有往來,也經常走錯方向進入對方的地界,爲什麽這一次他們就不依不饒,非要把唐軍繳械呢?”
幾個人面面相觑,一起搖頭:“誰知道呢!這種事情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估計隻有那些酋長或者統兵官才會知道吧。”
雖然沒有問道最想知道的答案,但是蕭家鼎還是得到了一個很有價值的消息,那就是包圍唐軍并繳了唐軍的械的軍隊,是事前幾天才來到邊境的軍隊,他們似乎是有備而來。難道,其中有什麽陰謀?
蕭家鼎越來越覺得這個案子複雜了。
那些村民喝酒之後,便可是議論女人,一個年輕的吐蕃村民道:“聽說了嗎?拓旁的旺姆公主要比武招親了!”
這個話題立即讓所有男人眼珠子都瞪圓了,精神抖索地盯着那村民:“怎麽個比武招親?在哪裏?”
那村民道:“就在拓旁城裏啊!具體怎麽個比武,我也不知道,我是今天在那裏賣柴偶爾聽到的。”
一個胖子村民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黝黑的臉已經被火辣的酒燒得黑裏透紅了,咂巴着嘴道:“哎呀要是我有這本事,能成爲拓旁老爺的女婿,那就好了,便可以一步登天了!”
他旁邊的一個村民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人家旺姆公主,那可是天上的仙女,你這癞蛤蟆還想親一口?”
那村民摸摸腦袋:“想想都不行嗎?”
衆人大笑。
酒宴散了,村民酒飽飯足,各自哼着小曲回去了。
因爲屋子小,何大郎安排蕭家鼎睡在客廳裏打地鋪。鋪好地鋪之後,蕭家鼎問何大郎道:“明天我該怎麽回大唐?”
沒等何大郎說話,旁邊的何大郎的老婆那吐蕃女子便道:“這個好辦,明天正好我們要去拓旁城買一些糧食、油鹽啥的,你跟我們去城裏,吃了飯,你就沿着驿道往東走,大半天時間就到大唐了。當然你也可以雇車,那樣兩三個時辰就到了。”
這倒是一個簡便的辦法,蕭家鼎謝過之後,便當下睡覺。
心裏有心事,他也就不容易睡着。想着這樣一天的奇遇,居然被一頭野豬挑着跑到了吐蕃境内來了,還有什麽比個更奇特的嗎?
次曰一早,蕭家鼎便起來了,把鋪蓋整理好,何大郎夫妻也起來了,也沒有準備早飯,就出發去城裏。
蕭家鼎肚子咕咕叫,也不好說做飯先吃了再說。便隻好扛着那已經被砍掉一條腿的野豬跟着他們下山去了。
聽他們說那拓旁城不遠,可是他們從天亮就出發,也是走到了中午,才到了。
這城池不算大,但是裏面還是很熱鬧的,路上蕭家鼎已經打聽了,這城池其實也是拓旁部落酋長的駐地,他祖上就是這裏的酋長,後來主動投降了吐蕃王朝,于是吐蕃王朝便把這塊地依舊賞賜給了他作爲封地,賜名拓旁,他就将封地的名字作爲家族的姓氏。他也就是拓旁酋長了。這一代也就改名拓旁。相應的,設在邊境的唐軍軍鎮也就叫做拓旁軍鎮。
遠遠看見城門了,發現城門口黑壓壓的都是人,覺得有些奇怪,便走了過去,看見城門口有一隊腰挎單刀的吐蕃兵士,正虎視眈眈地盯着城門口的圍觀的人。城牆上貼着一張告示,寫的是吐蕃文看不懂。門口有尖嘴猴腮的吐蕃官員,手裏拿着一根皮鞭,正在那裏叽裏呱啦地說着什麽。
蕭家鼎本來擔心自己是漢人,會被他們抓起來,但是看見圍觀的也有好幾個漢人,而那些吐蕃兵士根本正眼都沒有瞧他們,似乎他們的存在理所當然。他這才把心裏的石頭放了下來,看來,吐蕃和大唐邊境的邊民的确經常來往,根本沒有什麽奇怪的。既然這麽自由的來往,吐蕃兵士又爲什麽要将誤入吐蕃的唐軍包圍繳械呢?真是不明白。
何大郎聽了那吐蕃官員說的話之後,不由臉上現出生氣的表情,而他的吐蕃媳婦卻笑嘻嘻的,不知道搞什麽鬼。
蕭家鼎便問道:“怎麽了?怎麽回事?”
何大郎沒好氣說:“這官員說了,酋長有令,所有進出拓旁城的人,女人、五十歲以上的老人、十五歲以下的小孩,還有出家人,這幾種人,可以從旁邊的廁門自由出入,其他的人,要麽把正門鐵閘擡起來過去,要麽從旁邊的狗洞裏爬進去。敢不遵從号令者斬!——前兩天我才進城,也沒有見到這規矩啊,這是搞什麽啊?”
聽了這話,蕭家鼎暗自好笑:“這不是故意爲難年輕男人嗎?這拓旁酋長搞什麽鬼?”
他注意看了一下城門口,發現本來可以并行三輛馬車的城門口,此刻已經改裝成了三個通道,左邊的一個是正常的通道,女人、老人、孩子和出家人自由出入。而正中的一個通道有一扇非常沉重的鐵閘門。将通道整個堵死了。而右邊的一個通道,則被改成了一個挨着地面的窟窿,很象一個狗洞。有青壯男子上前嘗試擡起那鐵閘門,大部分都擡不起來,少數幾個力氣很大的,最多也就能擡到腿部,沒有力氣再往上。因爲不需旁人幫忙,擡到這個位置是沒有辦法鑽進去的。
圍觀的差不多都是男人,還有一些看熱鬧的孩子和女人,嘻嘻哈哈說笑着。有的年輕男人着急着進城,隻好從那狗洞裏爬了進去,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何大郎便上前試試,他隻能把那鐵閘門擡起一點,就再也有力氣,隻能是無奈地放下。對蕭家鼎道:“蕭大郎,你力氣這麽大,你去試試看?”
蕭家鼎搖搖頭,他其實進不進城裏沒有關系,既然這麽有意刁難,那就算了,他說道:“我不進城了,你告訴我怎麽回大唐,我要回去了。”
一旁的何大郎的吐蕃妻子忙道:“你回去,你的野豬不進城賣了?這麽扛回去,那要走多久啊?要不,我進城幫你雇一輛車,送到到大唐那邊,你這野豬,就算是車錢和酬謝我的錢,我再給你準備一些牛羊肉之類的吃食還有水,包你舒舒服服的回到大唐,怎麽樣?我是女的,可以自由進出的。”
蕭家鼎這才明白,這位吐蕃女極力鼓搗他來拓旁城,原來是打他背上這野豬的主意。他現在生意财源滾滾,自然不會在意這一頭野豬,正要答應了,旁邊的何大郎卻說:“那官員說了,擡起這鐵閘門的人,不僅可以仰着頭進去,隻要願意,還可以成爲拓旁酋長的護衛親兵!——蕭大郎,要是能成爲酋長的護衛親兵,那可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威風八面了!不比你當獵戶強啊?飽一頓餓一頓的。”
蕭家鼎一聽,不由心中一動,他想起了昨天蔣隊正曾經說,當時韓校尉他們被吐蕃軍隊包圍三天三夜,是拓旁酋長的親兵衛隊長江村前往跟韓校尉他們談判的。那也就是說,要想搞清楚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怕必須找到這個江村,他說出了的話,應該是最能反映出當時的原貌的。既來之則安之,既然接受了這個案子錄囚,而又發現這個案子很可能當真存在問題,爲什麽不查下去呢?反正在拓旁城裏漢人不少,看樣子也有沒有受到歧視或者敵視,自己應該是安全的。
于是,蕭家鼎道:“這倒是可以試試看。不過,你都不成,我估計也不成的。”
“那有甚麽。試試看嘛。”
于是,蕭家鼎把肩膀上的野豬放了下來。他先前一直扛着這頭小牛一般的野豬,很顯然力氣非常大,這已經吸引了場中很多人的敬畏的目光。當他走過來的時候,前面的人趕緊都讓開了道路。
蕭家鼎對那吐蕃官員道:“我是漢人,我要是舉起來,可以成爲酋長的親兵嗎?”
那吐蕃官員道:“當然可以,我們酋長的親兵裏也有漢人的。隻要你有這個本事。”
蕭家鼎存心要引起對方的重視,以便能盡快見到那位親兵護衛長江村,所以他走上前,先試試重量,心中有數,單手抓着一聲暴喝,将那沉重的鐵閘門猛地向上一拉,就聽嘩啦、咣當!那後來加裝上去的鐵閘門,一下子沖出了鐵槽,撞在了城門洞的頂部,當的一聲巨響,然後落了下來!
下面的人吓得紛紛後躲,那鐵門咣當一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所有人都驚呆了,盯着蕭家鼎。
那吐蕃官員又驚又喜,當真是如獲至寶,趕緊上來,躬身一禮,道:“壯士好大的力氣,佩服佩服!我們酋長正需要你這樣的勇士啊。你可願意成爲我們酋長的親兵?”
蕭家鼎點點頭:“我願意!”
“那好,你跟我來!”
蕭家鼎彎腰扛起那頭野豬,要跟那吐蕃官員進城,何大郎和他妻子想招呼,可以又不敢,蕭家鼎走了幾步,站住了,回頭沖他們微微一笑,道:“多謝二位!有緣再見!”
他雖然有心把野豬送他們,可以他身上沒帶錢,萬一當不上親兵,那還要指望這頭野豬換吃的還有做車錢呢。
進城之後,那官員道:“我是酋長身邊的幕僚,我叫加措。壯士尊姓大名?是大唐哪裏的人啊?”
“在下蕭大郎,是大唐益州的獵戶。打了一頭野豬,特意拿到城裏來賣的。”
“嗯,蕭壯士很厲害,佩服佩服,要是真心效忠我們酋長,将來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在酋長身邊當差,還得仰仗大人提攜。”
“嘿嘿,好說好說!”加措看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道:“等會進城堡,門口還有一道關卡,是猜一個謎語,要是猜中了,就可以直接成爲親兵隊的隊正。要是猜不對,便隻能成爲一般的親兵。蕭壯士李力大無窮,不知道這猜謎語的本事如何?”
蕭家鼎苦笑,他可不會猜什麽謎語,可是要見到那酋長親兵頭領江村,而且能跟他說上話,探聽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要是能成爲隊正,那就事半功倍了。聽加措這麽說,他或許能幫自己,不過,要是不表示表示,人家憑什麽幫自己?
蕭家鼎身上沒有帶錢,想了想身上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就隻有肩膀上這頭野豬了。不過,一頭野豬換一個酋長身邊的親兵隊正,這個隻怕出價不夠,野豬對于何大郎這樣的山裏窮人來說,應該是好東西了,可是對于一個部落酋長身邊的幕僚來說,便是太小兒科了。還得另外想辦法。(未完待續。)